第 16 章

「老爸，你在想什麼啊？」漩渦面麻敏銳地覺察出漩渦鳴人的情緒不對勁。

「面麻，每次你看著佐助離開的背影時，你都在想什麼呢？」漩渦鳴人問。

「欸？」漩渦面麻有些疑惑地抓抓頭髮，「這種事情還要想什麼的嗎？」

「不要的嗎？」這下換漩渦鳴人疑惑了。

「為什麼要？」漩渦面麻理所當然地說，「反正爸爸總會回來的啊！他最重視約定了！一定會想辦法趕回來的！就算真的趕不回來也沒有關係了，下次再多多補償我一下嘛！」

漩渦鳴人被漩渦面麻理所當然的口吻驚了一下。

會回來啊……

漩渦鳴人沒有那個把握，每一次看著佐助離開，他都沒有一點把握。不知道佐助是否會回來，不知道佐助去往何方，不知道佐助會經歷什麼樣的事情，甚至連是否能再收到佐助的信件他也沒有把握。

宇智波佐助是只在天空翱翔的鷹，無拘無束，了無牽挂，沒有人能抓住他，沒有人能絆住他。漩渦鳴人也不能。

「老爸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你是爸爸最重視的人不是嗎？！只要有你在，爸爸哪裡都不會去的！」

漩渦面麻信誓旦旦的話語像一擊重鎚，打得漩渦鳴人眼冒金星大腦空白。

漩渦鳴人留不住宇智波佐助。不知道何時，他成了老鷹腳上的一截細繩。那一截細繩，讓宇智波佐助成了與眾不同的鷹，像是標記一樣。

但細繩既不能讓宇智波佐助帶著他一起飛，也無法讓宇智波佐助回來。

「你們吃得還真快啊！」

「佐助？！」

熟悉的聲音讓漩渦鳴人猛地回過頭去，然後眼睛像是黏在了那張臉上似的跟著他一起轉到了坐在身側的位子。

「我不是讓你們等我的嗎？」宇智波佐助拿起筷子，細細長長的筷子在那碗擺了很久的拉麵攪動了一下。

漩渦面麻要了三碗拉麵的時候，漩渦鳴人沒有阻止，只是在心裡想著，到時候他吃兩碗就好了。宇智波佐助會來的可能，在他看來近乎於零。

但宇智波佐助真的來了。

這個認知讓漩渦鳴人震驚得下腹一熱。

「是你太慢了啦！」漩渦面麻笑嘻嘻地說，「作為懲罰，你拉麵里的面麻和鳴人卷都要給我哦！」

宇智波佐助的那碗面特意要了超硬，雖然被滾燙的湯泡了好一會兒，變得綿軟起來，但掐著點來的宇智波佐助正好吃上了符合他口味的面。

「你自己不都有嗎？」宇智波佐助雖然這麼說著，但熟練地將漩渦面麻點名要的配料都夾給了他。

「吊車尾你還傻愣著幹嘛？」

漩渦鳴人回過神，眨了眨眼睛，聲音有些嘶啞：「工作都處理完了嗎？」

宇智波佐助挑眉：「我又不是他們的奴隸，檢察院那麼多人都是吃乾飯的嗎？！事事都要我去做，乾脆把一個院的工資都發給我算了！」

「噗——」漩渦面麻哈哈大笑了起來。

漩渦鳴人也忍不住咧開笑容捧著肚子大笑。

漩渦鳴人其實知道自己對不起雛田、博人和葵，但他忍不住。

說是裝模作樣也好，說是虛偽也罷，他每天埋頭做著誇張的文書工作，安排著數量龐大的鳴人大軍事事為村裡操勞，但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工作需要他親自完成。

多給幾個名額就能減輕負擔的事情，他不願意。

說不上因為什麼，他只是……

不想回家。

雛田是個很好的妻子。她溫柔、體貼，全身心地愛著他。

但那個家……卻不能給他過多的留戀。

是他的錯。漩渦鳴人想，都是我的錯。他對雛田很愧疚，大約是因為發現自己給不了她全部的愛，給不了她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所以愧疚得幾乎要死去。

只要回到那個家，他就愧疚得無法呼吸。

越是愧疚，就越是想要逃離，越逃開，愧疚就越深。

這是個死循環。一個套在他脖子上幾乎要命的死循環。

脖子上的枷鎖越來越深，漩渦鳴人越來越喘不過氣，越來越痛苦。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當初如果沒有和雛田交往結婚生子的話，雛田是不是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在這裡和他虛耗光陰了呢？

但他不敢去想。

很多事情，不能深想。

漩渦鳴人愧對雛田，也愧對佐助和小櫻。

小櫻追求佐助的事情，是他極力支持甚至是在背後促成的。

但佐助不開心，小櫻也算不上幸福。

漩渦鳴人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終結谷之後，他就不斷地在做選擇。

然後無一例外地全部走向了錯誤最深最徹底的那一條。

是我錯了嗎？漩渦鳴人問過自己很多次。

明明已經當上了火影，明明已經被那麼多人認可，明明已經有了幸福的家庭，但他為什麼……還感覺不到快樂呢？

漩渦鳴人不敢去再深一步地去想。他怕，怕極了。

但在看到宇智波佐助笑著坐在他身邊吃著拉麵的那一瞬間，漩渦鳴人明白了。

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啊。

沒有兄弟，從一開始就是孤身一人的自己，哪裡懂「兄弟」呢？！

佐助說的沒錯，他是個超級無敵大白痴！

「老爸！你吃得好慢啊！」漩渦面麻呼嚕呼嚕喝完最後的拉麵湯，忍不住催促道，「老爸你今天怎麼啦？平時吃拉麵，吃得最快的不一直是你嗎？」

漩渦鳴人勉強地笑了笑：「我想慢慢品嘗不行嗎？」

宇智波佐助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被略長髮絲遮住的視線沒讓心不在焉的漩渦鳴人發覺。宇智波佐助慢條斯理的吃著拉麵，黑色的眼睛里一片寂然。

「是是是，你怎麼樣都有理！慢吞吞的時候說『品嘗』，比速度第一個吃完的時候就是『拉麵的精髓就在呼啦呼啦的全身心享受中』！」漩渦面麻學著漩渦鳴人的口氣說著他以前的「強詞奪理」。

漩渦面麻和漩渦鳴人鬥了幾句嘴，漩渦鳴人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後悔痛苦的時候，亂七八糟的情緒往腦海深處一塞，揚著燦爛的笑容，勾著漩渦面麻，拉著宇智波佐助往烤肉店衝去。

對不起。

漩渦鳴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對雖說，或者，對誰大概都需要這一句道歉。

吃完拉麵從店裡跑出來，漩渦面麻又是蹦又是跳，大叫著烤肉勇往無前地向前衝去。

漩渦面麻和漩渦鳴人，真的很像。不光是臉上的鬍子胎記。

雖然漩渦面麻長得更像宇智波佐助，但沒有懷疑漩渦面麻不是漩渦鳴人的孩子。

「爸爸！老爸！你們快一點呀！」漩渦面麻一邊後退著跑，一邊喊。

「你小心一點！看著路！」雖然都是優秀的中忍了，但面麻是他的孩子啊！漩渦鳴人看著他又是蹦又是跳還不看路地往烤肉店竄，心都提起來了。

「鳴人，你開心嗎？」

前面蹦蹦跳跳跑著的是活力十足的漩渦面麻，宇智波佐助和漩渦鳴人肩並肩走在後邊，天色暗了下來，橙黃的夕陽瑰麗又美麗。

漩渦鳴人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他臉上的笑容明媚得無懈可擊：「當然開心啊！我啊，可是當上了火影哦！是憑藉著大家的信賴當上的火影喲！」

木葉的所有人，都信任著他。他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宇智波佐助看著他，黑色的眸子沉靜又溫柔：「恭喜你，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他似乎是真的相信了。

「老爸！爸爸！你們怎麼還慢吞吞的啊！」孩子都有一個想要肆無忌憚吃到撐的夢想，漩渦面麻雖然比同齡人更加懂事成熟，但也不能免俗。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

「知道了。」宇智波佐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帶著縱容意味的寵溺。

兩人還是慢吞吞地綴在後面，只是速度加快了不少。路上來往的人和他們打著招呼，一派和諧安寧的和平。

「佐助，你說……火之意志到底是什麼呢？」

四戰中，漩渦鳴人知道到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的那一段往事。

初代目為了保護重視的人，千辛萬苦才和宇智波斑一起建立了木葉，但最後，為了木葉，千手柱間想要保護的人全部死了。為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建立的村子。然後為了保護村子，殺了自己在乎的人。

到最後，他什麼也沒能留下。村子也好，摯友也罷，就連千手一族的族人也……

漩渦鳴人曾經發誓，絕對不會走初代目的那條路。

他努力地學著自己不擅長的東西，只是為了補上自己的短處。他殫精竭慮地為木葉的未來付出時間和心血，想將和平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希望大家能更開心一點，希望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都能幸福。

但大家真的都幸福了嗎？

漩渦鳴人問自己，日向家的籠中鳥消失了嗎？雛田幸福了嗎？博人和小葵有了一個美滿的童年了嗎？小櫻幸福了嗎？佐良娜開心嗎？還有佐助……佐助他——

「鳴人，不要回頭，不要猶豫。」宇智波佐助看也不看他，只說，「走下去。」

猶豫就會迷茫。

哪怕是錯的，也不要回頭。

只能繼續走下去。

漩渦鳴人沒有看宇智波佐助，他用力地瞪著前方，哪怕前面什麼也沒有。沒有宇智波佐助，什麼也沒有。

漩渦鳴人哭了。

宇智波佐助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