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花火
醫院裡的消毒水刺鼻得像是一直在提醒人們,新生與死亡。讓你不得不被這種奇怪的氣場感染得心慌。
馬煙躺在病床上看著外面的梁輝澤看著他。
梁輝澤什麼也沒做,就好像沒看見他一樣,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馬煙知道,再不行動,等到梁輝澤行動的時候,他就完了。
梁輝澤轉了個彎來看張旖旎,張旖旎已經能坐起來了。
「小張,感覺怎麼樣?」他溫柔地問。
張旖旎抬起綁著繃帶的手撓撓頭,「感覺挺丟人的......我就這還是隊長呢,還做組長......」
「哎,飛來橫禍這個誰也躲不了嘛。」梁輝澤拍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她。「小張,誰也沒有前後眼對吧?哪裡會知道來這一出。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養身體,然後繼續投入到工作崗位上。這次大難不死,定是海噠和小毛的在天之靈保佑。所以你一定不要辜負他們啊。」
他說這段話,在場的人無不有些動容。
張旖旎鼻頭一酸,「可能吧。但是我也有很多事沒做好。」
梁輝澤握了握她的手。「你已經做到最好了。流血和犧牲是這個行業里必要的,看淡了就沒有那麼多的大痛大悲了。我們能做的就是帶著逝者的意志接著行走下去。對嗎?既然無法把悲痛降低,就學會接受。」
張旖旎重重地點頭。
「對了,你當時拿著的資料是交到哪裡了?」梁輝澤問。
張旖旎撫了一下頭,她現在還有些頭痛,「我想想......我想不起來了,應該是被清理走了吧。」
梁輝澤點頭,「你也不要為了海噠的事太過於操勞了,自己的身體重要。兇手一定會被繩之以法的。」
點點頭,張旖旎低頭說:「謝謝梁局,我知道了。」
梁輝澤走後,大家跟張旖旎寒暄了幾句,也不便打擾她休息,便都走了。
「二蚊,你留下。」張旖旎說。
二蚊等人都走了,過去關上門。
「張隊......」
張旖旎讓他坐在床邊,小聲地問他:「我那天拿著的資料是在你手裡嗎?」
「沒有啊......我去找了,但當時已經被人拿走了。」二蚊有些低落,「我這幾天還沒進展呢。」
「沒事。」張旖旎安慰了他一下,「這件事本來就複雜。只是......我有個問題。」
二蚊問:「什麼問題?」
張旖旎的眼神犀利,「你有跟別人說過我去調查海噠的事了嗎?」
「沒————」二蚊舉手發誓,「我本來想說的,但這件事我什麼都沒查到,空口無憑我不能亂說啊————」
張旖旎瞪大了雙眼。心裡是一陣陣的寒顫。
那剛才梁輝澤怎麼知道她在調查海噠的事?
梁輝澤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又回往馬煙的病房裡走。
沒想到他竟然醒在了自己動手之前。
「嫌疑人醒了——————快去叫醫生來——————」
看守馬煙的人在走廊喊。
梁輝澤在原地站住了腳。
他慢慢地走進病房,外界一切嘈雜的聲音都被他屏蔽。視線穿越過無數個人,他跟馬煙對視。
他知道,馬煙也在看著他。
從小到大的默契,讓兩人都明白對方是什麼人。
「......什麼?你說什麼?你誰都不認識了?!我是你老婆啊————」馬煙的老婆想去扯他,被人拉開。
馬煙一臉迷茫地看著眾人,「......我為什麼在醫院?你們都是誰?」
梁輝澤差點笑出聲。
拙劣的表演。
黑夜的微風吹開了旅館窗戶,猛地灌進來的風讓海噠的感覺到了一絲涼。
他躺在床上扭頭看了看外面的夜,沒有月。室內粉紅色的燈光曖昧,悶熱,昏暗。
「怎麼了?」楚虞從他身上翻下來靠在床頭上。
海噠順手拉過被子給兩人蓋上。
「你不熱嗎?」他感覺自己身上這會兒都是黏膩的汗,空氣熱得很,讓他有些燥。
楚虞靠在床頭點上了一根煙,「熱啊,不過做這種事兒能不熱嗎?嫌熱的話你甭起頭啊。」她在被子下面用腳踢了一下海噠,「我說哥們兒,你不行啊。」
「明明我有很認真的在動好嗎————是你要求太高了————」海噠十分不悅,楚虞吐出一口煙。
兩人過了賢者時間就是鬥嘴。
「哎,」海噠沿著被子的邊緣躺到了楚虞腿上,「你就不能溫柔一點點。珍欣多溫柔啊......」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的竊喜讓嘴角忍不住上揚。
「但人現在不想見你這孫子。」楚虞把一條腿隨意搭到他肩膀上。「也就是我,沒跟你計較這麼多。」海噠出神地撫摸上楚虞的大腿,「但是跟你實在是太不舒服了。你太強勢了。」不禁再次感嘆她真的好瘦。
楚虞吐出了一口煙。「那是你太菜雞了。」
海噠白了一眼。「哎,我還沒問你,你跟梁朵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倆誰先主動的?」其實......到底是有些耿耿於懷。
「咳咳咳——————」楚虞被嗆了一下。「我說哥們兒,有完沒完?在床上還提這件事兒,你要真這麼在意,當初就別裝得多大度啊。」
「我沒在意。你要不想說就不問了。」海噠轉過臉,鼻尖好像故意似的蹭了一下她。
楚虞連忙輕咳了一聲,掩飾她下意識的反應。
「不過那種感覺的確跟跟你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楚虞夾著煙,怕煙灰掉到海噠臉上。
「是嗎......」海噠喃喃地說。
「嚯,你為什麼裝得跟未經人事兒一樣,以前你不也是跟女的嗎?」煙從楚虞的鼻子小循環出來。
看著外面的夜,海噠一陣疲憊。「對啊,對啊......」他這會兒沒來由的放鬆。
「噗。我看你是犯迷糊了吧。你睡吧,我盯著一會兒,然後換你。」楚虞讓他躺好,把衣服從地上撿起來套上。
海噠翻身摟住她的腰,「你說話要算話。不能自己守完一整夜......」
「成成成......睡吧你。」楚虞又點上了一根煙。
海噠摟著她睡著了。楚虞的眼神迷離地看著海噠,確定他睡了,她才緩緩地開口小聲地說,「如果她不是那樣,你還會喜歡她嗎?」
這根煙燃完了,楚虞摸摸海噠的頭髮。
有些感情,不適合擺上檯面,就被別拆穿。她知道該怎麼保護好自己的內心想法。
【李瀧......你為什麼喜歡我啊?】
【啊?不是你先喜歡我的嗎?】
【什麼?你你你你......你怎麼看出來了?】
月光下她的窘迫和少女一樣的嬌羞令人心悸。
【傻瓜,暗戀這個東西,根本捂不住的——————】
【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一個人,眼神——————】
他湊近楚虞的眼中是單純的清澈和不羈自由的乖張,矛盾卻和諧地交織在一起。
【今後你要是有了除了我之外喜歡的人,我也能看出來......】
「靠......」楚虞靠在床頭,她的眼圈有些熱熱的。
心疼是真的,但人是假的。這種感情就像是一瞬間的花火,絢爛得好像會照亮夜空也晦澀的人生,但也只是一瞬間。
這時海噠床邊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楚虞在想別的事,沒有注意。
藍冠躲在車裡拿著電話等了快二十分鐘,電話依舊黑屏。
把手機放進兜里,他下車進了小區。
「叩叩」
有人敲門。
徐媽媽來開門。
「您好,我叫藍冠。」給她看了看自己的警察證,「有些事情我想找您了解一下。」
徐媽媽冷臉說:「我什麼事都跟你們這裡面的一個姑娘說了,你去找她吧。」
藍冠說:「但是......她出事了。」
徐媽媽詫異地「啊」了一聲。藍冠說:「這麼晚了,我並至不是很想來打擾您,但是我需要您的幫助。來調查的警員被突然襲擊,兇手現在都還沒被抓住,李行洲被冤枉......雖然我知道您不願意承認。但徐傲月和李行洲的事情,您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徐媽媽站在門口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說,您如果想通了,就聯繫我。」他給徐媽媽遞了一張聯繫方式。「我回來調查。」
如果徐傲月在被殺之前,被人威脅了,那一定會有線索聯繫上樑輝澤的。
藍冠走了之後,徐媽媽把房門關上了。
「梁先生,看來這跟您說的一樣啊......」
徐媽媽轉頭對坐在沙發上的梁輝澤說:「他們果然來找我了,您怎麼連他說的話都猜得這麼准?」她把藍冠的聯繫方式放在了桌子上。
梁輝澤抽搐地嘴角翹起,「嗯,現在您相信我了吧?他們就是在變著法子害您呢。把小傲月的遺物和其他的東西給我吧。我只會當作證據用,等事情結束了都會還給您的。」
「好,我去拿。」徐媽媽進了房間。
梁輝澤的立刻換了個臉。
第二天凌晨,海噠退了房間,出去開車。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昏昏欲睡的楚虞,他嘆了口氣,「我說你也真是的,又自己守了一整夜嗎?」
「你不還得開車嗎?我可不想開車,累得慌。我寧願車上睡。」楚虞拿著棒球帽蓋著臉。
海噠揚起嘴角,好像被人寵了。
這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車開上了路,開出了城市,海噠看楚虞已經睡了一覺,醒來揉了揉肚子。
「老子餓了。」她打著哈欠說。
「一會兒車停路邊再來一次......」海噠語氣玩味。
「媽的——————」一巴掌打到海噠腦門上,楚虞氣不打一出來,「老子他媽肚子餓了————」
海噠大笑,「車後面有泡麵。等到了服務區我給你弄熱水。」
楚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順手點開了廣播,廣播里放了幾首歌之後,楚虞皺眉給轉檯了。「聽得都是點兒什麼,娘們兒唧唧的破歌————」
「......這場兇殺案大家都知道,死者是那場震驚全市的『師生門』死者徐傲月的媽媽。但是現在最大的嫌疑犯還在關押,兇手看來另有他人?拿跟逼死徐傲月的兇手是不是一個人呢?我們不得而知,一切交給警方......」
海噠和楚虞對視了一眼,互相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好像事情又進入了另一個戲劇性的突發,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不是......」楚虞不知說什麼好。「這是怎麼個意思?」
海噠目光沉著,「你還沒理解嗎?他怕徐媽媽說出更多的東西,也害怕徐媽媽了解出來更多的事。索性就動手了。」
「你說梁輝澤?」楚虞點上了根煙。
海噠點頭,「他應該看到徐媽媽有了別的動作,比如......她去找了什麼人。」
煙霧在車內瀰漫散開,海噠煩躁地說:「別抽了,我跟著你都吸了多少二手煙了。」楚虞懟道:「合著晚上都白給你幹了,連抽根兒煙你都不讓。」
「行行行,你隨意——————」海噠隨口說。他能想到,一定是徐媽媽發現了什麼,比如在此之前誰在威脅徐傲月。
現在他必須想辦法聯繫上張旖旎。他拿起了手機,「嗯?」
手機上半夜有一個未接微信。
杯子被狠狠摔到了牆壁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在病房內格外響亮。
張旖旎坐在病床上對著電視機喘粗氣。
「小妮,你這是怎麼了?」她媽媽上前關切地問。張旖旎擺手,「沒事,媽,我心裡煩。沒事......」
怎麼會這樣......
張旖旎咬牙看著電視機里的播報。
看來老師真的是無辜的。徐媽媽能遭此橫禍是她沒用。
「為什麼......」
手機響了,張旖旎沒好氣地接了。
「喂————什麼?!藍局怎麼了?」
二蚊躲在角落裡捂著話筒偷偷給張旖旎打電話。
「在現場發現了藍局的聯繫方式啊,上面還有他的指紋......」
張旖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靠————那現在呢?他人在哪裡?」
「現在去找他了,他好像在看守所看李行洲老師呢......」
不知為何,張旖旎腦海中忽然浮現了梁輝澤給自己說別對海噠的事太上心的場景。
「二蚊,你在現場再晃一會兒,有什麼情況記得跟我聯繫。」
她掛掉了電話。
她看來有必要找一趟李行洲。
關掉了廣播。梁輝澤把箱子里徐傲月的東西扔進了垃圾場的焚燒爐。
一張照片從箱子里掉了出來。
照片里,徐傲月摟著李行洲的脖子,笑容甜美是單純的開心。李行洲沒戴眼鏡,可能眼鏡沒有聚焦,看著有些呆萌,倒是年輕了好幾歲。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徐傲月的長發散在胸前。
「呵呵。」梁輝澤冷笑地拿起打火機點燃了相片。
「你也配。」他拿著照片給自己點上了煙,看著徐傲月的笑容慢慢被火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