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妥協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陰沉，烏雲籠罩著瀾州城。可是偏偏不下雨，空氣中透著一股沉悶的氛圍。

宋妍這幾日都是哭喪著臉回房的，展雨鳶即使不問也明白，一定是二夫人不同意放宋譽公子回宋府。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宋譽雖吃穿可以有人送去，但柴房的環境實在太糟糕了。

就算整天找事情做不讓自己閑下來，宋譽的模樣和聲音仍舊在腦海里浮現，趕都趕不走。『好想去見他，就算很生氣，也還是很想再悄悄地見他一眼。』

展雨鳶拽著袖子深吸一口氣，敲了三下宋二夫人的房間門。

「有何事找夫人?」門開了一小部分，看不見屋裡的樣子，只有一個不苟言笑的侍女擋在門口嚴肅地問。「我，我想找夫人商量一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這是展雨鳶第一次到二夫人的房間來，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她有一種見大人物的緊張感。「二夫人正在休……」侍女俯視著她脫口而出，卻被一陣尖細慵懶的聲音打斷了:「讓她進來。」

侍女低下頭乖乖讓開身子，把門打開讓展雨鳶進了房間。

房間里的光線有些昏昏暗暗，這幾日天氣本就不好，而二夫人房間里的各個窗子都拉上了層薄紗。裝飾品很多，各式各樣豪華的花瓶、楠木雕花擺在房間各個角落，一塵不染。屋子裡熏的是很濃的香，聞了使人昏昏沉沉的。

展雨鳶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宋家的富足程度，的確不是平常百姓所能想象的。她輕輕揉了揉小小的鼻尖，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二夫人躺在長椅上閉著眼休息，身邊有兩個貼身侍女在服侍。

「你叫什麼?」二夫人一開口，像是鋸齒在拉扯，又尖又細的嗓音刺到展雨鳶耳朵里。「我叫展雨鳶，是前段時間進宋府的小侍女。」她不卑也不亢，只是乖巧站著。「宋妍小姐房裡的侍女?」這名字有些耳熟，二夫人也不是等閑之輩，自是猜到展雨鳶來是為了什麼。

「是。」展雨鳶點了點頭。

「如果是宋妍叫你來的，那你直接回去吧。我不會放人的。」二夫人仍舊閉著眼睛，不屑地說。「不是小姐叫我來的，是我想求求夫人讓宋譽公子回家。」展雨鳶有點急了，自己得做點什麼。

「……你真想求情?讓你做什麼都可以?」二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突然坐直了身邊，嘴角帶著一抹饒有興緻的笑。「是的，什麼要求我都可以去做，夫人。」展雨鳶真誠地望著她，為表衷心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既然二夫人這麼說了，那救宋譽有希望也說不定呢。』

二夫人抬起手揮了揮，將身邊的侍女趕了出去，房間里只留下了展雨鳶和她。隨著房門「砰」地一聲被拉上，展雨鳶的心的的確確揪緊了一秒。二夫人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面前的展雨鳶，像是一隻老鷹死死盯著眼前的獵物。

『不能慌，不能慌。』展雨鳶手心有些流汗，不知不覺握住了手掌。

「宋家與住在西域的許家早在幾前已定下婚約，若是許家生了公子、宋家生了姑娘，就把宋家的小姐嫁到許家去，作為聯姻。兩家早在上幾輩就有千絲萬縷的經商關係，所以聯姻是相當重要的……」二夫人輕蔑一笑，望著她:「所以宋妍一出生就是帶有婚約的。」

展雨鳶瞳孔開始抖動，似是有感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為、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侍女……」

抿了抿紅艷得刺眼的薄唇，二夫人不緊不慢繼續說:「宋妍不願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夫君，我自然也不願自己的唯一骨肉就這麼嫁到沒有官場地位的許家。」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躺椅的扶手，將她步步緊逼。

「……」雖然只有九歲，早熟的她好像已經能猜到二夫人接下來要說什麼。心臟在胸口跳動得越來越快，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了。

「你，在八年後，代替宋妍嫁到許家去。」二夫人的話不容任何商量，俯視著她帶著命令的口吻說。

展雨鳶確定自己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手心已經完全汗濕了。雖然內心在逃避，下意識想要立刻拒絕這個要求，但是她非常清醒。現在是這求二夫人放公子回家，自己的目的是讓宋譽安全。

二夫人瞥了驚慌失措的展雨鳶一眼，抬起手漫不經心打量著自己細長細長的指甲:「怎麼?不樂意?不樂意就走吧……」

「我願意。我答應您的要求。請您，放宋譽公子回府吧。」嘴巴張了張，竟是克服了婚嫁的恐懼答應了下來。展雨鳶覺得眼眶有點發熱，但是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哭。

「好。我明日早晨就會放宋譽回來的。」二夫人很滿意解決了自己的心頭患，既然把一直苦惱的婚約解決了，日後再找機會對付宋譽這一個孩子也不遲。

展雨鳶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間的，只覺得眼前的景物在一瞬間都灰暗了下去，她的世界已經沒有光了。像是挪不動步子，頭腦也停止了思考。慢慢悠悠回憶著二夫人的話，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花園裡。

「啪嗒——」一滴雨水掉在了她的頭上，展雨鳶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失了神，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終於下雨了啊。」在柴房裡的宋譽望著窗外，想著已經很長時間不見展雨鳶了。

他走到床邊，伏在窗台上，把小手伸到外面任雨水飄落在手心裡。

這時候似乎雨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了，隨著那個人越走越近，宋譽的瞳孔越來越放大。想了好多話要說，可是一見著眼前的人，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雨中的展雨鳶紅著眼睛強打著精神走了過來，撐著樸素的油紙傘，穿著鐫著黃色流蘇邊的白色素裙，長發被紮成兩個發包。

離他只有一步遠，她停住了步子，沖他微微一笑。「我……給你送來了衣服，怕你冷。明日，明日二夫人就會放你回府了，今晚要好好睡一覺啊。」她的聲音穿過雨聲傳到他的耳朵里。宋譽只是望著她，依舊保持著伸手接雨水的動作，呆住了。

展雨鳶慢慢走上前，握住宋譽被淋濕的手，推到了窗子裡面，不讓他再淋雨。宋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溫度，這是夢嗎？為什麼每次想見你，你都出現了？

她把自己的厚披肩從籃子里拿出來，從欄杆間隙里遞給他。「對不起。」宋譽雙手接著披肩突然低聲說了句。

展雨鳶停在半空的手指一頓，低下頭肩膀開始顫抖。宋譽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她低著頭髮生了什麼，只是覺得她情緒不對，正要開口，展雨鳶突然壓低了聲音說:「我們以後不是朋友了，你別再找我了。」轉身便開始跑。

在她轉身抬頭的一瞬間，宋譽好像看見她滿臉都是淚水。『是雨被風吹到她臉上了嗎？她還沒有原諒我嗎?』宋譽眨了眨眼睛，被關到柴房以後第一次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難過和孤獨。

『別再找我了，別再跟我做朋友了。這樣你才不會發現二夫人讓我代替宋妍小姐出嫁的事情吧。』展雨鳶明白，狠下心跟宋譽鬧僵，才是保護他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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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結束回憶，如意和莫關山可以繼續出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