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蔣晨策馬匆匆趕至宋祁門前,手掌用力砸在單薄的門板上,沖裡面喊道:「宋祁!出來!」

好在今日宋祁並未外出,聽得門外震耳欲聾的叫喊和哐哐的砸門聲,更是不敢耽擱,生怕出來晚了,自家大門就要不保。匆匆趕來,打開門果然見到一臉焦急的蔣晨,正面色不善地瞪著自己。

宋祁看得一陣莫名,昨夜分別後並未再見,他自覺昨夜也並未得罪他,怎麼對自己忽然擺出這副模樣?

沒等宋祁問個究竟,蔣晨便要往裡沖:「蔣曄呢?你見過她嗎?」

宋祁楞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他說得是自己偶然救了的那個姑娘,越發奇怪,倒是並未攔他,只由著他往裡沖,跟在身後說道:「未曾見過。」

蔣晨很快已經行至門前,聞言似乎並不完全相信宋祁,回頭懷疑得看了他一眼,便要推門而入。只是他的手尚未碰到門邊,便被一股強力生生擋了回來。蔣晨抱著自己被震得有些發麻的手,看著面前出現的這個人,幾乎是一瞬間,他就確定了,這就是那夜他遇到的人。於是他乖乖停在了門前,沒敢再造次。

宋祁看陸越對他出手,連忙上前勸道:「他只是來找人的,沒有惡意,讓開吧。」

陸越聞言只懷疑地輕輕瞥了蔣晨一眼,卻並未閃身。

蔣晨不敢硬闖,只得回頭看向宋祁。

宋祁也是無奈,陸越雖奉命保護他,卻並不完全聽他的,於是只能轉而問蔣晨:「你方才說蔣姑娘?她怎麼了?」

蔣晨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裡的初衷,連忙將蔣曄不見和她這些日子念叨著要去做證人的事告訴了宋祁,末了不免懷疑地問了一句:「你真沒見過她?」

宋祁聞言輕輕搖頭,想了想又對陸越說道:「煩請你去幫我找個人。」又看向蔣晨:「你與他說說蔣姑娘的特徵。」

蔣晨聞言楞了一下,他只知道陸越武功高強,卻不知他還能找人,心中疑惑,看向陸越時便帶了幾分懷疑。

陸越卻並不正眼瞧他,宋祁話說完后,他連動也沒動,旁人看了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宋祁的話。

眼看蔣晨不開口,宋祁輕嘆一聲勸道:「陸公子自有辦法,你想儘快找到蔣姑娘,還是快告訴他蔣姑娘今日穿了什麼衣裳,有何特徵。」

宋祁都這樣說了,蔣晨便是再懷疑,也還是將蔣曄的容貌特徵說了一遍。

他說的時候陸越只靜靜站著,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蔣晨一面說一面觀察著他的神色,說到一半便覺得他並未聽自己說話,被人無視至此,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心中便憋了一口氣,只是想起宋祁所說他能幫自己找到蔣曄,便將這口氣又生生忍了下去,這對向來隨心行事的蔣晨可謂是極大的考驗。

蔣晨有些懷疑地說完,只見陸越對著宋祁微微一點頭便轉身離開了,他剛想跟上去就被宋祁拉了一把:『陸公子恐怕不想讓你跟著。」他淡淡提醒到。

蔣晨聞言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卻也知道若是自己跟上去,恐怕沒有什麼好下場,方才那口氣已經忍了,也不差這一點,如今他的忍功可謂越來越好了。

宋祁看他還算聽勸,便鬆開了手問他:「你怎麼想起來我這裡找人?」

蔣晨白他一眼:「這丫頭既然把你當救命恩人,你這個救命恩人所求,她能不想方設法辦到嗎?」只是他說完又有些擔心:「可是她也沒來你這裡,會去哪裡呢?」

宋祁聽了微微垂眸,想了片刻,眼睛忽然一亮,卻又覺得不可能,看了蔣晨一眼,他正無頭蒼蠅一樣急得團團轉,才說到:「她並不知道我住在哪裡,你方才說她要去幫我作證,那有沒有可能去了京兆府?」他也只是猜測,心中並無幾分把握。

「啊!我怎麼沒有想到?」蔣晨聽了倒是十分激動地一拍手說道:「你說得對,這丫頭肯定是去京兆府了。」

宋祁看他這樣篤定,倒是覺得有些驚奇,不過還是說道:「那走吧。」

「去哪裡?」

「京兆府。」

「你也去?」蔣晨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嗯。」宋祁卻只留下一個字便從蔣晨身邊走過了。

可惜只有一匹馬,蔣晨看著門外這匹馬為難,宋祁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做了請的手勢:「蔣公子著急,便先騎馬去吧,我隨後跟著就是。」

蔣晨一想,他確實著急,此事與宋祁也沒太大關係,他去與不去都沒什麼關係,便點頭上了馬。

宋祁看著眼前飛揚的塵土,輕輕揮了揮寬大的衣袖,卻還是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蔣晨一路快馬加鞭往京兆府趕時,陳文康正對著堂下站立的蔣曄左右為難。

自從聖上決定讓三皇子陪祭之後,陳文康的日子過得越發滋潤,今日正在書房描摹一副前朝遺迹,便聽京兆府門外那個自從他上任來就沒響過的鳴冤鼓「咚咚」響了起來。那「咚咚」的鼓聲,每一下都彷彿敲在他的心上,敲得他的心一顫一顫的,心想是誰這麼不開眼,竟然來京兆府告狀,連忙命人將那擊鼓之人壓上大堂后,陳文康刻意等了半晌才神色匆匆地趕來。

在見到堂下所站之人後,陳文康的眼睛瞬間亮了亮,只是很快又收回目光,端坐在了正中的木椅之上,輕咳一聲,手中驚堂木狠狠一拍,下面所列兩排官差便手持木棍哐哐砸在地上,倒是平白生出幾分氣勢。

陳文康斜著眼偷瞄下面站著的姑娘,卻見這種陣勢之下,她竟然毫無懼色,只淡然立在大堂之上,定定地看著她。與她的目光稍一接觸,陳文康便一個哆嗦,連忙收回了目光,又是用力一拍驚堂木,正色道:「下面所站之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蔣曄聞言輕輕挑眉,抬頭看著陳文康笑了笑說道:『陳大人不認得我,但想必還記得與我有關的案子。」

堂下的少女笑起來靈動可愛,陳文康看得楞了楞,秦師爺連忙輕咳一聲提醒,他才連忙回神,正色道:「本官從未見過你,不知你所說的是什麼案子?」他心中暗暗驚奇,自己雖對差事並不上心,但若是曾有這樣一個女子來過府衙,應當印象深刻才對。

「上元夜持刀重傷侯府之女的案子是陳大人辦的吧?」蔣曄只抬頭看著他輕飄飄地問了一句,陳文康的心卻立馬哆嗦了一下,再看向堂下的少女,心中生出幾分懷疑,這不會是定遠侯的女兒吧?

果然便聽蔣曄接著說道:「我是苦主,既然案子是陳大人辦的,如今案子出了問題,自然也該找陳大人,我說得沒錯吧?」她彷彿並不介意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淡然看著陳文康。

陳文康的心,連著嘴角一起狠狠抖了兩下,才回過神來,露出一個難堪的笑臉,溫聲問道:「原來是蔣姑娘,蔣姑娘說這案子有問題,不知是有什麼問題?」知道了堂下所站是定遠侯之女,陳文康心中難免失望,只是如今她來京兆府,又提起上元夜之事,他也不敢大意,不過一時也並未想到她會懷疑大牢里的那個兇手。

蔣曄卻只看他一眼便直說道:「聽說陳大人已經抓到了兇手,我作為苦主,想見一見這個兇手。」

這下陳文康的心不抖了,嘴也不抖了,他警惕地瞥了蔣曄一眼,又端出勉強的笑臉說道:「按說蔣姑娘要見兇手也並無不可,只是。」

「怎麼了?」蔣曄有些著急地問道。

「只是蔣姑娘來得不巧,那人前兩天感染了瘧疾,前天夜裡死了。」陳文康似乎有些惋惜地說道。

「什麼?」蔣曄大驚:「怎麼會死了?」她有些懷疑地看著陳文康,事情會這麼巧?

陳文康看著大驚失色的蔣曄,嘴角浮起不易察覺的微笑,昨日宋祁來過之後,牢里的那個人就不能留到聖上祭祀之後了,自然昨日夜裡就得瘧疾死了。只是沒想到今日蔣曄竟親自來了,他心中暗暗慶幸,還好及時處理了此事,不然恐怕還真會有麻煩。

一想到這些,陳文康就心情頗好,只是看著似乎有些不大高興的蔣曄,也不敢表露的太過明顯,只安慰道:「此人重傷蔣姑娘,本也是難逃一死,如今只不過是早些投胎罷了。」

他說得十分輕巧,可是蔣曄相信宋祁所說,牢里的那個並不是兇手,他只是一個無辜的人,卻就這麼死了。她本是滿心歡喜而來,希望自己的出面作證能讓牢里那個被錯認的兇手無罪釋放,也可以報答宋祁的救命之恩,如今卻只得到這樣的結果,難過之餘,更添自責和懊悔,她應該早點來作證的,那樣這個人就可以早點被放出去了,也不會死在大牢里,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那個人死了。

她猛然抬頭看向陳文康,冷聲問道:「陳大人憑什麼確認那個人就是傷我的兇手?」她心中懷疑,此事本就是陳文康故意為之,那他的死會不會也根本不是什麼瘧疾,而是跟陳文康脫不了關係?

陳文康聞言楞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了嚴肅的神色,看著蔣曄反問道:「蔣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當時抓到他時,他親口承認上元夜持刀傷了蔣姑娘,後來審問,侯爺和大公子也在,蔣姑娘若是懷疑,何不去問問大公子?」

「爹爹和大哥?」蔣曄楞了,她只知道宋祁告訴過她京兆府抓錯了人,並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也曾親自參與過審問,可是他們什麼都沒說,也沒表示懷疑嗎?若是如此,是爹爹和大哥也被陳文康蒙蔽了還是宋祁搞錯了?蔣曄一時也想不明白了,她只知道有一個極可能無辜的人就這樣死了,她感到胸口一陣疼痛,不知是不是刀傷還沒有好徹底的緣故。

看著她這副神色,陳文康似乎很是滿意,過了一會兒才溫和笑道:「蔣姑娘,可還有什麼疑問?」

蔣曄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她還能有什麼疑問呢,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就算他真的不是兇手,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陳文康看她點頭,很是滿意地笑了笑,對秦師爺使了一個眼色,秦師爺便走到了蔣曄身邊,並不看蔣曄,只做出請的姿勢,語調平緩,不帶一絲情緒的波動地說道:「蔣姑娘,這裡可是京兆府,若是沒有事了,還是早些回去吧,時間長了,家人會擔心的。」

蔣曄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陳文康身側的這個中年男子,他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但是語調平緩到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一把灰白的鬍子更是十分顯眼。

蔣曄微微點了點頭,看向陳文康,正打算告辭,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蔣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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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河之君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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