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你怎麼知道我們會讓你去撫孤院?」她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錢福」,這小子看著挺倔的,但還是有問有答,「我知道你是縣令大人,沒爹娘管的孩子你都讓他們去撫孤院。」
花鑲看著他污跡的小臉兒,一時間說不出來是心酸還是好笑,「我也不能強迫不想去的人去撫孤院生活啊。」
錢福哼了一聲,心裡並不相信,前段時間他認識了一個從鄉下要飯來的同伴,就是被縣衙里的人給強制帶到了撫孤院。
要不是他找鄰居證明自己家裡還有娘,這些人也要把他帶過去的。
不過他去撫孤院看過那個同伴一次,他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只是那裡面並沒有家的溫暖。
花鑲道:「你叫錢福,你和錢班頭有什麼關係嗎?」
錢福蹲下來鏟著漏在地上的一大坨水泥塊,回說:「錢班頭是我家同宗的,不過已經出五服了,我來工地上他沒趕走我,還讓其他人照看我一些,對我已經很好了。」
花鑲發現這個孩子似乎特別怕欠人,笑道:「那就好,你們家裡過得去,不用縣裡幫忙,也是一件讓我輕鬆的事。」
錢福看她一眼,提著自己手裡的那個竹簍子走去了另一邊。
小沃來到花鑲身邊,「哥哥,我出去玩的時候可以去他家瞧瞧。」
花鑲說道:「不用專門過去。」
回到縣衙后她自然會讓柏望去錢家附近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他們家真得很艱難,即便那孩子自尊心強得過分,她也有其他辦法照顧他的生活。
小沃仰頭道:「哥哥,我能給你幫忙。」
花鑲笑著在他頭上揉了下:「我知道。不過那個小福子看起來不太好相處,我讓個大人去他家附近瞧瞧就成了。」
「那好吧」,小沃點了點頭。
花鑲帶著小沃在北街上各處看了看,這才回到中心街口。
回到縣衙后,聽差役稟報說前兩天去了大海村的顧尋回來了,好像有事找她。
花鑲便帶著小沃直接去顧尋一家暫住的院子。
可能因為顧尋回來,還未到院門口,就聽著裡面熱鬧鬧的。
之前顧尋不在,他的妻子馮氏從不出門一步,花鑲也不好過去,因此這幾天除了馮氏讓丫鬟給她送過一盤她家包的餃子,兩人就沒有什麼交流。
這時到了門口,看到馮氏對顧尋有說有笑,從怎麼沒見過這個時代年輕夫妻相處的花鑲心中難免感慨。
顧尋看到花鑲,起身迎道:「鑲弟,你回來了,剛才我還說去你那個娛樂一條街瞧瞧,順便喊你回來。」
花鑲笑道:「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那海邊有人捕到一條十幾斤的大魚,我讓人買了下來,知道你家吃魚的方法多,這不是找你當廚師嗎?」
「這還不簡單」,花鑲說道:「正好我這裡的辣椒讓你嘗嘗,水煮魚、酸菜魚,包你吃了還想吃。」
顧尋笑道:「只是聽你這麼說,就覺得好吃。」
「對了尋哥,給你介紹一下」,花鑲說著把小沃往前面拉了拉,「這是我認的弟弟,叫毛沃。」
顧尋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孩,此時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笑著點了點頭:「天庭飽滿眉目清正,是個好孩子。」
這邊話還沒說完,旁邊笑著聽他們說話的馮氏已經招手讓下人去屋裡拿了一塊玉佩出來,順勢遞到顧尋手上。
顧尋便把這個當做見面禮送給了小沃,說道:「好好讀書,前途無量。」
小沃乖巧的見禮道謝。
說完這些,花鑲才去廚房把水煮魚酸菜魚的做法,跟顧家從京城帶來的廚子細說。
不過這個廚子似乎不大會做魚,片魚片的特別難看,花鑲就親自上手給他示範了一下。
顧尋見她一直在廚房不出來,也跟了過來。
於是到後面,水煮魚和酸菜魚都是他們兩個做的。
馮氏不捨得讓丈夫在廚房煙熏火燎,後來也進來幫忙。
只是她到底插不上手,卻還堅持在旁邊遞個蔥遞個蒜的。
這一條魚足有十幾斤,做了兩份分量十足的水煮魚酸菜魚之後還有剩,於是又做了些糖醋魚塊。
沒有番茄,只用糖醋調的汁兒,看起來品相不是那麼好。
但等到上桌后,這道菜是最先吃完的。
顧尋的女兒尤其愛吃這個,被丫鬟喂著吃了四五塊。
若不是馮氏擔心她吃撐著制止了,這小丫頭還能吃。
顧家帶來的廚子做米面類的點心,和一些紅燒菜倒是一絕,用他蒸出來的米伴著酸菜魚湯汁兒,花鑲竟是吃了三大碗。
和她一樣的是,顧尋、小沃、馮氏也都沒少吃。
飯後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昏黑了,花鑲便帶著小沃告辭。
回到自家這邊的院子,花鑲就讓小竹給小沃打些溫水,讓他洗漱早些睡覺。
至於她自己,吃得有些多,看會兒公文再睡覺。
點亮燈盞還沒在桌邊坐下來,門口就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哥哥,給你山楂糕」,小沃抱著一個油紙包跑到她跟前。
山楂糕?
花鑲驚訝地打開油紙包,之間果然是她從京城來時帶的,給縣衙里的人都分了,當時也給了小沃一包,卻沒想到他一直放到現在。
看著眼前這個小孩,花鑲最終只是無奈笑道:「小沃,你怎麼這麼暖?」
小沃聽不太明白,只是笑了笑。
山楂糕不是封袋裝的,又一個多月了,一塊塊的都變了色,還硬邦邦的。
花鑲拿起一塊咬了咬,好半晌才咬下一塊來。
小沃震驚,也扒出一塊塞到嘴裡,而後說的話都帶了些哭音:「不能吃了。」
花鑲忍不住笑出來,說道:「沒長毛還算好的,下次給你什麼東西可不能再這麼放著了。」
禹州地區是沒有山楂的,小沃從沒吃過這麼酸酸甜甜的糕點,便不舍的一下子吃完。
哪裡想到,放到現在,竟然不能吃了。
小沃心疼得不行,怏怏地點了下頭。
……
顧尋這邊,馮氏見他洗過手換了身衣服就又去了書房,也隨後端著一碗消食茶跟了過去。
「夫君,晚上吃太多對腸胃不好,我特地讓人煮的消食茶」,馮氏說著,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顧尋點了點頭,問道:「有沒有給鑲弟那邊送過去些?」
馮氏臉上溫婉的笑容一僵,說道:「我馬上讓人送,只是還從未見夫君這般關心一個人呢。」
顧尋笑了笑,說道:「我們認識了七八年,自然親近。」
馮氏看起來才放心一些,笑吟吟道:「常聽人說君子遠庖廚,妾身今天倒是第一次見到善庖廚的君子。」
顧尋說道:「君子遠庖廚是說君子要有仁心,不是不做飯。孔子還有言,治大鍋若烹小鮮,可見在先聖眼中,庖廚之事並非是登不上檯面的小事。」
馮氏看著顧尋,眼中若有所思,笑道:「夫君從沒有這麼詳細地跟我解釋過什麼,說起來,來到番茗之後,我才像是見到真正的夫君。」
顧尋看她,嚴眼中也帶著笑意:「夫人有什麼話盡可直說。」
馮氏猶豫一會兒,說道:「我總覺得,夫君對花大人,才像是真正的親近,和我總像是隔著什麼一般。」
馮氏這話說的已經很明顯了,顧尋皺了皺眉:「你想多了,我並沒有斷袖之癖。至於你我夫妻之間,相敬如賓,這不是天下夫妻都嚮往的嗎?」
馮氏以前也是這麼以為,可是真到嫁了人,卻才明白相敬如賓這幾個字用在夫妻之間是多麼冰冷。
在來到番茗,見到他面對花鑲那種隨意、自然、親近的態度,馮氏更加不舒服。
不過他剛才的話不似作假,馮氏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是轉念一想,就算他真的喜歡男人,她除了勸誡一二,似乎也不能做什麼。
馮氏想起了家中的二嬸,二叔十分好色,家裡標誌的丫鬟就沒有他不勾搭的,後來還迷上兔兒爺,平均半年就要換一個。
二叔勾搭丫鬟時,二嬸還經常鬧,等到兔兒爺時,二嬸竟然完全放開手不管了,說是兔兒爺也不能生孩子,愛玩就玩去。
馮氏不想以後她和顧尋也變成那個樣子,這才會在發現苗頭時就在他跟前提起。
但儘管顧尋表了態,馮氏還不太放心。
戌時末,顧尋回房,一直在想這件事的馮氏就從床上坐起身。
顧尋有些驚訝,問道:「怎麼還沒睡?」
馮氏說道:「想到了一些事。花大人還未娶妻是沒有合適的嗎?」
「你就是在想這個?」顧尋一邊脫衣裳一邊問道。
馮氏有些心虛,點了點頭。
顧尋說道:「她的婚事有她的長輩安排,你不用管。」
馮氏道:「其實是我家裡還有一個待嫁的表妹,表妹性格柔淑、知書達理,我覺得和花大人挺般配的。」
顧尋看她一眼,說道:「那我便跟她提一提。」
馮氏立刻真心實意的笑了,上前抱住顧尋的腰。
看來是她太敏感想多了。
顧尋拿開她的手:「我很累,早點書吧。」
馮氏看著他翻身過去的背影,心裡又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