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柳木
也不知柳木那邊怎麼回事。
總之小可這算是弄的雞飛狗跳,靈識四散開去,可謂是將所過之處盡收眼底。更何況是一位分神期的靈識。
其實大部分時間也都還好,畢竟在這定北關內修為最高的也才神馭,而且也就在那城營之中,只要刻意避開,問題也不大。
但難就難在這定北關內的那些魚沉池底的分神期,短短几條街道,小道童就遇見了兩名分神期。
一個還好說,只是剛剛破境不久的分神初期,小道童只是顯露了一絲氣息,對方便只剩下怒目而視。
另一個卻是難了。是一位偽裝成凡俗的分神後期,在這定北關內買下了大家宅院,又買來了大批美貌侍女,享盡那難言之樂。
小道童過境時,恰巧遇見他正與兩名「衣衫襤褸」的侍女「玩鬧」。也不知是想偽裝地貼近些凡人還是其他原因。這位放在尋常勢力都能登進祖師堂的分神期修士,竟然連個陣法禁制都未曾布下,讓小道童的靈識長驅直入。
這同為分神後期的靈識一掃,直接讓那正處歡樂巔峰的分神修士一個激靈,而後暴怒,也不管那「關內不得御空」的大城規矩,仗劍而起!
一道強橫靈力徑直掀飛了一旁的庭院,再一道無雙劍氣將道童逼出。
要不是他反應快,在即將現身的那一刻獻祭了一件替身法寶,就真要被那修士留下了。
倒不是說小道童打不過他,而是一旦被留下,必定是一場激烈鬥法。鬥法不打緊,打緊的是現在巡遊在這定北關的那群大瑞「神魔衛」。
還是專門為了清掃暗澗塢余虐的神魔衛。哪怕小道童已有那分神後期的修為,但軍陣一出,死的分神後期還在少數?
所以哪怕拼了法寶不要,也要先逃離當場。
於是空餘那位被現的無名修士在此地無能狂怒,再被聞訊而來的神魔衛一陣詢問,最後交了好大一筆當做維護關口的仙家錢才算了事。
至於那道童,惹了這麼一攤子事之後,實在沒心思去送死。隨意找了個高閣,竄進去當那快活客去了。
還好待了沒多久,便收到柳木的傳訊,會駐地。
聞訊而去。
剛進遠門便瞧見那靠在桃樹上調息的黑衣老者柳木,道童驚訝萬分,圍著他繞了好幾圈才停下,「呀呀呀,我們這柳大長老是怎麼了,看樣子是受了天大的傷?那可真是不幸啊,嘖嘖嘖。」
說著小道童又是雙手叉腰,一陣仰天大笑。
柳木臉色變了又變,「剛不小心捅到一支神魔衛的老窩去了。」
小道童一聽,雙手捲袖往後一跳,表情嚴肅,恭恭敬敬做了個道揖,「柳長老神功蓋世,小可佩服之至!」
老者一捲袖,直接將其掀飛,沒好氣道:「說正事。」
道童大笑一聲,一躍而至梢頭,如那夜鶯般倒吊其上,「你說這咋辦?要不把那對狗男女帶回來,省的他倆天天在外頭胡搞。」
柳木雙手攏袖搖了搖頭,不贊同。
道童「哦」了一聲也沒問為何。
其實除了議事,他們五人都很少會聚齊的,是怕被那無孔不入的大瑞鷹犬一網打盡。
至少現在這般,哪怕是剛剛柳木在外頭被打殺,他們四人依舊能活下來。
同樣的,哪怕何必之與菁英在外頭被那神魔衛現行,他們倆依舊能活下來。
而且不叫他們也正常,這些事他們不擅長。
道童左手托住右手手肘,摸了摸下巴,道:「那叫他們?」
老者沉吟片刻,「叫!」
一手捏碎枚傳訊符籙。
不多時,便從外頭進來了兩丹心境修士,一男一女。若是徐長生兩人在此,必定能發現那男子正是那日在街頭,被他們倆批駁的一無是處的男「戲子」。至於那女子,則不是那天的搭檔,而是一名身背兩桿短槍的俊秀女子。
迎客的是柳木,至於那道童也沒走,隨意施展了個術法,隱蔽住身形,便讓他們無從發現。
「見過柳前輩!」來者深深一揖。
兩人說是柳木的勢力,其實說得確切些,是暗澗塢早年在這定北關暗中培養的地下勢力,吞鯨幫。
名字起的震山響,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這兩位中三境修士,剩下的,都是些下三境的湊數弟兄們!要是給暗澗塢多點時間,估計也能培養出幾位排面式人物,但可惜,大瑞沒給它這麼多時間。
更難得的還是,事到如今,吞鯨幫上上下下依舊不知道自己是暗澗塢培養出來的勢力。底下的人只知道吞鯨幫有兩大幫主,一男一女,綽號「吞鯨雙雄」,憑藉各自的拿手術法在這定北關的地下勢力當中也打出了赫赫威名。
而這「吞鯨雙雄」只知道給自己這仙家機緣的,正是眼前這深不可測的柳前輩。至於這柳前輩是何修為,是何來歷,一無所知。
但這些消息,對他們倆來說,也沒什麼用處,因為柳木每次召見他們,出了給些修鍊用的資源外,便是安排他們去做些任務。
就像這次。
柳木扔過去枚玉簡,平淡道:「找人,哪怕翻遍整個定北關也要把這兩人翻出來。」
兩人隨即探入靈識,立馬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可隨即那名男子便皺了皺眉頭,道:「柳前輩,那別的勢力……」
「不惜一切代價。」
柳木低垂著雙眸,絲毫不以為意,「若是解決不了的,就聯繫我。」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兩人也是立即領命離去。
就在兩人合上院門之後,道童也是一躍而下,拍了拍雙手,老神在在道:「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老柳要是有什麼消息記得招呼我,可別一個人只知道莽。」
柳木點了點頭,不再語言。道童也遁地而去。
……
一處未知的地窖內,瀰漫著酸爽無比的腌菜味。
其中在那一個個菜罈子中間,坐著連個烏漆嘛黑的身影,一個頭上頂著個奇奇怪怪的木質荷葉,另一個盤腿而坐,膝蓋上頭放著一柄古樸狹刀。
「老徐,你確定他們不會找到這來?」
「你有更好的地方嗎?」
「沒有。」
「那就好好蹲著!」
……
「老徐,我想喝酒,這酸味太帶勁了,我都阻隔了嗅覺了還是能聞到。」
「老徐,我這輩子再也不吃腌菜了。」
「老徐,你這找的都是啥鬼地方?」
少年一個手肘,天地寂靜。
地下無光,也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的兩人忽地睜開雙目,對視一眼。
來了!
徐長生沒有靈識,察覺不到,但依舊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修士的氣息。
要知道這地方雖然腌菜味大了些,但確實是徐長生斟酌了許久才挑出來的。位於定北關的凡俗居住區,但又不是最中間,而是那最容易被忽視的「目盲」地帶。
但沒想到哪怕躲到了此處,依舊被現行,不,可能還沒有!
來不及徐長生僥倖。
薛南便轉過身,哭喪著個臉,道:「老徐,那人手中拿著根竹籤,竹籤上附著著那綠光,就是你之前在客棧說的那種。」
「然後呢?」
負劍少年愣道。
薛南再次感受了片刻,又道:「他每靠近我們這邊一點,竹籤上的綠光就會跳躍不斷。離我們遠些就不會,不對,他往我們這邊來了……」
綠光竟然能顯形了,還能追蹤到自己。不對,應該是得靠近了自己才能有所察覺,但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
「那人什麼修為?」徐長生沉吟片刻道。
薛南立馬回道:「入玄初期罷了,不然也不可能察覺不到我的靈識。」
「再等等……」
少年嘀咕道。
等什麼他沒說,但彼此都清楚,等的是那人的命到底把握在誰手上了。
徐長生不願殺人,但也不想被人殺。
忽地,菜窖上頭有人跺了跺腳。
徐長生看了眼薛南,無聲開口道:「殺!」
而後手持狹刀一躍而起,薛南緊跟其上。
就在徐長生破地而出的那一刻,手中狹刀便已出竅,刀光凜冽,刀意壓勝。
一刀出,接連破開那入玄修士的護身術法,保命符籙,貼身法袍。
再一刀斬在他脖頸之上!
就在如鏡般光滑的刀面上,倒映著那修士臨死前驚駭的目光和那倒飛而出的頭顱。
血如噴泉。
但只是一瞬便被薛南一個火屬術法燒了個乾乾淨淨,只在原地留下一個手鐲芥子物和一把匕首法寶。
薛南一掃而收,卻瞧見徐長生一腳點空,踏天而去。但很快,遠遠地在對面牆頭一點,又倒飛回來。
一把搭住薛南的肩膀,沉聲道:「位置暴露了,跑!」
兩人一邊朝著巷道末尾掠去,薛南也得以問道:「怎麼回事?」
徐長生陰沉著臉道:「剛剛殺了那修士,卻沒在意他手中的那追蹤法寶。就在他死後,那竹籤上的綠光就已飛走,速度極快,我嘗試了一下,追不上。」
薛南默然,此事,著實有些無能為力。
畢竟說到底,這事還是洪南瀾事件的後續,要不是和她扯上關係,也絕對不會有今天這一局面。
但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薛南晃了晃腦袋,朝著那背著長劍的少年追去。
……
逐影竹真的有這能力嗎?了解的都知道沒有,而今日這番行動。
卻是因為某個看戲的看客覺得戲劇不夠精彩,親自出手指點了一番。
例如將某個「走歪」的吞鯨幫弟子撥回正軌,又例如將那即將落地的逐影竹牽引回去,給那老者柳木。
因而綠光一閃,盤腿坐在桃樹下的柳木便霍然起身,由開始的警惕轉變為驚喜。
因為腦中響起的是王碑帖的聲音!
果然,長老嘴上說的狠了些,但到底還是心心念念著自己這群余民的!
也對,哪有不愛護暗澗塢的王長老。
隨即柳木整理了下衣衫,朝前恭恭敬敬地做了個道揖,心裡默念,「多謝王長老!」
而後起身,捏碎了張傳訊符,將消息傳給了那在外遊盪的道童,反手一招,一個布袋從屋內飛出,竄入了他的袖中。
隨著身形緩緩消散,庭院內的那棵枯萎的桃樹也化為了一棵柳樹。
一棵凋零的柳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