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夜探

他慢慢的站起身，宋副將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於是跟在一邊，士兵抬頭看去，也想要起身，宋副將抬手一止，士兵們只能繼續低頭吃著。

雍明申往遠處走去，那邊正是沙漠，荒漠之地少有人煙，軍營便是駐紮在此處，一則方便訓練二則遠離街市。

看著大漠，荒蕪一片，雍明申道：「我為雍國征戰一生，卻不知最後連身邊的人都保不住，連跟著自己的士兵都要餓著肚子。」他一手砸在樹上，樹震了震，雍明申的怒氣站在百里之外都能感覺到，他在極力的控制著自己。

宋副將道：「將士們不願意因為這些事給您徒增煩惱，將軍，屬下明日從宋府中也調些糧食，至少能緩和幾日。」

雍明申默然一笑，指了指一邊的糧筐，「這些都是你從宋府挪用的糧食吧？不必再拿了，不是長久之計。」

宋副將低頭不好意思的笑笑，過了會兒，可嘆道：「官府一二再而三的拖著，遲遲不肯放糧，如今不止是軍中，還有之前的撫恤糧也沒有發下來。」

雍明申腦中回蕩起了南宮承煜說的話。

不發糧，會不會真的是因為沒糧了？

南宮承煜說的話他並不全信，存糧萬擔怎麼會消失呢？但是今日看到軍中情景，他又確定了一個念頭——這件事，他管到底了。

雍明申沉下心來，看向宋副將，說道：「一會兒去找幾個可靠的人來。」

宋副將一頓，立刻應是。

用完飯後天色已經黯淡下了，黑暗漸漸來臨，雍明申等人穿著一身夜行衣，宋副將問道：「將軍，我們這是要……」

雍明申沒說話，只是往前走去。

西域的夜晚非常寒冷，所以平常入夜了也沒有人在街市上行走，巡邏的人都是軍中之人，雍明申白天已經知曉了，故意將巡邏的人分散開來，所以一路上走的很輕鬆，沒有被發現。

存軍糧的地方正是官府後院，這裡其實之前是雍明申建成的，為了方便調度用糧，對裡面的環境也是十分熟悉，哪裡存糧哪裡出入了如指掌。

現在官府內，基本都已經落了燈，少有人在，可偏偏今日裡面還忽閃著一些明光，雍明申十分警惕，翻牆進了官府以後繞了一處院子才到了裡面。

幾人蹲下身來，宋副將也明白了雍明申要做什麼，這裡無人，他低聲道：「將軍需要屬下怎麼配合？」

宋副將並不會勸著雍明申不要做此事，也不會說此事是違反律例的。

雍明申能這樣來探查定有他的道理。

雍明申眸中一沉：「你們幾個守在外面，我一人進去。」

宋副將點頭，隨後給身後幾人打了手勢，讓他們分開站著。

再往前走就是存糧的一處庫房，一般來說糧食都是存放在那個房子，雍明申一人獨行，很順利，直接到了門外，隨後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

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準備了一個東西——螢火蟲。

幾隻螢火蟲從袖中被放了出來，光芒並不強烈，但至少能看清周圍，這個光亮也不足以驚動外面，螢火蟲被悶了許久，出來以後噗嗤著翅膀來迴轉悠，而此時雍明申也看清了周圍。

空空蕩蕩。

他緊皺眉頭，站定遙望四周。

這個房子很大很大，當初建成的時候就是專門存糧的，大到說一句話都會有迴響，從剛才進門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不是一股糧食的味道，而是一股霉味兒。

雍明申摸了摸一邊的門窗木板，一層灰塵，有的已經發霉了，看來這個庫房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他將螢火蟲重新抓了回來，輕輕關門走了出去，一旁的宋副將正在外面守著，他走過去，指了一個方向，正是另一處庫房。

雍明申心中暗暗想著，裡面應該是改了地方存糧。

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另一邊，伴著月色，忽然聽到了幾聲，雍明申立刻抬手止住，這個聲音一時間察覺不出來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因為這裡都是庫房，面積碩大，四周迴響，很難分辨。

聽不清那邊的人在說什麼，但是幸好，沒過一會兒人就走了。

雍明申鬆口氣，讓宋副將等人繼續在外面守著，他去了另一個糧倉。

進去后，空空如也。

這時，雍明申的心彷彿被打入谷底，他覺得大腦有些發昏，血液衝上，他緊緊握拳，不斷地點頭，咬牙切齒，氣息也沉重了不少。

離開這個庫房，到了外面，宋副將迎面就覺得有股殺氣，立刻回頭，發現是雍明申，只聽雍明申忍著怒意道：「走！」

幾人都愣住了，不敢多說，跟著雍明申一處處走，雍明申前後.進了無數個庫房，當真是空蕩蕩的。

只剩下最後一個了，進去以後，終於，看見了糧食，但也不多，不過是一萬擔的量……而這確實最後一處存糧之地！

雍明申一拳砸到糧食上，勃然大怒。

看來宸王殿下說的是真的。

這些糧食不足以用半月之餘，別說要給百姓分發了，就算是給士兵貼己也困難！

忽然，外面火光照亮，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雍明申也不膽怯，向外走去，明明是他被抓到了，但是他的眼神卻像是刀子一樣能殺人。

黃蔡全站在外面，一群官府之人舉著火把，朝著裡面看去，黃蔡全道：「竟有人敢擅闖官府私窺庫房！」

雍明申走了出來，黃蔡全看清以後，怔住了，半晌才道：「大王子！？」

私闖官府糧倉這件事不小，果不其然，驚動了雍王。

進了雍王宮，見了雍王，雍王眼底發黑，看著雍明申，道：「這幾日因為你的事情鬧的沒完，你究竟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去！？」

雍明申下跪：「父王！兒子有要事稟告！」不等雍王說話，雍明申率先開口道：「兒子夜闖官府不為別的，正是為了調查餘糧，將糧庫走遍，卻發現空空如也，實在心驚！」

說話的時候雍明琪也匆匆趕來了，正好聽見。

雍王很寵雍明琪，雍明琪常有留宿宮中也是常事，這邊點了燭火，明亮閃爍，傳來的動靜雍明琪自然也知曉，他進了殿後，先是給雍王行了禮，隨後茫然道：「大哥這是在說什麼……」

雍王皺起眉頭：「糧倉成空？」

雍明申高聲道：「官府遲遲不肯撥糧，連軍中也許久未有糧食，兒子心中不安，所以去探查，結果發現整個官府剩餘存糧僅有萬擔！」

雍王面色沉了下來，他站起身，低聲道：「掌管糧庫的人是……」

雍明琪立刻道：「回稟父王，是兒子。但糧食並無任何減少，全部都在。」

雍明申聽了這話，冷了臉，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雍明琪，先沒說話。

雍明琪繼續道：「不知大哥何出此言……糧食歸我掌管怎麼會消失呢……大哥可是有什麼誤會？」

雍明申道：「兒子親眼所見，糧庫空空，若是不信，大可核對！」

雍王看向雍明琪，沉聲道：「明琪！」

雍明琪一怔，隨後恍然大悟，說道：「兒子知道了！」他無奈的嘆息道：「兒子之前給下面人交代過，如今正是春夏之際，冬日裡存的糧食一直在倉中也容易霉壞，便紛紛他們趁夜兩糧，還有一部分糧食是被挪走了，到了官府後方的房子，之前修建的糧倉經風寒，大有襲倒之意，故而大哥去看時沒有見到糧食……」說完，他又道：「這不怪大哥，是兒子疏忽了，應提前稟報，求父王贖罪。」

雍王坐了下來，輕輕吐氣。

雍明申有些錯愕。

雍明琪啊一聲：「對了，大哥，軍中的補給糧已經送過去了，因著前些日子開戰小弟人手實在不夠，之後還要安撫民心，多有不足，竟遺忘此事……還望大哥見諒，至於撫恤糧明日就會派人分發下去。」

雍王道：「你聽見了嗎？」

雍明申低下了頭。

雍王道：「你是兄長，你應當是表率！可你做事卻還不如明琪穩妥，若是覺得哪裡有問題大可直接向問，偏偏做出夜闖之事！」

雍明申難以開口，只能低下頭，「是兒子處事不周。」

雍王道：「你想要為國分憂是好事！可是你見如今雍國內，生靈塗炭，大有戰後寥落之感，當初明琪反戰，你執意如此，為父允了你，可結果呢，正如大臣們所言，戰敗歸來引來災禍。」

雍明申抬頭，看著雍王，心中沉痛。

「父王！」雍明申叫了一聲。

雍王揮袖，往側門走去，說道：「你在這裡好好反省！」

雍明申跪在原地愣住了。

雍明琪忙起身，先道：「大哥，父王正在氣頭上，我進去看看，我會勸勸父王的！」

雍明琪正要過去，卻別雍明申拉住了衣角，雍明申停了良久，說道：「是我誤會你了。」

雍明琪一頓，笑了笑：「大哥言重了。」

說完，雍明琪向側門走去。

過了側門便是寢殿。

金店內富麗堂皇，裝飾精緻。充斥著一股丹藥味兒，旁邊還放了一些瓶瓶罐罐，而雍王正坐在那邊的床上，沉沉的嘆息。

雍明琪笑著走了來，小聲道：「父王幹嘛要這麼動怒？」

沒了之前的規矩，平日雍明琪就是和雍王這樣相處的。

雍明琪坐到了一邊，無奈的問道，聲音平和，他將一旁放置的香爐蓋子打開，將小盒子里的香粉到了進去，香爐散熱，發出的清香迎面而來，凝神靜氣。

雍王很喜歡這個味道。

雍王深吸一口，情緒平和了不少，他看向側門外的位置，沉沉道：「這麼多年了，他這性子是半點也沒改變，衝動急躁，若是有你半分穩妥安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