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內力自爆

內力自爆是武學上最為恐怖的自殺手法，因為他不只是殺了自己，還要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毀滅，尤其是武功高深莫測之人，一旦自爆，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逃走。

只不過這麼久了，這種手法謝輕謠也只是聽說，從沒見人用過。

直到今天她徹徹底底的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彷彿把人撕碎，哪怕她內力再怎麼深厚，站在下面甚至連走一步的力氣都沒有，更何況那些普通的江湖人士幾乎是找死。

風穿刺在空氣中，那樣冷烈，那樣殘忍。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南宮承煜在最後緊要的關頭強制調起全身內力與晏華做抵抗，說的明白點就是南宮承煜險些也自爆！

幸好，他攔住了晏華，晏華最後內力無存，知道打不過南宮承煜了，於是沖向了謝輕謠，但他明顯也殺不了了，最後落入人群中，內力空蕩，萬刀穿刺而亡。

南宮承煜安慰道：「別擔心。」

謝輕謠點頭，低下了頭，有些話或許今日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謝輕謠低聲道：「你知道他的身份其實……」

南宮承煜沉默了，沒有說話。

謝輕謠苦笑一聲，明白了。

難怪南宮承煜會和晏華困鬥如此之久……南宮承煜和她一樣也有猶豫，也有痛苦。

晏華其實打不過南宮承煜的，而正是因為南宮承煜一直在殺與不殺之間猶豫……

「其實……你不想殺他了是嗎？」謝輕謠問道。

依舊是沉默，南宮承煜閉上雙眼，面上有些難受。

謝輕謠環抱住他：「父親和母親說過，要找到那個孩子，要幫他，你最後的選擇是廢了晏華的內力，就算是報仇，不殺他，是為了他們的遺願……」

謝輕謠抱住他，聲音有些哽咽，「足夠了，足夠了……真的，足夠了……」她到最後聲音幾乎顫抖，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看了過去，那片地上只剩下了鮮血，而屍體和莫真一起消失了。

對於南宮承煜來說，是煎熬是矛盾。

如果只是單純的仇恨，殺了也就殺了，南宮承煜絕不會手軟，不會有半點憐惜，可偏偏晏華的身份如此特殊……

究竟是誰對誰錯，謝輕謠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造化弄人，南宮承煜只是廢了他的武功，並不打算殺他，但是晏華卻被萬刀穿刺而亡。

謝輕謠扯了一抹蒼白的笑容，她看向遠處，低聲道：「莫真……還會回來嗎？」

周圍的歡呼聲和謝輕謠的心情截然不同，沒有預想當中的歡心喜悅，明明報了仇，明明晏華已經死了，但晏華死了以後，勾起的回憶卻是那樣的痛苦。

殘弦君走了過來，拍了拍謝輕謠的肩膀，低聲道：「莫真並沒有背叛你。」

謝輕謠道：「晏華臨死也在為莫真做打算……」

殘弦君沉默了，她並不知道莫真和晏華和太衍府究竟有什麼關係，但是她能感覺到，晏華最後沒有必要向著謝輕謠殺來，在明明有莫真的保護下殺來……

殘弦君道：「別太難受。」

除非他那個時候已經感覺到自己輸了，他不希望莫真被誤會，他也知道莫真一定會保護謝輕謠，莫真的保護會讓謝輕謠日後對莫真失去防備和疑慮。

臨死都做了這麼多打算，謝輕謠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人生往往就是這麼諷刺。

江湖人士立刻佔領了太衍府，眾聲紛紜，嘈雜不堪。

……

莫真帶著晏華到了太衍府後山，一個很美麗的地方，常年四季如青。

晏華可是當年漠北最有名氣的少年啊，他也是太衍府最有名望的副使啊……

莫真背著晏華，走在濕潤的泥土路上，她忍著哭意，一直往前走，走到山中最深處，直到體力不支倒了下來，山間泉水流下，清澈無比。

莫真坐在了地上，嗓子像是堵住了，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回頭看一眼晏華，那樣愛乾淨的一個人現在卻滿身污垢，就那樣地上，泥土之間鮮血橫流，血腥味伴著林間清香，那樣純粹。

莫真抬頭看了一眼，那邊似乎有一處墓碑，她走了過去，正在樹蔭下，墓碑新刻，周圍長滿了綠草鮮花，一片生機盎然，一看就是有人細心打理過的，墓碑旁放了一件衣裳，是晏華最喜歡的那件，印有晏家圖紋的服制。

衣服下還有幾張紙，莫真輕輕拿了起來。

【九月十七記。該去大燕了，帶著晏氏一族的亡魂，去那個地方看一看。】

【九月初九記。鎮國公夫人來找我陳情，可笑，為什麼所有人都要讓我忘記，讓我原諒，我是人。】

【十月甘七記。見到了師妹，如果他知道我是晏華，一定會覺得我很噁心吧，是啊，我自己都覺得噁心。】

【一月初九記。離開了大燕，我想歇歇了……藺揚見我重傷，說要報仇，這個傻子。我們想隱世了。】

【一月十六記。這幾日和藺揚在一起很歡心，其實一直這樣下去，也很好不是嗎。】

【二月十二記。最後一個朋友也被殺了，我就知道這個傻子會被殺……而我連他的屍身都見不到。】

【二月十六記。殺了他們，殺了自己，大家都解脫。】

莫真一張紙一張紙的讀過，眼淚滴落在泛黃的紙張上，她的手有些顫抖。

「師兄……」

後山傳來了遠處的歡呼聲，人人都在慶祝晏華被殺，莫真捂起耳朵，她坐在了地上，靜了許久。

她走了過去，將晏華的衣衫換了下來，用清水釋過，換上準備好的乾淨衣衫。

她將晏華移到了墓碑旁，面無表情，一把大火，燃燒一切，這座後山是最後的凈土，一切都隨著火焰消逝。

她記得，墓碑上刻著：未亡人，晏華。

她也記得，紙上最後一句話：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

一場亂戰結束，回到了沙漠之中，謝輕謠臨走時看見了後山的烈火，將整座山都染紅了，太陽漸漸落下，她的心情也像是太陽一樣，漸漸歸於平靜。

謝輕謠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步一步，她像是在用自己的步伐來丈量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再次看向茫茫大漠，滄桑遼闊。

外面的將士也將所有的事情解決好了，似乎塵埃落定，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晏華……

謝輕謠走在路上，心中在想，「如果他們早些知道這一切，母親就不會去找晏華，也就不會被殺。」

是他們知道的太遲了，怪不了任何人，但凡當初能多考慮一些，或許……

從沙漠之中前進，少了幾分來時的衝動，更多的是一種安靜。整個隊伍彷彿都陷入一種沉靜之中，沒有一個人說話，眾人看著南宮承煜和謝輕謠的臉色也沉默不語，只是在身後慢慢的跟著行進。

謝輕謠回頭看了一眼南宮承煜，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到了軍營，南宮承煜卻依舊往前走，不停止，吳將軍啞然，謝輕謠對著他搖搖頭，她站在這裡看著南宮承煜逐漸走遠。

謝輕謠坐下身來，看著回來的位置，殘弦君一直跟著隊伍，她坐在了謝輕謠的一邊，低聲道：「莫真會回來的。」

謝輕謠笑了笑。

殘弦君繼續道：「想殺晏華的人太多了，如今晏華死了，江湖也要翻天覆地。」

謝輕謠回頭：「不怕卓星淵嗎？」

殘弦君大笑：「卓星淵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太衍府最重要的三人，正使卓星淵，副使藺揚和晏華，但凡兩個副使有一個活著，太衍府就還是太衍府，但是藺揚和晏華都被殺了，這殺的不是兩個人，而是整個太衍府。」

謝輕謠側目，苦笑一聲。

不用她猜都知道江湖如今必然會傳的沸沸揚揚。

稱霸江湖已久的太衍府終於在這一天要走向下坡路了，太衍府內一眾弟子在晏華被殺后盡半的人被誅殺，如今的太衍府名存實亡。

至於卓星淵，謝輕謠不想這麼早的去考慮這些事情，她的心態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

不論是否危險，眼前最重要。

謝輕謠站起身來，笑了笑：「今日還是多虧你們前來相助了，謝謝。」

殘弦君道：「我以為你會怪我擅自做主帶人來圍攻太衍府呢。」

謝輕謠拍了拍她肩膀，輕笑：「多謝。」

說完話，她走回了營地，一個人在帳篷里靜一靜。

就算不是她動手殺的人，但也算是報仇了，為何開心不起來呢。

她沒有去找南宮承煜正是這個原因，她自己都處在茫然之中，找到了南宮承煜又能如何，她要說些什麼話，或者說，她要站在什麼立場上去說話。

謝輕謠躺著，看著尖尖的帳篷頂，她抓了抓頭髮，有些煩躁，翻來覆去，一會兒坐起來深呼吸，一會兒手撐著頭陷入糾結。

一會兒眼眶發紅各種傷感，一會兒焦躁不安抓耳撓腮。

她起身，一把將營帳的門帘拉開，天已經黑了，今日一戰結束后，時辰也不早，不能行路過於危險，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今晚在沙漠之中暫留。

謝輕謠看著外面，莫真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已經這個時間了，她能去哪裡？

還在太衍府嗎？

不會的，太衍府已經被那些江湖人士佔領了，至少他們臨走時還能聽見那些人的雀躍歡呼。

殘弦君說派人去找一找，謝輕謠拒絕了，這一次她不會左右莫真的心意，她願不願意回來都是她的決定。

但謝輕謠還是問了自己一個問題：莫真會回來嗎？

她不知道。

莫真的身份她了解，莫真和晏華的關係也不清楚。明明相處這麼久了，但如今回頭再看，又像是陌生人一樣。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莫真不會害自己。而她能保證的是，莫真回來以後，只要她不開口，自己絕不會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