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澄凈的少女
「你們沒辦好事,我為何要饒恕?」
黑色斗篷之下的少女,聲音清甜得如同夏日蜜糖。
本是最為好聽的聲線,可如今卻不知為何,卻叫梁氏喝秦媽媽心中犯起一股涼意。
因為,她們比誰都明白,眼前這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將軍,究竟有多麼的可怕。
「噠噠噠、」
腳步聲漸漸靠近,穿著黑色斗篷的人逐漸向她們二人逼近。
梁氏喝秦媽媽跪在地上,看不到眼前人的模樣,只能瞧見視線中出現了一雙殷紅色的繡花鞋。
鞋面上綉著的都是些清秀的花瓣和彩蝶,一如年輕姑娘會喜歡的樣式。
「起來吧。」
少女聲音清脆,如同恩賜。
可,梁氏和秦媽媽卻依舊不敢動。
「我們二人來遲了,還請將軍狠狠責罰。」
「呵!」
少女笑了,聲音比沙漠里的駱駝還要好聽。
「方才你們還說著『恕罪』,現在又讓我責罰,你們到底是如何想的?」
少女說著,就從靴子里摸出了一條馬鞭,用鞭子抵住了梁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眼睛。
少女被對著月光,斗篷完全將她的整張臉給遮住了,根本就什麼也看不清。
但,即便瞧不見少女的樣子,那黑壓壓的一片,還是叫梁氏心裡生出了無盡的恐懼。
「不,不,屬下不敢!」
梁氏聲音都打著顫,顯然是怕極了。
誰能想到,如今這樣害怕的梁氏,白天的時候還說著,這些人是不會找她們的,就算找到她們,她也只管按照吩咐辦事就好。
可現在呢?
梁氏比誰都怕得厲害。
「我,我……」
「你什麼?」
少女手上力氣加大,叫梁氏的下巴揚起了一道艱難的弧度。
「你們中原人不都特別信佛么?可是,為什麼你們在佛祖面前的時候,總是不說真話?就想你方才一樣?」
本就心裡害怕得不行。
可為何,一會兒卻說讓她饒恕,一會兒又說責罰?
不說真話,佛祖也不會保佑的。
這個道理,難道她們不知道么?
「將軍……將軍!」
梁氏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渾身抖動著,跪在地上。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看到梁氏這樣子,少女十分滿意的笑了。
這樣的中原人可真是好玩!
「都起來吧!」
她玩夠了,也不想再逗人了。
她今天找她們來,可不是為了將她們給嚇死的。
說著,少女便將頭上的斗篷摘了。
清冷的月光從天而落,灑在了少女的臉上。
那是一張瞧著特別純凈,如同雪上頂上盛開的天山雪蓮一般的臉。
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女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澄凈得如同清泉一般。
不過……
越是這樣的一張臉,越是容易騙人。
當人被她的外貌欺騙之後,她便會顯露出真正的樣子,趁著旁人不注意,擺出一把尖刀,狠狠的刺進那人的胸膛之中,再毫不留情的挖出他胸口之下的心臟!
「這個人,你們派人將他給好好盯緊了,注意了,他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不論他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便是什麼時辰喝了一口水,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了么?」
少女從懷中摸出一張畫像,輕飄飄的丟在了梁氏和秦媽媽的腳邊。
兩人低頭,畫像之上,是一個容貌俊朗的公子。
瞧著他身上所穿衣裳樣式,該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才對。
可是,梁氏瞧著那畫像,卻一點也認不出來,這張畫像上的男人究竟是誰。
靈動的少女雙手環抱,坐在了亂葬崗的墳頭之上,足尖輕輕晃蕩著,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會驚擾了這裡的孤魂。
「認不出來就對了,他是你們朝中的五皇子,蕭景桓。才從江南回到京城沒多久。」少女語氣輕巧的解釋。
五皇子?
蕭景桓?
梁氏倒是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她一向只同朝中官員的夫人往來,對皇子們的事情知道得並不多。
但,既然將軍都吩咐了,梁氏自然立馬答應了下來。
「將軍放心,屬下一定會將這件事情辦好的!」
「那就好。」
少女足尖又輕輕的點了點,她的腳踝上綁著一條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而鈴鈴作響,出奇的好聽。
但,好聽歸好聽,少女說出的話卻尤其的滲人,「若是事情沒辦好,你應該知道等待著你的是什麼吧?就不用我同你多說了吧?」
「屬下明白。」梁氏只覺得自己的後背都冒出了一陣冷汗。
不過,就在這些人離開之前,梁氏特地叫住了少女,「將軍,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一些蝕筋散?」
蝕筋散是他們特有的毒藥。
能夠殺人於無形,只需一點,就能夠將一個武藝高絕之人,悄無聲息的殺死。
既然將軍交給她新的任務,她也就不想再在陸朝暮身上浪費時間。
直接用蝕筋散簡單幹脆的將人給解決掉好了!
這樣,她就不用擔心侯府里會生出其他的變故,而她也能夠專心為將軍他們辦事,監視好五皇子蕭景桓的一舉一動。
可誰知道——
「忘了提醒你一句,你們侯府新回來的那個叫陸朝暮的丫頭,可不許輕易動她。」
「將軍……」
梁氏不明白,將軍為何會忽然提到這件事,而且,她怎麼會知道陸朝暮這個丫頭的?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其他的,你不用多管,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好!」
「讓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讓你別招惹的人便不要招惹。」
他們自有打算和安排。
不過,既然她已經將話說明白了,若是梁氏還敢膽大妄為的做些什麼的話……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雖然,梁氏的確擔心陸朝暮為了她父母的事情,一直深挖下去,最後,將她也給查出來。
但是,他們既然都這般交代清楚,她哪裡還敢做些什麼?
畢竟,陸朝暮能不能查出當年的真相,尚且說不準,可是,她若是膽敢違背這些人的命令……
那麼,她也不用擔心陸朝暮發現真相了。
她們的小命,自會被這些人給收走!
「嘻嘻!」
少女對梁氏的反應非常的滿意,她又晃動著那雙小巧而靈動的雙足,腳踝的鈴鐺,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既然知道了,那就退下吧!」
夜色這麼美。
這亂葬崗又這般的清靜。
她可不想被人打攪了好心情……
……
回侯府的路上,梁氏始終沒有回過神來。
走起路來,都是搖搖晃晃,彷彿下一秒就會站不穩了一般。
「夫人,夫人您還好吧?」秦媽媽想要扶住梁氏,可,她又何嘗不是想要為自己找到一個支撐呢?
梁氏長長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方錦帕,擦了擦早已被汗珠浸濕的額頭,搖頭說:「我沒事。」
出門前,她雖依舊料到此行並不容易,他們肯定會有任務交給她。
可是,她是真的沒想到,那些人居然連陸朝暮從江南回到京城的事情都已然知曉,而且,還特地下令,不許她動陸朝暮。
梁氏那雙眸子凝了凝。
心裡實在是想不通,這個陸朝暮到底有什麼特別的,竟然值得將軍親自下令。
「夫人,這些事情咱們何必去想,咱們只管聽令就是了。」秦媽媽在旁邊勸。
在秦媽媽看來。
陸朝暮被那些人盯上,對她們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哦?此話怎麼說?」梁氏沒明白其中的關係。
秦媽媽認真解釋:「夫人,您難道忘了?過去,每次那些人給咱們交代任務,讓咱們盯住的人,又幾個是善始善終的?」
且不說遠的,便是,他們幾年前讓她們注意二爺夫婦兩個。
最後二爺夫婦兩個結局如何,自不用她這個老婆子再重複了吧?
「嗯……沒錯……」梁氏回過神來。
的確,被那些人盯上之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也罷。
既然陸朝暮命中犯煞,被那些人盯上,她也就不用多在這個丫頭身上花費時間了。
「走吧,回去吧。」梁氏心裡總算是平靜了些。
回到侯府後,除了按照他們的吩咐,派人小心打聽五皇子的消息外,她也就不用再為陸朝暮費心了。
反而,她還可以像尋常百姓家的長輩一樣,多陸朝暮噓寒問暖,讓侯府里的人還有老太太都看清楚,她這個伯母究竟有多好。
「嗯,夫人這麼想就對了,走吧,咱們回去吧……」
秦媽媽說罷,扶著梁氏就回了侯府。
……
第二天
陸朝暮是被院子裡面下人們來來往往的聲音給吵醒的。
「來來來,你們幾個,都將東西搬過來,小心點兒!可都是最好的物件,你們若是摔碎了一件,可是幾輩子也賠不起的!」
秦媽媽大聲的張羅,實在是「響亮如鍾」,陸朝暮昨晚睡得晚,如今還困著,也被秦媽媽的動靜給吵醒了。
「鳳月?鳳月?」
陸朝暮撩開紗幔,連連喚了幾聲。
她本想問問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可是,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答應。
沒辦法,她只得隨手拿起旁邊放著的外衣,裹在身上,迷濛著雙眼,就從裡屋走了出來。
一推開門,陸朝暮就被眼前的景象給怔住了。
十七八個眼生的下人,正在她的院子里忙裡忙外的。
「來,把這個花盆放在這兒!」
「這株桂花種在這兒吧,再過幾個月,到了秋天,丹桂飄香,整個園子都香氣撲鼻。」
「這幾張矮凳擱在這兒……」
「還有這幾塊假山……」
「……」
院子里忙碌得如同最為熱鬧的街市。
陸朝暮看了好一會兒,院子里的鳳月才發現她已經起身了。
「姑娘,您醒了。」鳳月走了過來。
陸朝暮又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抬了抬下巴,問:「這是怎麼回事?」
秦媽媽怎麼會忽然間讓人搬了這麼多好東西來她的院子?
她和梁氏可不是會無緣無故大發善心之人,她們更不會是忽然之間吃錯了葯腦子糊塗之人。
事情怪異,肯定不對勁。
鳳月搖搖頭,她也沒弄明白呢!
「半柱香前,秦媽媽就忽然帶著他們來了。秦媽媽說,夫人擔心姑娘你在京城裡住不慣,所以,特地讓工匠和花匠弄了許多江南特有的花盆、山石過來。說是這樣或許能夠緩解姑娘你的思鄉之情。」
陸朝暮:「……」
思鄉之請?
她從小跟著父親,父親到什麼地方上任,她便跟著去到什麼地方。
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在哪一處地方停留的時間超過三年。
即便是在金陵城,她也不過只是待了大半年而已。
哪裡就能有思鄉之請了?
不過……
瞧著這院子里忙碌著的下人,她的眉頭卻一點點的蹙了起來。
不知道梁氏肚子里賣的什麼葯。
她還是得小心些為好。
很快,下人們就按照秦媽媽的吩咐,將一切都收拾好了。
收拾妥當的陸朝暮上前親自向秦媽媽道謝,還讓秦媽媽將她的謝意告訴梁氏。
秦媽媽笑著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朝暮姑娘說的是什麼話,哪裡說得上什麼謝不謝的!夫人說了,您就是她的孩子,咱們做這些事情,都是發自內心想要朝暮姑娘你住的舒心點罷了。」
「既然朝暮姑娘還覺得不錯,那老奴就回去向夫人復命了。」
陸朝暮點點頭,「有勞秦媽媽了。」
雙方雖對對方都有所懷疑。
但,到了現在這種時刻,都會相互說些漂亮話……
……
待到秦媽媽走了,陸朝暮臉上的笑容也即刻冷淡了下來。
「你找個理由出一趟侯府,去找找慶桂。」陸朝暮吩咐。
梁氏忽然間變了樣子,實在是奇怪得很。
也不知道,慶桂有沒有查出些什麼,又或者,慶桂有沒有瞧見梁氏是不是見過些什麼人。
「嗯,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了。」
鳳月跟在陸朝暮身邊也有一段日子了,現在的她,做事也好、辦事也好,都特別有章法。
不用陸朝暮多說,她立馬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鳳月先做了一會兒雜事兒,然後,才趁著周圍人不注意之時,尋了個理由,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