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馬車談話
莫青松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尚書大人今日兩次來府，原來是為抓捕罪犯而奔波。」
說完他轉頭對莫語說道：「丫頭，無論認不認得，你去指認看看吧，楚尚書不辭辛勞大熱天的還往府里跑，不能駁了人家面子啊。」
近幾日來，這是莫青松頭一回用商量兼討好的口吻和莫語說話。
莫語頭一回覺得，她和莫青松在對待不同事情上，完全沒必要上升到劍拔弩張的局面，只要她將姿態放低一些，語氣討好一些，父親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她對楚言慎道：「尚書大人，民女願意同你一起前去監獄。」
莫語心中恐懼害怕見到那日的匪徒是一部分原因，最大一部分原因是那日土匪都是蒙著臉的，莫語在轎子里就被一個蒙面人打暈了，並未見過他們……
不過那個蒙面人……似乎眼角有一粒痣……
莫府外頭，楚言慎站著馬車上，朝莫語伸出手，他的手指根根乾淨修長，骨節分明。
莫語的手剛放上去，楚言慎就攥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將她拉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在路上，顛簸前行，莫語撩開帘子，馬車是在向北走，路上經過一片片農田，莫語心下疑惑，刑部不是處在南邊么，怎麼刑部監獄是在北邊，難道刑部和監獄分不同地方設立？
「刑部有兩所監獄，南獄和北獄，通常情況下犯人關押在南獄，」楚言慎似是看出了莫語的疑惑，主動解釋道：「一般死罪難逃的重刑罪犯關押在北獄。」
哦，難怪呢，莫語撓了撓頭，咧嘴笑了笑，以示尷尬。
真是太失敗了，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祁縣人，活了這麼多年，她居然不曉得刑部有南北兩個監獄……
楚言慎或許是看出了莫語的窘迫，道：「今日是在下唐突了。」
的確，不可否認，今日楚尚書的出現確實是嚇到她了，前世楚尚書並不曾讓她到監獄指認什麼罪犯，她也不曾聽到過什麼土匪落網的消息……
莫語擺擺手，「尚書大人客氣了，但那土匪的模樣我的確是沒有印象，他們都精明得很，蒙著面，我看不到他們的臉，倒是其中有一個匪徒眼角下方有一粒痣，差不多有米粒大小。」
楚言慎那雙極淺的眸子盯著莫語，有點審查的意味，道：「今日捕獲的四名嫌疑犯沒有一個是眼角有痣的。」
「啊？」莫語道：「那個蒙面人的痣很顯眼，我想我應該不會記錯的……」
莫語的眼睛極清朗明凈，如同秋水灧灧，此刻那張因長久的思慮而顯得蒼白的面容上，也因為情緒變化泛出了淡淡紅暈。
楚言慎的目光緩緩從莫語身上收回，「除了眼角的痣，罪犯身上可有其他特徵？」
身上的特徵？
莫語想了片刻，瞬間明白了楚言慎的言外之意。
那夜如同噩夢一般，莫語躲都來不及，恐懼失措，哪裡會注意那個男人身體有什麼特徵……
除了……
莫語的視線從窗外移到楚言慎身上，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在回想，「那男人的肩膀上有傷。」
楚言慎問道：「傷是在哪個肩膀，以及傷口的長度和深淺，莫小姐能否跟在下詳細描述？」
車上燃了令人清神明智的檀香，一縷縷清煙自腳邊緩緩升起，莫語腦袋昏昏沉沉的，那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依舊縈繞在她的耳畔，她張嘴就咬，咬在男人的肩膀上，血腥味頓時在嘴裡瀰漫開來，男人也不覺疼痛，既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任由她咬……
莫語呆坐著，如同又一次親身經歷了那次遭遇，唇瓣如風中枯殘的白花，周身冰涼。
她動了動唇，眼中充斥著憤恨，「他右肩膀上有傷，是我咬的，兩個月傷口恐怕不足以癒合。」
楚言慎一向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泛起了層層漣漪，他問道：「兩個月前莫小姐是如何與匪徒相遇的？」
莫語微微攥緊了拳頭，白凈姣好的面容上不乏倦意，她緩緩講述著，「二個月前吳府老夫人做壽，邀請父親去做客，不巧的是那幾日父親在外地談生意回不來，可吳老夫人的壽宴，不去不像話，於是我便代替父親去了壽宴。」
楚言慎道：「那日壽宴我也在場，可宴會上卻未見到你，你是來遲了？」
莫語搖搖頭，「我坐轎子很早就到了，宴會還未開始，吳景照說他做了個有趣的小玩意，便帶我去了後花園，等我們回來時，宴會早已開始了，我就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你看不見我是肯定的。」
吳景照是錦州知府吳海平最小的兒子，也是吳老夫人最寵愛的小孫子，楚言慎見過他幾次，印象不大深刻。
楚言慎神情平靜，問道：「你和吳景照是好友？」
莫語抿了抿唇，她的唇色漸漸轉紅，如同含苞待放的百合，幽香清雅，「吳景照是我發小，平日里喜歡搗鼓發明些小玩意，像個長不大的小孩。」
楚言慎恍然，噢，原來是青梅竹馬。
莫語一說起吳景照，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許多，那雙清澈的眸子也染了笑意。
上一世她嫁給李錫后，和吳景照便不怎麼往來了，出嫁一個月後，她去吳府找吳景照時，吳景照閉門謝客，讓一個小廝出來打發她，說男女授受不親，以後再不要聯繫了。
莫語嘆了一口氣，接著道：「等宴會散了我就坐了轎子回府，途中就聽到有慘叫聲，一個蒙面人進轎子將我打暈了，之後的事情尚書大人應該都知曉了。」
馬車顛簸不穩，搖搖晃晃，莫語因為身上有孕的關係，總是噁心反胃，但迫於楚言慎也在馬車裡，莫語只好深吸一口氣，將那股噁心的感覺壓回去。
她閉著眼睛假寐，長長的睫毛在眼窩下投射出陰影，顯得溫婉而秀氣，與她醒著時的冷靜堅強模樣大有不同。
楚言慎撩開車簾，輕聲對馬夫道：「慢些，穩些。」
馬夫應了一聲：「是，大人。」
隨後車速慢慢降了下來，馬車平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