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對他的寵愛無以復加
皇宮之內燈火輝煌,猶如白晝。還未到乾清宮,便已經聽到絲竹之聲。金碗玉盤,銀箸翠盞,玉液瓊漿都整整齊齊的擺在了桌子上。再看那些妃嬪女眷們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歌舞昇平,喜氣重重,正昭示著晉國天家的威嚴。只是這繁華盛景都是用齊國的亡魂堆砌而來的。想及此,衛昭握緊了手中的剪刀,心中冷笑一聲。
「殿下,咱們的位置在那處。娘娘身子不適,今晚便不過來了。」綰綰指了前面一處,對衛昭說道。
綰綰口中的娘娘應當就是姜寧的母妃了吧?按理說她逃過一劫,醒過來應該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位母妃,可直到現在衛昭也不曾見她一面,想必這其中是有些故事的。只是她無心去探究,只想著今晚若是能手刃仇人,便也足矣。
衛昭按著品級坐在了一處,瞧著旁邊一側一妙齡女子帶著些鄙夷的神色看向她。只看那女子嬌艷雪白,面如秋月,眉似遠山,是個極為標緻的姑娘。
衛昭並不理會,倒是綰綰在一旁小聲說道,「殿下,那位便是十公主,因為是皇后所生,所以地位自然不同一般。殿下不記得她也無礙,但切記莫要去招惹了她。她本就對殿下十分不滿的。」
衛昭聽了,也不作回應,只在心中想道,十公主,她記得不差的話,便是王皇后王若卿的女兒姜敏。王若卿乃是世族王家之女,誕一子一女,這一子便是如今的儲君姜燁。
正想著,就聽內侍叫一聲,「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眾人忙站起迎接。
可此時過來的不僅只有姜善和薛太后,在一旁更有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執劍一同走著。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衛昭握緊了袖中的剪刀,恨不得現在就將那人生吞活剝了。
眼前這人,雖然只是一眼,但他就算化成灰燼,衛昭也會將他認出來。此人便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秦羨。
他是晉國的不敗戰神,卻是北齊的死神。
「瞧見秦大統領的那一身玄色蟒紋官袍了嗎?那可是秦大統領出征那一日,皇上命人量了他的尺寸專門定做的,為的就是秦大統領凱旋歸來時穿上。真真是氣派啊。」衛昭地位不高,離著百官的位置最近,此時聽了旁邊兩個官員在竊竊私語。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今日上午迎接秦大統領歸來的陣勢一點也不亞於當初皇上登基啊,簡直就是萬人空巷。秦大統領腳還沒沾家,就直接被皇上親迎來了宮中。二人在乾清宮內暢聊了幾個時辰呢。你看,這等慶功宴,也是直接和皇上太后一起過來,可見秦大統領的地位啊。」
衛昭心中冷笑,世人皆知晉國皇帝有兩大寵臣,一是大理寺卿陸昂,掌管司法刑獄,歸姜善直接管轄。另一人便是秦羨,掌管軍事兵馬,也只聽命於姜善一人。
另一人接話道,「皇上對於秦大統領的喜歡已經是溢於言表了,你我是羨慕不來的。秦大統領雖說沒有將北齊全部殲滅,但如今我大晉疆土擴張了不少。那北齊的世族跨過了鷹嘴岩,匆匆讓太子衛暄登基,穩定民心,又將先前被貶為馬奴的雲鶴重新召了回去,估計還想著重振旗鼓呢。」
幾聲輕笑,那人道,「已經是殘兵敗將,不值一提了。鷹嘴岩那邊聽說多是不毛之地,實在不值當我們再派兵馬過去了。」
衛昭心中激蕩,她自重生以來,還並不知道如今北齊到底如何了。現如今從那兩個官員的口中得知,原來是自己的弟弟衛暄還留了北齊一脈。還有雲鶴,他終於回去了么?
衛昭正想著,又聽那官員道,「今日戒備森嚴,我有一個侄子在禁衛軍中任職,說是他們都被安排在了周邊呢,像是要出什麼事似的。這也算是機密了,你莫要再傳出去了。」
另一人不解道,「今日不過是慶功宴,都是我朝百官,和後宮女眷,如何會有什麼事?」
「這我倒是不知了。不過這次跟著秦大統領進城的不是還有一支西狄的朝賀隊伍嗎?」
「皇上這是要防著西狄的人生亂子?他們怕是不會蠢到在這種場景做什麼事吧?」
「誰知道呢,不說了不說了,反正不管會不會出事,依照現在的情形,你我都是高枕無憂的。」
「也是也是,你我借著機會多多暢飲便好了。」
衛昭握緊了手中的剪刀,心中又有了另一番思量。她先前得知秦羨歸來,便想藉此機會殺了他報仇。可此時想起來,是有多天真。且不說這附近埋伏的禁軍,就算是秦羨,她也是無法近身的,更遑論將他殺了呢。
如今衛暄還活著,北齊還沒完全消亡,她應當留在晉國,為北齊再出一份力。雲鶴既然回去,便不會放任北齊只安於鷹嘴岩,捲土重來,猶未可知。
她不能白白浪費了這重生的大好機會。
打定主意,衛昭決定放棄這次天真的刺殺。只是這袖中的剪刀,如今也是無處藏匿,只好先放在袖中了。
百官落座,就聽內侍官喊道,「西狄三皇子前來朝賀。」
「宣!」
只見一個男子身著翠綠色華服大步走來。
三皇子狄野,姿容奇怪,最喜翠綠,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都當是個笑話說著,衛昭也是聽聞過的。她看到狄野,突然明白了什麼。
不是王皇后喜歡綠色,而是因為狄野喜歡綠色。
有意看了一眼端坐在上方的王皇后,衛昭明白,她之所以保住一條命,是要和這位三皇子連親。遠嫁西狄,她與七皇子之間的那樁醜事便不會再有人提起了,這的確是個好法子。
只是衛昭已然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這裡,便要想法子破壞這樁婚事。
狄野剛一落座,王皇后便笑呵呵的說道,「還真是巧了,今日咱們的九公主也是一身翠綠的衣裳,與三皇子真是般配啊。」
王皇后的話一出,有些官員已然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紛紛點頭附和。
姜善不言,似是對此事並不樂於促成。官員瞧了聖意,便也不再多言,王皇后自是更不敢多說,悻悻作罷。
此時看到王皇后的十公主姜敏站了起來,顏笑嫣然,「父皇,秦大統領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回來,你不要賞他些什麼嗎?」
姜善臉上有了笑意,饒有興緻的問道,「朕一直想著此事,只是不知道還能賞秦愛卿什麼。」
姜敏道,「加官進爵,秦大統領早就不稀罕了,他已然是我大晉的神話了。兒臣卻有個好主意,不知道父皇可會同意?」
眾人心中思忖,秦羨十九歲便已經是皇上欽封的驃騎大大統領,如今又襲了爵位,功名利祿早就是到了頂峰,實在是不知道還要賞賜些什麼。
「小十你說說看。」
姜敏瞧一眼王皇后,臉上露出些嬌羞之色,隨即道,「兒臣懇請父皇將秦大統領招為駙馬,如此一來,秦大統領便也是皇親國戚了,與父皇便會更加親厚。」
姜敏話一出,百官私下開始議論紛紛。
這一幕,衛昭覺得有些熟悉。當初她雖沒有明說,但父皇母后早已看出她的心意,便當著百官讓雲鶴當駙馬,雲鶴當場拒絕,連她也是萬萬沒有料到的。
她那般驕傲的人,卻被人拒絕,成了北齊上下的笑話,她當初也是氣急敗壞的。
不及多想,姜善的話將衛昭的思緒拉了回來。
「朕倒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但是婚姻之事,也要講究個你情我願,不知道秦愛卿你意下如何?」
秦羨站起身,英氣十足,只聽他不緊不慢道,「回皇上,臣不能娶十公主。」
直截了當的一句回絕,姜敏的面子早就有些掛不住,底下的百官也是唏噓不已。
秦羨又道,「臣家中早有髮妻,她並無過錯,若是迎娶十公主,將她降為妾,便是臣的不義。若是讓十公主做妾,便是臣的不忠。忠義難全,臣無法抉擇,還不如保持原狀。十公主華貴無雙,日後定能覓得一個好夫君。」
一番話說的竟是無懈可擊。衛昭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又瞧了已經紅了眼眶的姜敏,生起幾分同情來。這個情形,與當時多麼的相似。
「既然秦愛卿十分為難,這親事不是獎賞,反倒成了一種責罰,朕看還是作罷吧。小十,你年紀尚幼,不必急於此,朕日後一定給你擇一個好夫君。」
給了台階,姜敏不情不願的福了福身子,便坐了下來。畢竟是個女兒家,坐下來之後,便也顧不得別人的眼神,暗自抹了淚。一旁的王皇后看了也是無奈。
這等事,若是姜善願意,下一道聖旨便是,秦羨雖有赫赫戰功,也不見得會駁了姜善的面子。那理由實則是沒有將天家的公主放在眼裡,姜善本可以龍顏大怒的,可如今看他還是和顏悅色的坐在那裡。要麼,姜善對秦羨的寵愛已經到了一個無人超越的地步,要麼,從一開始,姜善對這麼親事就並不熱衷。
身為帝王,他應當還是有心防著王皇後身后的王家吧。可憐姜敏少女情懷並未想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