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共剪西窗燭
其實顧姻的擔心頗為多餘,因為夜色降臨之後,慕燭便換上夜行衣,利索地從窗戶出去,隱入無邊的黑暗之中,走之前,慕燭對她說不許她睡床,她答應,只是夜裡下榻太硬,半夜迷迷糊糊地,她跑到床上睡去了。
結果四更天醒來的時候,仍不見慕燭歸來。
她記得他說自己是大盜,約莫夜裡在哪家樑上呆著呢。
顧姻又跑回下榻睡去,五更天左右,慕燭回來了,房間里沒點燈,慕燭摸黑走向床邊,結果被擋住了路,低頭一看,顧姻在榻上睡得香甜,接著月色與朦朧的亮,慕燭瞧見顧姻唇微微張,一瞬間想起了那柔軟的觸感。
慕燭越過顧姻到床邊,伸手摸了摸被子里,尚有溫熱。
算了,找了一夜,他也乏力了,慕燭躺在床上,蓋上被子,隱約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顧姻是被慕燭叫醒的,也不知誰得罪這位爺了,從睜開眼的第一眼,顧姻就無法忽視慕燭的黑臉。
顧姻用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誰惹你了?」
被被子里莫名的味道縈繞的慕燭壓根沒有睡好,加上下榻之處有人安睡,很明顯的領地被侵犯的感覺,睜開眼來,卻發現顧姻依舊睡得深沉,他的脾氣更不好了。
「睡飽了沒?」慕燭和善地問她。
於是匆匆洗漱后,就這麼莫名的被慕燭趕了出來,這會他倒不害怕她跑路了,顧姻雲里霧裡,卻也挺開心的,她今日要好好地在離城逛逛,她還從未來過這兒。
街道依舊繁華,離城裡有很多她未曾見過的本地吃食,顧姻有心想買,卻囊中羞澀,只得在人家鋪子前看看,吸吸香氣,想到自己以前從未為銀兩發愁,如今卻負債纍纍,一時難過。
走著走著,街市裡看到一家醫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在招工。
顧姻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醫館偌大,裡面中藥味愈濃,一個人影也未見著,顧姻沒有再往裡走,就站在離門口不遠處,喊了一聲:「有人在嗎?」
話音剛落,她的臉就紅了,從未如此過。
她的聲音在醫館里飄飄蕩蕩,未見人應聲,顧姻便朝門口走去,結果迎面碰到個老者,白髮蒼蒼,背著個醫箱,老者瞥顧姻一眼,徑直走過她,把醫箱放到一旁桌子上,問她:「女娃,你是來找工的?」
顧姻想說不是,卻見老者並未抬頭看她一眼,緊張的心情慢慢舒緩,她嗯一聲。
「認識葯嗎?」老者問。
顧姻搖搖頭。
「以前當過葯童嗎?」
顧姻心虛地搖搖頭。
老者似乎沒了耐心:「熬藥,熬藥總會吧。」
應該不難吧……顧姻緩緩點了點頭。
於是一個中午的時間都呆在醫館里了,老者申鶴子是離城裡有名的大夫,妙手回春,名聲在外,就是脾氣有點不好。
顧姻已經領教過了,她一個上午已經被訓了多回。爹爹說的果然沒錯,外面的人好可怕。
不過報酬還是很美好的,或許是申鶴子在顧姻絕望的神色上看到了不情願,顧姻走時,申鶴子隨手將案几上的藥酒給了她,還說道:「明天早點來。」
抱著小酒罈捨不得放下又不想再來的顧姻一臉糾結,申鶴子卻已不再理會顧姻,自顧自去忙活。
顧姻回到客棧房間,慕燭已經醒了,他正在房間吃飯,顧姻見狀連忙將藥酒放一旁,上桌便要動筷子。
慕燭的一筷子毫不猶豫地敲到顧姻手上,嫌棄的口吻:「不知跑哪兒野去,去洗手,臟。」
顧姻趕忙護住自己的小手,想瞪慕燭一眼,誰知剛抬頭就與他目光相對,於是怒目圓睜硬生生變成鬥雞眼。
等顧姻洗完手,她將自己的手伸到慕燭眼下。
慕燭被嚇了一跳,顧姻的手肉肉的,卻分外白皙與柔軟,她的手窩深深,不知哪兒一股清甜的味道便鑽了出來,又是這個味道,從昨天開始,不,從第一次遇見,這個味道便一直縈繞在身邊,怎麼也散不掉。
「我洗乾淨了。」顧姻一派天真,見慕燭沒有回應,趕忙開動。
顧姻委實餓了,總覺得伙食不好,自己被餓瘦了,偏偏現下反倒欠人家銀兩,也不敢提啥要求,比如烤雞啊,紅燒豬蹄啊,桂花糕啊,馬蹄蓮啊。
恨恨地扒了口米飯,再吃一大口菜,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