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京城風雲
「二公主請留步。」
在殷雪珊帶著香蓮走下台階的時候,抱琴姑姑匆忙從殿里走了出來,「二公主,眼下惠妃娘娘雖說被您寬慰了不少,可是娘娘這些年來的心思都放在了三皇子的身上,奴婢實在是擔心在您離開之後,她又會因為想念三皇子而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到那個時候,奴婢該怎麼做?」
殷雪珊凝眸看著抱琴,上下打量著母妃身邊的這位得力的老姑姑,還真別說,不愧是跟隨在母妃身邊多年的人,這眼力勁兒和心思都要比一般的人多了些。
殷雪珊還是比較喜歡跟聰明的人打交道的,見抱琴姑姑主動來投誠,便笑納了,「母妃只是擔心三弟,並非真正的無腦衝動之人,接下來這兩天你多多費心陪伴在母妃的身邊,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掌握清楚,尤其是記住,不能讓無關緊要的人在這個時候見了她,或者是同她說上話。」
親耳聽見殷雪珊這麼說,抱琴更加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強壓下心頭的歡喜,表達著自己的忠心:「二公主請放心,奴婢定會遵從二公主的吩咐好好守護在娘娘的身邊,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觸到她;一旦娘娘情緒有波動,奴婢也會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二公主。」
殷雪珊滿意的笑了,「很好,今日抱琴姑姑的幫忙,本公主定會記在心裡。」
說完,殷雪珊就帶著香蓮走下台階,朝著台階下停著的軟轎走了過去。
看著殷雪珊的背影,抱琴則是深深鞠躬,原本陰雨愁愁的眼睛里也在這個時候撥開雲霧,露出笑容。
真是沒想到,原來向來在惠妃娘娘身邊乖巧聽話、與世無爭的二公主竟然還藏著這樣的心思,真不愧是血脈相連的母女倆,在某些方面真的有著近乎執著的相似。
殷雪珊坐上軟轎回自己的玉雪宮,路上,跟隨在軟轎一側的香蓮實在是想不明白公主同抱琴姑姑之間的對話,好奇之下,追問起來。
「公主,抱琴姑姑怎麼在臨走之前同您說了那樣一番古怪的話?奴婢看您在聽了她的話之後,似乎十分高興,是她說了什麼逗的您開心了嗎?」
殷雪珊撩起轎簾,看向一臉懵懂的香蓮,「要不說這些年來她抱琴能成為母妃身邊最得力的心腹,而你這個小丫頭卻只能跟在本公主的身邊做些不痛不癢的活兒;你這個腦袋什麼時候能靈活一些?這樣本公主將來也能交代你一些重要的事情去做。」
香蓮垂下頭,「奴婢愚笨,無法為公主分憂。」
「你不是愚笨,你是沒有她那麼精明,那麼……急功近利。」殷雪珊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抱琴先才的那番話根本就不是出於真正的關心母妃,她是來向本公主投誠獻好來的。」
「投誠獻好?那就是來巴結公主的嗎?她為何要這麼做?」
是啊,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原因很簡單,她殷雪珊的心思被她抱琴給猜出來了。
如果不是發生今天的事,她也沒想到在母妃的身邊竟然會有這樣一個精明厲害的女人,難怪這些年母妃對抱琴這般信任,這般靈巧聰慧的下人,又會有哪個主子不喜歡呢?
只可惜,母妃還是看人不清吶,這個抱琴姑姑雖說精明強悍,但卻並非是一個真正忠臣的奴才,若她真心為了母妃,就不會在今天追出殿外同她講了這樣一番話。
這種近乎賣主求榮的做法,是殷雪珊最為不齒的,可是考慮到此人現在可用的利用價值,殷雪珊還是忍下了心底的怒意,對抱琴露出了『歡迎』的笑容。
「香蓮……」
跟隨在軟轎邊的香蓮原本還沉浸在自己被公主嫌棄笨拙的低迷情緒中,突然聽見公主叫她,立刻應和道:「公主,奴婢在您身邊,您有什麼吩咐嗎?」
殷雪珊透過微微晃動的轎簾看向香蓮那張還能露出幾分純粹神情的面容,聲音放緩,輕柔道:「香蓮,你不必羨慕抱琴姑姑的機靈聰慧,在這後宮里生存,有的時候笨拙一些反而好,太聰明的人會活不長久的;像你這般,就剛剛好,本公主十分滿意。」
雖然不知公主是滿意自己什麼地方,可是得了公主的誇讚,香蓮還是很開心的。
殷雪珊在看見香蓮臉上滿足的笑容后就收回目光,瞅著自己細白的手指,慢慢的撫摸著;今日來見母妃,她起初只是出於關心,擔心母妃會因為三弟的事而大傷心神,只是沒想到這趟來,卻讓她從母妃這裡得到了一個意外的驚喜,一個能夠讓她終於能達成心中所願的驚喜。
母妃沉浸在三弟被綁的情緒中自顧不暇,當然沒有留意到『歹人』送來的斷指究竟是什麼意思;這根斷指,算是徹底斷送了三弟的儲君之路,從今往後,縱然三弟再出類拔萃,也只能當一個普通的皇子、王爺了。
可是,在三弟失去資格的時候,她的機會就要來了。
大周朝可有女君君臨天下,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殷璃能夠成為東宮之主的原因,但在她殷雪珊看來,殷璃擁有的,她也同樣有資格擁有。只要她手中掌握足夠多的力量與籌碼,就能將殷璃從儲君的位置上拉下來,自己坐上去代替她。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苦口婆心勸說母妃務必參加兩日後封后大典的原因,亦是她隱瞞有關於這根斷指所代表意義的原因。只要母妃成為皇后,她就會成為嫡出的公主,身份自然非今日可比;而這個嫡公主的身份也會為她的將來帶來源源不斷的好處。
所以在這種時候,她絕對不允許母妃因為三弟而做出不利於她的事,故而才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守在母妃的身邊充當她的眼睛,將母妃的所有舉動都洞察的一清二楚;而這個人,抱琴是最合適的。
當然,她也不會殘忍到永遠瞞著母妃,只要母妃成為皇后,她就會向母妃說明一切,到那個時候,將會是她同殷璃的爭鬥開始的時刻。
從崇德殿故意傳出去的消息在精心的散播下,果然不出半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府宅。
各宅各府或是站隊,或是不站隊的朝臣們都在這個時候心生巨震,難以置信這場皇子綁架案的最後,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而面對這個結果,誰從中最獲利,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在這種時候,就算有人已經確定這場綁架案跟東宮脫不了干係,也不敢再興風作浪;至於那先前興風作浪,不斷往東宮潑髒水的朝臣們則是惶惶不安。
要知道,三皇子失去了爭儲的機會,也就相當於他們站錯了隊伍,這些年來,他們可是聽從惠妃的指令在私底下做了不少構陷當朝皇太女的事;如今,能夠成為他們依仗的大樹倒了,將來等待他們的日子如何,不用多說他們也能猜到幾分。
想到可能會被秋後算賬,這些人連躲避求全都來不及,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再次去觸碰東宮的底線?
如今,悔不當初的朝臣大有人在,暗自慶幸當初沒有及早站隊的人也有不少,當然,更多的則是在緊盯著東宮的動靜,靜待著這個十二年後走出東宮的皇太女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動作。
相較於京城裡各府各院的動作,阮家的動靜也是不小。
作為這一任阮府的當家人,當朝丞相阮征則是在聽到三皇子失去爭儲的機會之後,當場就在書房裡動了怒,連連砸了兩個硯台才停下手。
唯一的長房嫡子阮初陽則是始終守在父親的身邊,看著暴怒異常的父親,心中五味雜陳。
既有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的殷璃產生的佩服與讚歎,又有對她這般激進的做派產生的擔憂。
只是眼下,他更擔心的是眼前的父親,他能看的出來,父親對阿璃的行為十分不滿。
「爹,您又何必如此動怒?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將三皇子平安找回來,至於其他的事,我們可以慢慢說。」
「還找什麼?找回一個廢人來,對我們又有什麼用?」
雖說早就知道父親是個十分冷漠的人,可是當阮初陽親耳聽見父親說出這樣無情的話,還是當場驚住,「爹,不管怎麼說三皇子也是您的外孫,他眼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嗎?」
阮征就像是聽見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扭頭嘲諷的看向站在下面的嫡子,淺眯著眼睛,帶著不滿與訓斥:「為父這些年來是怎麼教你的?為什麼教了你這麼久,還是沒有把你教會?!為父早就跟你說過,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就不能有婦人之仁,想讓阮府的榮耀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就要學會舍與棄。什麼外孫,什麼親人,這些對阮府的人來講,都是不需要的。」
阮初陽用長袖遮掩住自己顫抖的手指,怔怔的看著面前這讓他心寒至極的父親,道:「所以在當年,父親就拋棄了樂臨,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