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觸碰到底線
或許是急於在殷璃面前表現，待殷璃從廢棄宮苑回到千秋殿不久，就有宮人通報，沈墨池來了。
但凡是伺候在東宮的人誰不知道，皇太女的三位駙馬之中，當屬這位大駙馬最為另類特殊。
且先不說，此人在大婚之夜差點要了皇太女的性命，就這兩年來，大駙馬給皇太女的冷臉都能讓人看出來，這兩個人絕對是一對怨偶。
可是，今天太陽卻從西邊升起來了，往日里絕不踏入千秋殿半步的大駙馬卻在外求見皇太女，這是別有用心？還是大駙馬想通了，想要緩和和皇太女之間的關係？
坐在千秋殿內殿的殷璃聽著宮人的通報，放下手中正在撥弄的棋子，看向站在身側的幺雞：「看吧，在他沈墨池的心裡，她殷雪珊永遠都是最重要的，為了那個女人，就算是來見孤這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他都是願意的。」
幺雞心疼的看著殿下，出言安慰：「殿下可以這樣想，大駙馬是受人蒙蔽這才如此糊塗，若他將來知道真相，定會重新看待與殿下之間的關係。」
「呵～！重新看待？恐怕在孤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有這麼一天了。」說完，殷璃看著跪在地上通報的宮人：「讓大駙馬進來吧。」
宮人速速退下，不消片刻，就將身著青衫錦服的沈墨池領了進來。
自入了東宮以來，沈墨池除了自己的瑤華殿，幾乎從不在東宮四處走動，至於這千秋殿因為某人的原因更是不會靠近一步，所以今日來，他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踏進屬於她殷璃的地盤。
走進殿中，看著殿里精緻華麗的成設擺件，聞著空氣中淡淡漂浮的龍涎香氣，不知為何，一股熟悉的感覺頓時撲面而來，讓他不由一怔，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詭異奇怪的情緒冒上心頭。
忙搖了搖頭，將那奇怪的念頭趕走，同時也穩定住心神，好讓自己全力以赴的面對狡猾無比的殷璃。
曾經，他以為自己絕對不會踏進這座宮殿，只要有那人在，他連住在這東宮之中的每一天都覺得無比煎熬，可沒想到，時移世易，他也有主動來千秋殿見殷璃的一天。
雖說這個決定讓他十分難以接受，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這麼做會幫助自己心愛之人，他認為多大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於是，這次見到殷璃，他雖然心中依舊不情願，可臉色卻並未像以前那樣難看，起碼當殷璃抬起頭看向他時，他還難得主動行禮打了招呼：「沈某在此問殿下萬安。」
殷璃手中捏著黑色的棋子，雙眸如炬，看著對她頗為恭敬的沈墨池。
若是不知他此行來的目的，她一定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欣喜若狂，可眼下，她卻是連一點歡喜的念頭都沒有，尤其是在看見他對自己行禮的時候，更覺得諷刺無比。
看來殷雪珊那個女人對他來說真的無比重要，不然，以他這般高傲的性格，又怎麼可能會有向自己低頭的一天。
藏好自己苦澀自嘲的念頭，殷璃朝著放下手中的棋子，從軟榻上走了下來，來到沈墨池面前：「聽宮人彙報大駙馬有事來找孤，孤還嚇了一跳不敢相信，以為是宮人在說玩笑話來逗孤呢；現在看大駙馬當真站在孤的千秋殿里，這才完全信了。只是，孤心中更加不解，似大駙馬這般如此厭惡孤的人，怎麼可能會主動出現在孤的面前呢？」
沈墨池聽著殷璃的話不疑有他，直接說出自己來此的真正目的：「聽說是你綁架了三皇子？」
殷璃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打量著沈墨池：「沒想到孤的大駙馬雖說是深居淺出的性子，可沒想到對外面發生的事卻是這般瞭若指掌。只是，你污衊孤綁架三皇子的這件事，可否有證據？大駙馬，孤要提醒你，我們雖然是夫妻，但也不是一對普通的夫妻，縱然關係再親密你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將綁架皇子的罪名扣在我的頭上，你可明白？」
「殷璃，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欲蓋彌彰，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卑鄙的性格。」
沈墨池毫不遮掩對她的厭惡，道：「你是個多自私、多有手段的一個人，我已經親自領教過。這些年來，你雖然不踏出東宮一步，但是你對惠妃娘娘的恨意卻是絲毫不減，對昭純宮、對玉雪宮的關注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十天前，在你得知惠妃將要封后的時候，你踏出了東宮去了崇德殿，在殿里你同皇上說了什麼？還有，沒過幾天，三皇子就被人在城外綁走了。普天之下，有誰敢在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綁架當朝皇子？又有誰有這樣的能耐與實力？你當初為什麼要跟江湖的覺鳴山莊牽扯上姻親關係，不就是看上了覺鳴山莊的實力嗎？三駙馬陸遙武功卓絕，在這東宮亦有覺鳴山莊的影子侍衛對你唯命是從；有這樣一把利劍在手，在這京城裡，你想要幹什麼不成？」
殷璃聽著沈墨池對她的評估，笑了：「原來孤的大駙馬這兩年來並非一直對孤視而不見，你一直都在悄悄地關注著孤，是不是？」
見殷璃猜中了自己在私底下的行徑，沈墨池的臉色變了幾變：「你是不是以為我關注著你，就是在對你上心？殷璃我告訴你，你少在這裡自作多情；我之所以悄悄留意著你，不過是想要替雪兒盯著你，你若敢對雪兒不利，我定不會放過你。」
『啪啪啪啪』！
殷璃一臉敬佩的對著沈墨池鼓著掌，連聲稱讚道：「孤的大駙馬真不愧是有情有義的男兒啊，自己身陷在這堪比囹圄一般的東宮裡，都還替著意中人處處著想，實在是令人動容感慨。」
「殷璃，你少在這裡給我插科打諢；我問你，你到底將三皇子藏到哪裡去了？你以為你將三皇子綁走了，惠妃就會大受刺激，無法參加封后大典了嗎？我告訴你，你這是在做夢。惠妃娘娘賢惠豁達、雍容華貴，這些年來她代為處理後宮諸事，早已盡攬人心，博得天下美名，這樣的女子能被封為我大周朝的皇后，乃是天下人之幸。如今，你為了一己私慾竟然敢阻攔此等盛事，難道你就不怕將來受盡千夫所指嗎？還有已逝的先皇后，她要是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她死後，變成如今這般喪盡天良之徒，恐怕她在天之靈，也會不得安寧。」
「沈墨池！孤警告你，不準在孤的面前提起母后！」
「怎麼？為何不讓提？還是說你心中有愧，知道自己無顏面對先皇后？」沈墨池嘲諷的看著殷璃，「先皇后若是還活著，看見你現在這幅樣子，一定會對你十分失望。你因不喜惠妃母女，就對一個還未長大的稚童出手，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成為我朝未來之君？殷璃，天理昭昭，頭頂三尺有神明，就算是為了你自己，你也不該做昧心之舉，斷一個稚童的手指，讓他年紀小小便承受這樣的傷痛。」
「你只看見孤斷殷煜的手指，只想到他殷煜年紀小小就承受斷指之痛，可你有看見孤的傷痛嗎？看見孤要在五歲的時候就送走自己的親生母親嗎？」
殷璃睜大了一雙含淚的眼睛，怒視著氣勢洶洶的沈墨池：「你覺得她阮清璇是一代賢妃？認為她殷雪珊是最純真善良的公主？孤告訴你，你口中的賢妃在當年挺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肚子出現在鳳儀宮裡，對著孤病入膏肓的母后說，『只要姐姐你死了，你的后位、你的丈夫、你的一切都會是我的，所以，你快點鬆手，快點上路吧』；孤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女人在說這些惡毒之言的時候，是用何等貪婪詛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的母后。沈墨池，這就是你口中可堪母儀天下的女人的真面目，這就是你口中的雍容華貴。」
說到這裡，殷璃用力的擦掉從眼眶裡掉下來的淚，諷刺的看著被她的一席話鎮住不動的沈墨池，繼續道：「知道嗎？以前孤總是覺得孤才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可今日見到你，聽了你這席話，孤突然很同情你，因為你沈墨池才是這世上最值得人可憐的人吶。滿腹經綸又怎樣？博古通今又如何？你的這雙眼睛，一直都是瞎的。」
沈墨池的眉心擰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擰的更緊，到最後，他原本堅定如鐵的心竟然在這個時候輕輕地晃動了一下。
因為在剛才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相信了殷璃的話；他了解殷璃，知道她的劣根性，同時也知道，她是個孝女。
她或許會拿著世上的任何事、任何人來玩笑擺弄，但絕對不會拿已逝的先皇後來說事；這也是為什麼在他提起先皇后的時候，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只是，若她說的是真的，那麼他所認識的惠妃娘娘豈不是……
當那小小的念頭剛在他心底冒出來，就被他趕緊壓下，因為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