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欺君之罪

尉遲敬倒是沒料到情況會照著這個方向發展，當場，也表情嚴肅起來，「沒想到皇上對你當女帝這件事如此執著。阿璃你說，如果殷雪珊泉下有知，她會不會氣的從棺材里蹦出來？她費盡心思想要得到這大周江山，不惜背負上逆賊的罪名，可是最後呢？還是落得一個兵敗如山倒的下場；而你？卻對著江山天下棄如敝履，一心想要逃跑，她最渴望的卻是你最不稀罕的，想想都覺得十分有趣。」

殷璃朝著尉遲敬翻了個白眼，「現在，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嗎？」

說到這裡，殷璃就又是一頓，「你這麼說，倒是讓我想起了父皇對我說的話，父皇說，在野心這一塊，我既不像逆臣外祖父，又不像他，現在想來，興許真正繼承父皇野心的人只有殷雪珊吧；而我這個女兒卻是最沒出息的，只想守著自己愛的男人過日子。若是我的這個心愿被大周百姓知道，恐怕定會笑話死我。」

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殷璃，尉遲敬道：「但事實上，空有野心的人，卻不是皇上想要選定的儲君人選；阿璃，你知道嗎？在我的眼裡，你才是這個世上最勇敢的人。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放棄的是什麼，那可是無數人就算是跌破了腦袋也想要追求的東西，是就算是位高權重之輩也看不破、放不下的東西；而你，卻像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一般，看透了所有事的本質，選擇了最讓自己踏實舒適的幸福。這樣的決定，可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辦到的，瞧！縱然英明神武如當今聖上，他不是也沒看透，沒放下嗎？」

殷璃哂笑著：「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我也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沒用，反而好像還很厲害一樣。」

「你當然厲害了，你五歲就坐上了儲君的位置，這麼多年來，無論經歷多少風浪，你都穩坐東宮之位；甚至還慢慢收服了民心，就連前朝那些不太看好你的朝臣們，也漸漸對你生出追隨之意；如此本事，她殷雪珊可是沒有的。」

殷璃笑道，「行了，你就別再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很厲害，行了吧？」

尉遲敬示意她嘗嘗自己親自為她倒的茶水，道：「這就對了，失意迷茫的殷璃可不是我所認識的，我所認識的殷璃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遇神殺神、佛擋殺佛、魔來斬魔的存在。你呀，不適合在我面前表演憂鬱，說吧，你此次來找我，目的到底是什麼？」

殷璃抬起頭，眼神鎮定的看著尉遲敬，「雖然我很想通過和平交流的方式讓父皇接納瀲兒，給瀲兒機會，可是在昨天的一番長談之後我發現，我必須要做兩手準備，不然萬一父皇對阿遙動了手，到時候我一定會後悔莫及。」

尉遲敬看著殷璃，「你是想要我暗中保護陸遙嗎？」

殷璃搖頭道：「不！我是想讓你找個機會離開京城，回到邊境重新統領大軍，等著我的消息。」

尉遲敬不傻，立刻就明白了殷璃的意思，頓時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你莫不是想要學那殷雪珊，再來一場逼宮吧！」

殷璃表情嚴肅道：「有生之年，我殷璃絕對不會做出背叛父皇、背叛大周之舉。我要你回到邊境統領大軍，是想要給父皇施壓，如今，京城裡的情況大半已經被我掌控了，朝堂上也有半數朝臣是暗中支持我的。但，我的身份始終只是一名儲君，這天下的生殺大權還是掌握在父皇的手裡。阿敬，我不怕死，我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最在乎的人會因為我而出現意外；所以，我需要向父皇透露一個消息，那就是我願意做一個孝順體貼的女兒，但前提是他絕對不能傷害我最在意的人；可他一旦想要對覺鳴山莊或者是阿遙動手，我就會立刻反撲，到那個時候，他可不要怪我鬧出個父女決裂的戲碼。」

說到這裡，殷璃就長嘆一聲，「說到底，所有的選擇權還是在父皇的手裡。如果他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就不會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承受失去摯愛的折磨與痛苦；其實，我只是想要去追求屬於自己的生活而已，我不想成為一個不忠不孝的人，但，如果真有一天父皇逼迫我，恐怕到那個時候，我也不得不為了心愛的人，徹底站到父皇的對立面。但，縱然如此，我也不願意傷害父皇，雖說我們父女之情並不是很濃烈，但不能否認的是，我的這條生命是他賜予的，我感恩他對我的生養之恩，若可以的話，我很願意給他一個簡單幸福的晚年生活。」

尉遲敬聽著殷璃的話，總算是將高懸的那顆心放了下來，「你真是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是腦子想不清楚，也想走殷雪珊的那條路了。」

殷璃諷笑著，「那個蠢貨走的路，又怎麼可能會是我殷璃要走的？我只是不願意讓自己在將來陷入被動而已，所以想在自己的手裡多抓一些底牌，這樣將來就算是同父皇對峙起來，他礙於這些底牌，也不好亂動我身邊的人，不是嗎？」

尉遲敬笑著用食指指了指她，道：「皇上如果知道自己教養出了這樣一個會算計自己的女兒，也不知會是嘆氣還是會高興。」

殷璃腦袋一歪，道，「父皇當然會高興。你不了解父皇，他喜歡聰慧的孩子，我現在越是表現的能力非凡，他越是欣喜，他會覺得自己眼光獨到。」

「但是，他用獨到的眼光選上的女兒，卻是個讓他難以馴服的野馬，甚至還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

殷璃小嘴一撅，不滿的看著尉遲敬，「說了這麼多，你到底幫不幫忙？趕緊給我一句痛快話，我此次出宮可是瞞著不少人，沒有多少時間在你這裡久留的。」

尉遲敬轉動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們的皇太女殿下都親自跑這一趟了，我又怎能讓你失望呢？放心吧，你交代給我的事，我一定會盡全力去辦的。」

殷璃一聽，立刻露出喜色，「就知道你是最靠譜的。對了，眼下你被父皇罰著在將軍府里反省自己，此時你要是想離開京城，一定要找個最恰當合適的理由，不然，一不小心被父皇察覺到我們的意圖不說，很有可能還會讓我的部署前功盡棄的。」

尉遲敬看著眉心擰著的殷璃，笑著望向她，同時裝出一副苦惱的模樣，一下一下的點著自己的下巴，思索著，「你這麼說倒是也對，是該要有個讓皇上都沒有辦法拒絕的理由放我離開京城；殿下才思敏捷，不知可有合適的建議？」

殷璃雙手托著下巴，恨不能將『頭疼』二字清楚地寫在臉上，「不瞞你說，在昨晚我就開始想這個問題了，但眼下四海昇平，我大周邊境亦是固若金湯，我實在是不知該從哪裡下手啊！」

尉遲敬看她一張小臉幾乎都快擰成一團了，便不再忍了，笑出了聲：「阿璃，你平日里不是挺知道變通的嘛，今天怎麼就在這個問題上栽了？眼下大周邊境，的確是許久都不再出現戰事，可是沒有戰事，我們也是可以製造出戰事的嘛！」

殷璃的眼睛陡然睜大，看著尉遲敬，「你不是要主動挑起戰爭吧？我是不會答應的，我大周同北方的北戎才剛剛施行睦鄰修好之盟，這邊境的百姓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就要因為我的個人私事再起戰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算我將來獲得了幸福，這良心也是難安的。不行不行！我絕對不能眼見著大周百姓再捲入戰爭之中，當這硝煙四起，那可是無數的家庭妻離子散吶。」

尉遲敬含笑看著殷璃，聽著她的再三拒絕，「我現在終是明白，為什麼皇上一心想要讓你登基稱帝了。一位天子，如果不為她的百姓著想，不為她想要守護的萬民著想，就算是她的野心再大，也不會成為一代明君的；這就是你同殷雪珊最大的區別。雖然你也用手段，可是你有底線，更有仁心，而她殷雪珊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敢謀害，這樣的人，就算是在將來讓她僥倖得到了這天下，她也會成為一個薄情寡性的暴君，大周的氣數只會折在她的手裡。」

殷璃看著突然開始誇讚自己的尉遲敬，道：「阿敬，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確是優秀的，可是眼下這情況，應該不是誇讚我的好時候吧？」

尉遲敬笑道：「你這個時候腦子怎麼開始糊塗起來了？誰說我是想要故意挑起戰火的？難道我們就不能來一招謊報軍情嗎？」

「什麼？」殷璃錯愕的看著眼前含笑的尉遲敬，瞅著他在丟下這個炸彈之後，還能悠哉樂哉的喝茶模樣，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只能訥訥的瞅著他。

原來，短短三年不見，不僅她變了，阿敬也變了不少；這種欺君大罪的話他都能張口就來，如此膽量，著實讓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