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陰私

陳翔苦笑著說道：「只怕是黃捕快也是個聰明人，小九和他摔下山谷之後，民夫里，沒人敢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當時聽小九講過這事的，怎麼也得有五六人吧？可是，可是我們不敢，不敢說。黃捕快為了那啥，對，為了滅口，連自己都下得了手。要是說了他的秘密，他回魂的時候，只怕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這就是他們的恐懼。

而為什麼在胡宗憲的追問下會說？

陳翔苦笑道：「秀才有法力的嘛，黃捕快要回魂來了，秀才，您會對付他的，對吧？」

幾乎所有的民夫，都眼帶希冀，望著胡宗憲，看著後者如他們所願點了點頭，這讓他們十幾二十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爹爹，現時去何處？」從豬圈後面出來，綠蘿向胡宗憲問道，她有些得意，因為她成功的體現了自己是有用，對於她來說，這便是足夠，漸漸地在主人心裡，加重自己的份量。

胡宗憲皺起了眉頭，他一邊走一邊用摺扇敲打著手心，通過詢問挑夫陳翔，還有那些民夫，得知道跟黃粱出去尋路的民夫，覺得因為撞見黃粱殺害王舉人的場面，所以擔心黃粱會殺死自己。

民夫小九把這件事告訴了他能告訴的人，但黃粱依然帶著民夫小九去尋路，然後兩人都發生了意外，失足摔落山谷死亡。

「黃粱扛下了所有事，按這個說法，黃粱扛下了所有一切的事。」

「不可能所有的民夫一起說謊來編造這件事，也許，這是唯一可信的？」胡宗憲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而綠蘿不得不再次詢問他：「爹爹，如今去何處？」

胡宗憲才發現，不知不覺之中，他帶著綠蘿走到了廟宇後面的塔林，因為他聽見了王忠的聲音，後者正在訓斥王舉人家裡年輕的僕人趙實：「你到了現在還不明白，你和小姐？你做夢吧！我告訴你，不可能的，就算小姐願意跟你私奔，官府也會把你們捉起來，浸豬籠的！」

「忠叔，我又沒想過王家的家產，不礙你的事啊！」趙實的聲音里，透著卑微和不甘心。

王忠有一種主子對僕人的態度：「家產跟你有什麼關係？哼，不知死活的東西，等著吧，回到縣城之後，你就會知道，你的痴心妄想，在害死你自己！」

胡宗憲帶著綠蘿，在殘破的塔林里，慢慢向著王忠和趙實所在的方向走過去，遠遠就看到，趙實失魂落魄走到王舉人屍體的邊上，跪了下去，然後壓抑地哭泣。

至於王忠，他沖著趙實冷笑道：「你嚎，你再嚎也不過是王家一條狗！」

然後他得意地背著手，把王舉人的屍體和趙實一起拋在身後，信步走到了上風處。

當胡宗憲和綠蘿走近的時候，王忠正在上風處，一個殘破的塔基邊上，對著一條有些年頭的手帕傻笑，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必定不會跟大爺一樣的，我必定不會負你的！」

綠蘿想要開口，胡宗憲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閉嘴，然後又指了指腳下，他們兩人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塔林。

「去找劉秀才。」這一次，當回到豬圈那邊，不用等綠蘿詢問，胡宗憲就給出了目的地。

要找劉秀才並不太難，因為那些豪強，倒有幾個是沒事打熬力氣的，這時帶著家僕和嚴千戶、霍長覺他們去打獵和找路了。而文人和鄉紳卻就不同了，指望這些文人和鄉紳，能夠為這困境做些什麼，其實很不現實的，不是他們不願，而是他們不會。他們連那些挑夫、民夫都不如，那些人雖然沒膽，不敢跟著去打獵、找路，至少霍長覺叫一聲，他們還能去搬獵物回來。

所以文人、鄉紳們就圍在一起，吟詩作對，這也就是他們僅能做的事了。而想要重新進入文人圈子的劉秀才，當然就跟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

胡宗憲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對一副對子，大約那對子不太好對，他看著胡宗憲過來，卻就笑道：「汝貞有事找我，我便認罰就是，認罰認罰！」走南闖北賺下家業的劉秀才，自然跟只在家裡讀書的那些文人不同，認罰三杯，逃過了對不出來窘迫，又搏得了其他人的好感。

當胡宗憲和劉秀才走到邊上沒人的所在，他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你說王忠和王舉人的妻子，有問題？」

「王忠和王舉人的妻子？這個我有說過嗎？」當劉秀才聽著胡宗憲的問題，愣了一下。

胡宗憲對著綠蘿吩咐道：「你去那邊看著，如果有人來，就叫我們。」

後者領命去了，胡宗憲對劉秀才說道：「是的，你說過，你如果堅持說你沒說過，那我就會覺得你是有問題了。」

劉秀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我剛才是，你知道，那個丫環我之前沒有見過她，我不知道，是的，我不願意在第一次見面的人面前，去談論別人的陰私，這對來說，總是不不太好的，汝貞你要諒解我。」

「那麼現在可以聊聊了吧？」胡宗憲壓根本就不準備去搭腔接茬，他來找劉秀才，不是為了來聯絡感情的。、

劉秀才是個聰明人，他當然能明白鬍宗憲的意思，於是他馬上就聊到胡宗憲感興趣的話題：「是的，如果你看到王舉人的女兒，你就會愈加相信，我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

「王舉人之所以跟我疏遠，騙我的錢，我這麼多年，都有反覆推敲，我覺得，不是沒有原因的。」劉秀才說得很誠摯，至少胡宗憲沒有發現，他有說謊的跡象。

他接過胡宗憲遞過來的水袋，喝了一口水，接著剛才的話題：「他很可能有斷袖之癖。而我很不喜歡和男人太過親近，汝貞你能明白嗎？所以，很可能當年的一些舉止，我冒犯了他，以讓他想要報復我。當然，我也不確定，只是說，有這樣的可能。」

胡宗憲點了點頭，這樣的可能，就說得通了：「王舉人的子嗣如何？」

「只有那個女兒，在我看來，那個姑娘的眼睛，跟王忠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