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的人證

第三十七章 新的人證

在廟宇側邊上的豬圈,幾頭豬甩著尾巴,拍打著身上的蚊蚋。但看起來那些蚊蚋應該很難穿透它們身上厚厚的干泥漿。這些豬看上去更象是野豬而不是家豬,它們不單身上有著樹汁和泥漿,而且還有獠牙。

「秀才,這些豬很兇,你可不敢去撩拔它們!」邊上的民夫盤著雙手,小心翼翼地對胡宗憲說道,「不,它們可不是那幾個野和尚養的,那幾個野和尚養的只有一頭豬。」

而那頭豬,第一天,在大夥到達這裡的第一天,就直接被殺了吃掉了。

「小人還得了半副下水。」那民夫說起來,舔了舔嘴唇,回憶起那豬下水的味道,骯髒而枯黃的鬍鬚都在抖動,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儘管也因此露出那發黃的牙齒,但比起他之前為了討好胡宗憲而做出的假笑,這個笑容看起來,要更有感染力一些。

「那這些豬哪裡來的?「胡宗憲用摺扇指了指那加高的豬圈。

而當民夫說出答案,胡宗憲真的有些被震嚇了。

「那位、那兩位錦衣衛的老爺捉來的!「民夫一臉的感嘆,大約回憶著嚴千戶和霍長覺英姿,「他們把野豬砸昏了,然後綁起來,綁在木條上拖了回來,回來居然還是活著的,您看,就是那隻,那隻缺個耳的。哈哈,後面幾隻,就是我們跟著去扛的。」

胡宗憲看著那幾頭精悍的豬,也不禁對於霍長覺和嚴千戶的武力很是佩服,不過看起來,這裡沒有什麼他要的信息,所以他準備去別的地方問問,也許,廚房是個不錯的去處?他笑著對這位陪著他走動的民夫說道:「兄台怎麼稱呼?現在這裡,是你在管事對吧?」

「秀才莫要折煞小人,小人姓陳,有個五服外的叔叔,是個讀過書的童生,給起了個名字,叫陳翔。陳捕頭在世時,看著小人老實,就讓小人招呼著大夥。」陳翔看起來,倒是很對得起陳捕頭的信任,至少豬圈周圍的糞便被清理了,還搭了兩個茅棚以供民夫們憩息。

看上去要比他們給胡宗憲等人,在湖邊或是廟左搭在茅棚要簡陋許多,但至少能遮風擋雨。這不出奇,所謂滿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

「你做得不錯,辛苦了。」胡宗憲這麼對他說道,並且準備就這樣結束彼此之間的對話。

但在他帶著綠蘿,轉身離開時,綠蘿卻低聲對他說:「爹爹,奴方才聽著,他們在說,黃捕快的壞話。」

他們,指的是那些民夫。

綠蘿在湖邊,也知道霍曼殊因為她的關係,而給胡宗憲耍了脾氣。

她是個很聰明的人,或者說,她是個知道怎麼讓自己活得好一些的人。

所以她會要求,胡宗憲從張鄉紳那裡把她要過來,作為代價,她無所不言。

而現在,她努力讓自己顯得有用,在胡宗憲跟陳翔說話時,她很努力去聽其他民夫的聊天,然後她從中找到了這麼一個點,這個點有用或沒用她不清楚,或者說她也不關心,但她知道,這是一個可以讓她在胡宗憲面前表現自己有用的點。

毫無疑問,胡宗憲認可了這一點,不論如何他不會去打擊綠蘿這種態度,一個人想讓自己顯得有用,怎麼看,也不是一件錯事,所以胡宗憲停了下來,哪怕只為了讓綠蘿覺得自己的努力有用。

「他們對黃粱有意見對嗎?黃粱對他們做了什麼事?」胡宗憲向陳翔招手,在後者跑過來之後向他問道。

這個問題就讓陳翔有點不敢作答,而胡宗憲卻因此對它起了興趣,往往覺得不太願意作答的事情,會比主動奉承說出來的信息更加真實,它也許不重要,但至少是真實的,對方覺得,有必要去保守這件事的真相以不讓別人知道。

胡宗憲並沒有對陳翔如同方才的客氣了:「如果你不方便說,那就只能讓知縣來問你了。」

胡宗憲說得直白,直接就說「知縣」了,也不和平時一樣,「明府」、「」之類的雅稱了。他擔心這民夫都聽不懂,一會還不知道明府是誰,那他所要表達的威脅之意,就完全成了個笑話。

民夫是比差役和捕快地位還更低的人群,對於他們來說,胡宗憲都是大人物了,聽說要讓知縣來審問他們,嚇得陳翔馬上就跪下了:「秀才饒命啊,不關小人的事,是他們在亂嚼舌頭!」

看著陳翔服了軟,其他的民夫里也就沒有什麼刺頭,被胡宗憲叫過來一問,很快就問清了緣由:「那黃捕快不是好人啊,小九就是看見了黃捕快的事,才會死的啊!」

小九是那個跟黃粱出去探路的民夫。

他死了,按照民夫們的說法,是因為他知道了黃粱的秘密。

「小九那天晚上撒完尿回來,就很害怕。」他們這麼對胡宗憲說道。

所謂的那天晚上,他們指的是第一天的晚上。也就是王舉人遇害的那一天夜裡。

按他們的說法,小九看見了黃粱和王舉人抱在一起,然後分開之後,王舉人就倒下,再也沒有起身了。小九不敢動,但在黃粱把自己脫得赤條條,準備離開的時間,小九因為緊張放了個屁。

「黃捕快舉著火把衝過去,這是小九很確定是黃捕快的原因。小九說黃捕快可能看見了他,也許沒看見,他不知道,他逃跑藏匿了起來,直到黃捕快拿著衣服,向湖邊的方向走去,小九才跑了回來。」陳翔是他們之中,口才最好的,所以大多數的述說,都是由他來作,其他人紛紛點頭,來確認陳翔所說的,就是他們大家的共識。

「小九回來之後很害怕,他覺得黃捕快已經殺了人,他覺得黃捕快他娘的很可能,很可能把他也殺掉,那個殺了他,就沒有人知道這事了。」

所以小九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人,或者說,盡他所能,告訴了所有他能告訴的人。

他覺得,黃捕快不太可能因為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而去殺死;黃捕快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殺掉。

「小九是個聰明人,在小人在這些人之中。」陳翔這麼對胡宗憲說道,然後他和那些民夫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胡宗憲點了點頭:「但黃粱不是。按你這麼說,黃粱就不是一個聰明人。」

哪怕小九把這件事在民夫里擴散了,可黃粱依然選擇了帶小九出去,然後一起跌落山谷。如果按這個邏輯,誰也不可能相信,那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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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綉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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