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山美男
今日這場相看前,貴妃就叮囑過羅夫人,能爭取覃遜輔事東宮最好,但覃遜是只老狐狸,恐怕不會輕易站定立場,務必爭取的人是晏遲這麼個「新寵」,他要是能輔佐太子必定是對魏王黨的一記重創。
所以羅夫人才讓兒子們結交晏遲,今天特意邀請晏遲一同赴宴,也正是為了讓覃家人產生晏遲大有可能擇輔東宮的認識。
心裡一急,羅夫人脫口說道:「三郎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和我家大郎也自來情同手足,他而今能有這般造化,我那表妹也頗覺得欣慰呢,總算沒有白耗那多年的苦心,時常和我說起來,直呼慶幸,就連外子,都時常用三郎的事教導犬子,說即便身染疾症,也不能自暴自棄,該學著三郎一般上進。」
芳期聽羅夫人的口吻,彷彿和那晏三郎也有親戚關係,且晏三郎彷彿身染疾症?哎呀,這話可就太刺激大夫人了,為了治好大兄的不足之症,大夫人這些年可沒少四處打聽良醫,滿臨安城的人都知道相邸的嫡長孫身體羸弱,這也是大兄雖然已經十七,但婚事仍然沒有著落的關鍵原因,羅夫人可沒兒子身染疾症,借晏三郎這話碴,是諷刺大兄自暴自棄百無一用。
芳期有點擔心王夫人會原地爆炸。
卻見王夫人非但不氣反而忍俊不住:「若要是梅夫人在世,的確應當感激沂國公夫人,可憐梅夫人二子一女,就剩一個晏三郎,雖說因為幼年命舛,遺憾不能繼承沂國公的爵位,但到底掙扎著活下來了不是么?且看官家如今對晏三郎的寵信,想必晏三郎也不會在意爵位了。」
芳期心裡就更訝異了。
她也聽說過沂國公府,知道沂國公世子是沂國公夫人親出,且聽大夫人的話,晏三郎似乎是庶子,可庶子原本就不該繼承爵位,和命不命舛又有什麼干係?難道沂國公夫人是續弦?可這也不對啊,晏世子是沂國公的嫡長子,若是續弦所出,怎會比原配的兒子還要年長?
再一打量羅夫人……反倒是這位像要原地爆炸了。
芳期未免就對引起兩位夫人唇槍舌箭的這位晏三郎心生好奇,往西遊廊一張望。
鄭國公府的幾位子弟都下場擊鞠了,游廊上這時就坐著一個陌生郎君,必定就是那晏三郎。
但他似乎立即感覺到了窺視,側頭看了過來,芳期只見他一雙比尋常人色澤輕淡許多的眼眸,彷彿凝聚著一股銳利刺骨的冷意,卻又並不像刻意針對誰的,天生便是這般涼薄的模樣。
以至於芳期都不敢仔細打量他的另「四官」,極其僵硬就把脖子給扭正了。
她可是覃大膽,連嫡母都敢激怒,居然害怕得連這人長啥模樣都沒看清?
心裡頓時湧起一股倔強,芳期再次轉了脖子打量,好在這回晏遲沒再和她來個四目相接,總算讓她看清了一張果然冷硬的面廓,一條飛揚跋扈的眉尾,唇色也似乎更比常人輕淡,如深冬的清早淡粉梅瓣上又蒙了一層霜露,總之在這臨安陽光燦爛的暑熱季候,這人竟然也能坐著兀自散發涼氣,望一眼,冷一下,倒比冰盆還要解暑些。
不過……還真是個美男子。
芳期雖沒跟著大夫人去過別家的宴會,自家大宴賓朋時,庶女們也往往不得機會「拋頭露臉」,所見的外男有限,但通家之好中就有兩個美男,儒雅清俊的徐二哥算一個,容貌更加出眾的當數言行頗有幾分輕佻的李大表哥,可在她看來,這位晏三郎的「美色」更比李大哥還要勝出幾分,且眉梢如泛光輝,唇色雖淡,氣色看上去卻並不存抱病的灰頹,光看他坐姿,也是軒昂峻峭,沒有絲毫羸弱之感。
等等,美男,外加幼年命舛……
這位難道就是她的第一條主線任務?
一念方生,腦子裡就是「叮咚」一聲。
系統十分歡快地上線了:親,主線任務也已經有了百分之一的進展,小壹這下可算有足夠能量再苟延殘喘一陣了。
芳期:親,你不會告訴我那位晏三郎就是目標美男吧?
系統:主線任務才有那麼一丟丟進展,能量還不足夠解鎖更多的提示消息,不過親,就算晏三郎並非目標人物,應當也與目標人物相關。
芳期:最好只是相關,要和一座冰山建交可不容易。
系統:宿主您要相信自己。
芳期:剛才人家感覺到我在窺視,看過來一眼,立時又看別處去了,說明什麼?這個晏三郎心裡定在想原來只是個女流之輩,懶得和她計較,美男對我是大大的鄙夷啊,我相信自己什麼?相信自己能被冰山冷死么?
突然又聽一陣歡呼及一聲哀嘆,芳期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系統突然作妖了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耳朵聽見的聲音——徐二哥一伍已經先下一城,領先趙世子一伍一球了。
嘆息的是四妹妹,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這一嘆有惋惜輸了錢的嫌疑,忙不迭地補救:「趙世子定能反敗為勝。」
不過很可惜,四妹妹的三十兩白銀最終還是如同長了翅膀,歡快地飛進了芳期的懷裡。
又只不過芳期還沒來及高興一下自己又發了一筆小財,就被王氏身邊的心腹蔣媼通知,讓她和四娘先去明宇軒候著。
這儼然就是要挨訓誡的預兆了。
但芳期並不慌張,因為她今日的錯處,無非就是未經允許擅見外客而已,又不是悄悄私見更不是私見外男,一點小錯處,嫡母這麼愛惜名聲的人必定不會藉機重罰,最多就是利用周小娘和四妹妹在父親面前告她黑狀,但她已經先一步和四妹妹「促膝長談」過了,如果周小娘夠機智,就應當意識到這樁姻緣絕對不是百利而無一害。
王夫人已經相送羅夫人而去,芳期也打算轉身離開。
但眼角的餘光,卻睨見二嬸的大侄子,也就是風流倜儻的李大表哥往冰山美男晏郎肩膀上擂了一拳,不知在高聲談笑什麼,芳期甚至看見晏郎撣了撣被李大表哥擂過的衣肩。
嘖嘖,看來冰山美男嫌棄的不僅僅是女流之輩,也看不上七尺男兒啊。
但願這位不是她的目標人物。
又說王夫人送走了羅夫人,直接乘坐肩輿回了她的明宇軒,並不急著見姬妾庶女,先是讓婢女們服侍著更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取下頭上帶著那高高的假髻,她發量少,只堪堪能挽個盤福髻,見客雖不合適,居家打扮卻也無礙,待全身上下都輕鬆了,才問起親生女兒來:「二娘現在何處?今日都做了什麼?」
得知芳姿今日倒是在她的瓊華樓寸步不曾外出,這時辰還在研究棋譜,大夫人先是讓婢女去喚二娘,沖蔣媼嘆息道:「說起來葛家子和阿姿出身並不算十分般配,偏是阿姿相中了葛二郎,且還一門心思投其所好,便說這棋藝,女兒家熬神費腦的精進來有哪樣好?也並不是阿姿真心愛好的事物,無非就是為了迎合葛家子,這婚事我本不看好的,卻拗不過阿姿哭著鬧著要低嫁,我就擔心她這樣做低服乖的,葛家反而不知珍惜。」
蔣媼體胖,一到夏季便有些怕熱易躁,偏是今日相邸又有酒宴,她跟著忙進忙出了一歇,也正詫異著蘇小娘生的庶女三娘怎麼突然間做出了違背大夫人意願的事體,又擔心沒了三娘嫁去彭家轉圜,二娘日後出閣,會被夫家長嫂葛彭氏彈壓,總之是各種煩悶和計較裝了滿腦袋,這會子說話便沒走心:「夫人要不是還記著大娘的事,也不會對二娘格外嬌縱……」
話一出口才猛地醒悟過來,瞅見王夫人眼眶都像充了血一般,蔣媼急忙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都怪老奴說錯話,夫人息怒。」
王夫人狠狠掐了一陣手心,閉著眼急喘一陣兒,才似乎冷靜了些,但指甲仍把手心掐得緊實,好半晌才能鬆開。
她並非芳姿一個女兒,她還有個長女芳莞,可惜多年前就夭折了,如果芳莞還活著的話……指不定她都已經是做曾外祖的人,哪至於而今也是年已半百,竟還沒能抱上孫輩,二十年,二十年轉眼就過去了,但芳莞的眉眼她還記得清清楚楚,芳姿長得就像她的姐姐,一顰一笑都像芳莞,她看著芳姿也像是芳莞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只恨她過去硬逼著芳莞做了那件違心的事,否則女兒哪裡至於會夭折於豆蔻之歲?所以她才對芳姿千依百順,再也不肯讓芳姿有半點不順心。
但這一回,關係到芳姿的終生大事,能勸還得勸,芳姿是她捧在手掌上放在心尖頭嬌養大的女兒,她絕對不容芳姿受到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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