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先要了婆母的命
芳期知道彭家不富裕,彭母為人吝嗇,卻沒料到彭母的手段竟然如此下作,但而今雖然彭母還瞞在鼓裡,不過她和彭子瞻的婚事已經算是作罷了,關於彭母的人品如何已經和她無干,只聽臘月繼續往下說。
「不瞞三娘,奴婢自從被調派來秋涼館,得知三娘多半會嫁去彭家做長息婦,十分擔心屆時會因三娘出閣,將奴婢也一併帶去彭家,所以只想遠著三娘,生怕步堂妹的後塵。直至三娘昨日突然違逆大夫人的囑咐,奴婢猜度著三娘應當改變了意願,逆著大夫人行事必然是為了擺脫和彭小郎的婚事,才敢向三娘示好。」
芳期也理解臘月的擔憂。
臘月雖是和相邸簽的雇約,並非相邸官奴,不過如果她出嫁,臘月雇期未滿,她要把臘月當作陪家丫鬟帶去彭家,按雇約規定臘月不能拒絕,當然等雇約期滿,無論是她還是彭家都不能強留臘月,但有臘月堂妹的事件在前,臘月自然會擔心到時彭家不願放人,又會琢磨陰謀詭計強迫「賣身」。
但有一點芳期卻還存在狐疑:「我便是不嫁彭家,也會嫁去別家,而今甚至連我自己都拿不準將來的歸宿,你怎地就有自信做我的陪嫁丫鬟有百利而無一害了?」
「奴婢一介下人,自是不敢幹預主人的姻緣,所以明知彭家娘子絕不是好人,但當初看三娘似乎與彭小郎情投意合,奴婢不敢冒昧在三娘面前說彭家娘子的不是。」臘月心裡清楚,彭家娘子敢如此算計仆婢,卻不敢如此算計相邸千金,所以她即便說了堂妹的遭遇,萬一三娘鐵了心的要嫁去彭家,也根本不會在意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知道身為下人的不易,並沒有埋怨你不夠忠心。」芳期道。
「萬幸三娘能夠體諒奴婢。」臘月蹲身行了一禮:「可奴婢雖有自保的想法,卻萬萬不敢行為背主之事,奴婢既被指派聽三娘使喚,絕不會效仿芒種為大夫人的耳目,仗著大夫人撐腰就冒犯三娘,三娘此時,為了擺脫與彭家的婚事,已然和大夫人反目,奴婢不肯趨從於大夫人,勢必就會被視為三娘心腹,所以無論三娘日後要嫁去什麼門戶,奴婢都希望能夠跟隨。」
臘月的意思是,如今情勢逼得她不能不站隊,但她既然視芳期為主,想都沒想過趨從大夫人。
她雖然只是相邸的雇傭,不怕被發賣打殺,但要是被相邸當家主母針對厭恨,隨便挑一錯處就會落得和芒種一樣的下場,臘月的父親在多年前就已經殘疾,母親而今又卧病難起,否則她也不會當和蜜餞果子鋪雇約滿后想方設法爭取相邸仆婢這門高薪職業,以解家人的燃眉之急,如果跟芒種一樣,在牙行落下個不良風評,日後再難被高門富家雇為仆婢了,她只能爭取做為芳期的陪嫁丫鬟。
「你和相邸簽了多久的約?」芳期再問臘月。
「五年,尚有四年期約。」
「那也難怪你這般焦急,這樣,我可以答應你不管嫁去什麼門第,都會帶上你作陪嫁丫鬟,萬一我嫁給了寒門子弟,沒能力再給付你現今的工錢,也會主動解約擔保不會讓你留下不良風評,但我需要你告訴我,你能為我做什麼事?」芳期指了指那把持壺:「像天香湯這樣的機巧可不頂用,調製湯水我也有不少配方。」
「奴婢明白,奴婢可為三娘做明宇軒及瓊華樓的耳目。畢竟在大夫人看來,三娘根本無法和她較力,但凡有幾分聰明的下人,都知道趨從大夫人才是一條明路,三娘想讓大夫人及二娘知曉何事,奴婢擔保會讓大夫人、二娘信任無疑。」
芳期滿意道:「你的確聰明,我也相信你具備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品行,眼下就有一件事,我明日就會去尋溫大娘,學一道翁翁、太婆都愛吃的佳肴,過些日端午節,就會用這一道菜取悅翁翁和太婆。」
「奴婢省得了。」臘月忙道。
臘月剛走,八月又掀了帘子進來,她剛才在屋子外已經聽了一陣三娘和臘月的對話,這時忙問:「三娘為何要將打算告知大夫人?」
「就是要讓大夫人知道我而今有了翁翁維護,大夫人日後的行事便會更加投鼠忌器,放心吧,大夫人知道歸知道,卻也沒辦法阻攔我。」
「大夫人怎麼不能阻攔?大夫人只要找個借口不讓小娘子出門就是了。」
「明日我要出門,只需徵得太婆的允許。」
八月也立時省悟:「看來奴婢昨日拿的一兩銀,還真不用擔心是無功光受祿。」
「好處還不僅這些,你再想想,要想明白了我再獎你百文錢。」芳期有意啟發八月的智計。
她既不用嫁去彭家,且不知道姻緣有何著落呢,可沒了過去得過且過懶散渡日的念頭,她不能孤兵作戰,身邊需要幫手,三月忠心但不比八月果敢,相較而言八月更得力,那麼就要好好栽培這丫鬟了。
八月琢磨的時間不長,再次豁然開朗了。
「奴婢明白了,大夫人見臘月提供的消息確鑿,日後才會更加相信臘月,這麼一來臘月就能發揮更大作用了。」
「百文錢是你的了。」芳期很滿意。
第二日晨省,一家之主覃遜當然不會仍在冠春園的正廳,芳期在姐妹們驚訝的注視下開口請求老夫人允准她今日外出,老夫人問得她是要去見溫大娘,就在兒媳、孫女們的注視下點頭允許了,先不說芳期如何,只說老夫人單獨留下王夫人說的一席話。
「五大王那樁事就算過去了,今後不必再提,我知道你必定會厭恨三丫頭,我也不喜她這般使心機,可相公說了,三丫頭這容貌不好好利用實在可惜,她橫豎已經及笄,在家裡留不了多久,你也犯不著計較針對她,比如她要出門的事,今後不必拘束。」
王夫人心裡有些不甘願,但明知老夫人是說一不二的性情,也只好稱喏。
老夫人就又說了王夫人要把王栢家的庶長女嫁去彭家的事:「彭儉孝夫妻兩個雖相中的是三丫頭,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敢肖想我王家的閨秀,這回的事雖然是咱們反悔,不過能有這樣結果,彭家人只有喜不自勝的。你也不必再為姿兒的日後發愁了,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自己家的孩子怎麼都比三丫頭這庶女要強些。」
但王夫人根本就不這麼想。
這天回到明宇軒,再也忍不住慍怒之色。
一筆是寫不出兩個王字,但老夫人似乎忘記了姿兒姓覃不姓王!王栢那庶長女,閨名叫什麼來著?還是問過了蔣媼,王夫人才想來,止不住地抱怨:「終究不是親孫女,老夫人竟這樣草率!桑丫頭和姿兒雖是親戚,但從來就無來往,桑丫頭嫁去彭家后哪裡會為了姿兒得罪彭家大女!大伯父在世時,幾個堂兄就管束不住王栢,更何況現在?王栢那混賬,當初可還頂撞過父親,說父親不過也是庶子,在他面前端不起長輩的架子,王栢的女兒會聽我的管束?
蔣媼也覺得這一件事,的確是老夫人想得太過理所當然了。
王家老夫人一輩,是三子一女,嫡長子就是王栢的父親,庶次是王夫人的父親,跟著就是老夫人,老夫人還有一個嫡出的弟弟,就是徐明溪的外祖父,老一輩的,而今在世也只有老夫人姐弟二人了。
老一輩的兄妹之間感情雖然和睦,但王栢因是老來子,著實是被父親慣壞了,對二叔父也就是王夫人的父親自來就不放在眼裡,父輩一過世,王栢雖說也和相邸走動,但自來就對王夫人愛搭不理的。
不過關於這樁婚事,王栢應該會贊同。
蔣媼不是王家的人,她其實也是受雇於覃家,但她是個寡婦,膝下只有一女嫁了人,她又不能跟去女婿家過活,靠著王夫人才有個棲身之所。
正因為蔣媼不是王家人,沒有老夫人的優越感,在她看來王大娘腿腳患有疾障,父親又不是高官,還是個庶女,能嫁給彭六郎真該念句阿彌陀佛。
彭家阿郎雖說只是個七品官,但到底不像王栢一樣只是領閑祿,手上一點實權沒有,彭家子怎麼看也算一表人材,配王大娘是綽綽有餘了。
王栢往前就不待見他二叔父這一房,他的女兒怎麼可能為了王夫人的女兒得罪夫家人?
就算老夫人還能把控王大娘,可老夫人也六十好幾的人了,萬一……
總之這樁事不妥當。
王夫人見蔣媼也是一臉愁容,心情越發急怒了,她緊緊握著拳,眼底掠過狠戾之色:「我的姿兒,斷然不能受別人的氣,葛二郎不能沒有長兄,否則日後恐怕對他的前程也會有影響,如果沒有長嫂……葛大郎這般年輕,必定還會再娶,唯有上頭沒了婆母,葛彭氏再怎麼能也沒有挑唆翁爹彈壓妯娌的道理!」
「夫人是想……這事恐怕不成吧,葛家娘子畢竟也是命婦……且要葛家娘子沒了,葛二郎豈不得為母服喪?就得耽擱二娘的姻緣了。」
「耽擱三載怕什麼,橫豎我也捨不得姿兒這麼早出閣,只要等彭家擇定吉日行了納徵禮,這門婚約就算正式告成,難不成等三年之後葛家還敢反悔?命婦怎麼了,命婦就沒個生老病死之憂。」
「可是夫人,葛家並不是普通門第,萬一要是失手……」
「我何曾說我要親自動手了,不是有現成的人么?」
「夫人是說……上京的人?」蔣媼忽然豁然開朗了:「如果是他們動手,絕對不存後顧之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