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祖父的囑令
溫大娘因為芳期主動供獻辣椒油和豆瓣醬的製作方法,非常樂意支持芳期討好祖父祖母的事業。
「你家祖父本就是揚州人士,不愛吃辣,最喜的一道菜就是蜜酥炙片鴨,老夫人因為幼年時隨家中親長在成都府生活過一段,倒是喜好辛辣的食物,老夫人最愛吃金明斫鱠,且用來做魚鱠的鮮魚最好是產自雅州的雅魚,為了端午家宴,早就託了商行不遠千里的買來一百尾,金明斫鱠倒不難,考較的是刀工,雅魚得來不易,你先用江鯉練練手。」
又把蜜酥炙片鴨的烹飪方法細細告訴芳期,強調道:「這道菜聽起來不難,不過既要保鴨皮焦香酥脆,又得讓蜜/汁滲入鴨肉卻大不容易,分寸火候甚難掌握。」
芳期長嘆一聲。
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溫大娘不肯教她能鎮宴桌的主菜,如這道蜜酥炙片鴨,為了保證酥嫩的口感,一隻肥鴨只取兩、三片肉,做成一碟至少得消耗二十隻鴨子,她要練手,把分寸火候掌握精準,得浪費多少鴨子啊?她是個窮人,連廚藝都學不起。
所以說人生一世,最要緊的還是要有錢銀傍身。
「這幾天我都不去相邸,你也不能日日往我家裡來,不過我在相邸的私廚大可借給你使用,器具佐料都是齊全的,食材你也不用犯愁,我會讓家人送去相邸,便是有耗費,大夫人也拿捏不住你的把柄。」
芳期:……
溫大娘這樣的師父真是棒棒的。
卻還是要表達一些慚愧的:「娘子教我廚藝,我還要讓娘子破費,這多不好意思。」
「能破費多少?你的刀工本就一直在練習,魚鱠的技巧很快就能掌握,至於炙鴨,用來練手又需不著真做一大盤子,按你的天賦,至多耗個十來只也就足夠了。」
芳期又再得寸進尺:「我還想求娘子等有空,再教我那道鵪子水晶膾。」
溫大娘覺得辣椒油和豆瓣醬的價值遠遠高過這三道菜,極其爽快一口答應了:「今日下晝你先看我做這兩道,過些日子,橫豎我也答應了把鵪子水晶膾做給晏郎品嘗,那日你過來便是。」
芳期回相邸前,還沒忘匡了兩小壇溫大娘自己腌制的青芥酢,天氣熱,用這種腌酢拌點辣椒油配上白粥,一定開胃得不得了。
次日午飯,芳期就把這罈子腌酢派上了用場。
這天晨省后,她就跑去溫大娘的私廚忙碌,連烤了三隻鴨子終於不那麼難吃了,但還沒有達到外皮焦酥肉質甜嫩的口感,芳期也不著急,取溫娘子腌制的青芥酢一壇,用砂糖、辣椒油、芝麻油一拌,叫三月送一碗去愈恭堂,給二哥、三弟及徐二哥、李大哥四人當為佐食,剩餘的分三小碟,送給四妹妹兩小碟。
周小娘並不住在秋涼館,但午飯多和四娘一起用,芳期是打算進一步和周小娘維持友好關係。
這事情剛做完,系統就上線了。
親,支線任務又漲了五小點。
芳期:咦?我還沒招惹大夫人呢。
系統:周小娘是王氏的眼中釘,她和你關係每親近一些,王氏便會多忌憚你一些。
這樣說她的腌菜小食一送,是很合周小娘的胃口了。
芳期剛把午飯用完,正想往皰廚去用功呢,結果周小娘就捧著個描花紅漆八寶盒過來了,對芳期笑著道:「我入了夏,中午一貫就沒什麼胃口,今日就著三娘送去的酢菜倒是喝了兩大碗粥,我也沒什麼能答謝三娘的,就拿了些蜜餞過來,尋思著再替三娘點茶喝。」
周小娘本家過去就在開封經營茶樓,所以一手點茶的技藝出神入化,又會分茶,能在湯麵上構繪出畫紋,她露這一小手,連芳期這個「大老粗」都覺得自己被帶攜著風雅了一回。
也難怪周小娘能夠長寵不衰了。
芳期知道她的父親是過了十五歲才被翁翁認為嗣子,而在這之前,父親雖然也打算走科舉之途,不過因家境窘迫,堅持學業都得靠親族接濟,哪裡還有心思去學琴棋詩畫、插花分茶這些風雅事物,但正應了一句缺什麼急什麼,覃敬入仕之後眼瞅著同僚們都愛風雅,他便自慚形穢,奈何天資有限,且起步也比別人更晚,在風雅文事上著實有些跟不上趟。
周小娘會一手分茶,就被覃敬贊為風雅,對她刮目相看。
這時芳期便感慨:「有小娘指點,四妹妹年紀雖小卻也學會了點茶分茶,不像我什麼都不會,難怪被阿爹視作一無是處。」
「蘇小娘也會點茶呢,技藝甚至比我還要強些。」周小娘笑道。
「我甚至不知小娘會什麼,小娘也從不跟我說這些,就更不提指教了,在我印象里,小娘除了寡言沉默就再沒別的了。」芳期這話不假,她的生母過去待她的確冷淡。
「要說來蘇小娘先前也並不是這樣寡言沉默的,我剛進門的時候,還是蘇小娘提醒我,說那時大夫人二子一女都相繼夭折了,心情煩郁,讓我萬事都當著心,莫要觸怒了大夫人。」
芳期驚奇道:「我只聽說大姐姐夭折的事,卻沒聽說除了大哥哥之外,大夫人還有二子。」
「大夫人頭胎生的就是個兒郎,百天未滿就夭折了,後來生的才是大娘,大娘底下本還有個嫡子,竟也沒有養過周歲,所以兩個小郎君都沒來得及序齒,這件事實觸大夫人的忌諱,家裡誰都不敢提,所以三娘才不知你還有兩個未及序齒就已經夭折的兄長。」
周小娘今日過來,本就是為著「禮尚往來」,倒不急著煽風點火,且芳期下晝還得去烤鴨子,更無意和周小娘長談,等喝完茶湯,再次謝過了周小娘,就道「有事失陪」了。
及到五月初二,溫大娘「復工」,親自檢驗了芳期做的兩道菜肴,心裡更是惋惜了:「金明斫鱠就不說了,關鍵就是刀工和食材本身鮮美,這道蜜酥炙片鴨卻極難掌握,才短短三天,你烹飪出來的炙鴨至少比春風樓的成品還要美味了,真是做廚娘的好料子。」
芳期得到了溫大娘的認可和鼓舞,信心更是增長了百倍。
五月初三,朝廷開始放假,相邸之前是車水馬龍,不過這一日的訪客多是為了行賄送禮,自然不可能帶家眷來蹭吃喝,別說芳期等閨秀,便連覃遜都懶得露臉,只交待族侄覃攽去流水宴上應酬。
他這天呆在風墅,寫了半晝字,正想回冠春園去睡個午覺,怎知就見覃攽急匆匆地進來,起先還以為是酒宴上出了什麼亂子呢。
衛人好飲,宴席上因為飲多了幾杯爭執甚至動手的事件偶有發生。
覃攽稟報的卻是另一件事。
覃遜聽聞,眉頭蹙得緊緊的:「大婦當真聯絡了遼國細作?」
「是,而且賄以重金,說過一段,希望求全堂的人設計讓葛家娘子暴亡!」
「真是不像話!」覃遜冷哼一聲:「葛承旨為官家潛邸之臣,官家對他一直信重,且葛大郎狀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這門婚事對我們家本是有益無害,怎知大婦竟能蠢毒到如此地步,她以為收買遼人動手就能天衣無縫了,卻不想萬一失手,就會樹敵葛家!」
「相公不用焦急,畢竟求全堂的人也不敢亂來,之所以通知侄兒,就是詢問相公是何意下。」
「阻止得了這次,阻止不了她下回犯蠢。」覃遜思量了一陣,才對覃攽道:「罷了,這件事我來處理,你跟求全堂的人說讓他們別聽婦人之言干這類蠢事,兩國而今眼看正在和談,他們要敢謀刺重臣妻室,豈不是自己送給主戰派把柄?」
覃遜等覃攽出去了,再也沒有心情午睡。
他非常非常的不喜歡自己的大兒媳,說實在他連二舅兄本就看不上,奈何當年老妻非要再和舅家聯姻,大舅、三舅的女兒年歲都不合適,只有王淑汀一個適齡的閨秀,為了娶王淑汀過門,幫著老妻管家,居然硬是另擇了一個嗣子。
覃敬品行雖不錯,而且還算好學上進,但性情刻板,覃遜打心底就不喜歡。
但誰讓老妻和王淑汀喜歡呢?
當年被擄至上京,王淑汀做下那些事雖狠毒,但到底有利於家族在上京立足,秦遜也就懶得搭理了,但現在可是已經回到了臨安!
王淑汀這蠢貨,真以為官家既然下定決心要和談,就認定連臣子暗中私通遼國間細這樣的罪行也不會追究了?遼國在臨安有間細,大衛在上京就沒間細了?求全堂暴沒暴露都是兩說呢,她居然還敢買通遼人謀殺葛家婦!
過去他們家在上京,示好遼人是逼不得已,取信遼人安排他們回國促成和談是權宜之計,王淑汀這又毒又蠢的婦人難道真以為他們是鐵了心的要幫著遼國滅衛?!
覃遜覺得自己對大兒媳的容忍已經達到了極限,無奈的是他知道不可能說服老妻休了這禍害,如果讓大婦暴斃……算了,大婦畢竟姓王,是岳丈的親孫女,自己曾經受到老泰山不少關照,可以說沒有老泰山的提攜仕途絕對不會如此順遂,且自己已經做下了件對不住老妻的事,要真害殺了老妻的親族,他也一大把年紀了,多少於心不忍。
且要阻止大婦犯蠢,並不一定得殺人,只要作罷了二娘和葛二郎的婚事就行。
覃遜一念及此,又是靈機一動。
便讓人去把芳期給叫了來。
開門見山就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考考你是否真有本事,你要做成了這件事,我擔保你日後更加自由自在,你琢磨個法子,讓二娘嫁不成葛二郎,最好還能讓我們家和葛家能夠繼續聯姻。」
覃遜自然不會告訴芳期原因,擺擺手:「我只給你三日時間,要是等端午後你還沒想出辦法來,就算沒通過考驗了。」
芳期欲哭無淚,她可真是命比黃蓮苦,一邊要完成系統的任務,一邊還要完成祖父的任務,而且祖父的任務還不能不完成,因為祖父的言下之意是,她要是不中用,今後就不會搭理她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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