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命犯小人
薛白璧也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只點了點頭,一對十分漂亮的杏眼,就這麼看著她,這種平靜的態度,讓唐早更加的放鬆。
她低聲道:「秦聞之死的時候,我就在他的家裡,我完全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為什麼會到我的房間,會躺在我的床上,但是我絕不相信他是自殺的,我們朝夕相處,他沒有任何自殺的理由,我也沒有察覺他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這是一種直覺,很清楚很清楚。我沒有證據,可是我真的堅信,他不會自殺,但是沒有人相信我,這麼多年了,沒有人相信過我……誰都不信,就連他,他都不信。」
很多話,一說開頭,似乎就少了很多的顧忌。
唐早喃喃的道:「我親眼看到他的屍體,他就躺在我身邊,我一輩子都忘不掉那一幕,忘不掉那些屍斑……就在那之前,他還摸著我的頭,跟我講大學的生活,他說要照顧我,他計劃了這麼多,他怎麼可能突然自殺?」
她有些失神,喃喃的道:「他就這麼死了,我背負著罵名,跟我最愛的人分手,而他被定性為自殺,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證據來翻案。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不管怎樣,不管多難,不管是為了他,還是為了我自己,我就是想要一個結果……」
「是啊,」薛白璧輕緩的嘆氣,附和她:「這樣的感覺,真是比死都難受,我明白的,如果是我,也會不甘心的……你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我願意幫你。」
「嗯,」唐早用力點頭,輕聲懇求:「薛白璧,求求你幫我,請求你一定要幫我。」
她道:「當然可以,我願意幫你,你要我怎麼幫你?你說。」
唐早急切的道:「我查到,有不止一個人這樣死去,例如李寧、周偉、朱洪,他們都跟秦聞之一樣,都是死於氰.化物中毒,但都被定為自殺,我查到,他們都是琴城高中畢業的同班同學,不可能這麼巧的。」
薛白璧握著咖啡勺的手,猛然捏緊,連杯里的咖啡都濺了幾滴出來,唐早卻完全沒有留意。
她語速情不自禁的加快:「你是他們的校友,你一定可以幫我的,我確定,他們這些人,當年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就是這件事情,導致了他們的死亡,而這件事,一定發生在琴城高中的校園裡……因為他們在死之前,手機都被定了鬧鈴,我認為這鬧鈴聲,在心理上,代表了上課鈴聲……」
薛白璧的眼睫又跳了跳。
那一刻,那雙漂亮的杏眼中,居然流泄出了幾分戾氣,她隨即低頭,慢慢的把手伸出去,是一個明確的撫慰:「嗯,你說的對,我相信你。」
唐早忍不住握住她手,她給了一點力氣回握,溫柔的看著她:「你還查到了什麼?告訴我,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這支持鼓勵了她,唐早說了很多很多,說她這麼多年的辛苦,說她每一點微小的進展,說她一次次的失敗和從頭再來。她從未跟人說過這麼多話。說到最後,她趴在桌上哭了一場,哭完了,整個人反倒清醒了些,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看時間都下午一點多了,兩人都沒吃飯,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來跟薛白璧告別,約好下次再聊。
她上了車,逃也似的開了出去,一直開到了一個僻靜的小路,她停下車,雙手捂住臉,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失態。
她背負著這件事情太久了,孤身一人,在無望的深淵裡苦苦掙扎,所以乍一見到曙光,就會控制不住的想抓住,想抓緊。薛白璧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叫人格外的放鬆,格外的軟弱,她覺得她就像受了什麼蠱惑一樣,控制不住的越說越多。
唐早獃獃的坐了不知道多久,亂七八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一直到小路上的車開始多起來,她才猛然回神,發動了車子,身上衣服都濕透了,這麼久,她居然就停在大太陽底下,連空調都忘了開。
回到局裡時已經下班了,唐早回過神來,就覺得一陣陣的頭疼噁心,在宿舍樓下停好車,她幾乎是飄著往樓里走,聽到大家一陣陣的起鬨笑鬧聲,也沒在意,沒想到就被人拉住了,有人笑道:「唐法醫,過來玩會兒啊!」
唐早定了定神。
她一抬頭,就見眼前全是人,拉她進來的,是一個不算太熟的女同事,叫錢雲。
市局一線警察男多女少,所以不存在專門的女警樓,大部分都是混住的,宿舍一層都是男警,樓梯旁邊有個會議室,整天都不鎖,被大家當成棋牌室用,這會兒裡頭起碼有二十來個人,有男有女。
唐早沒看到坐在桌角的路霄崢。但自從經過了金華眾的事情,她輕易不敢得罪同事,生怕到時抓瞎。所以雖然難受的不行,還是本能的彎起嘴角,笑了笑:「你們在玩什麼,這麼熱鬧?」
錢雲且說且笑道:「他們不知從哪兒弄了個算命遊戲,算的可准了,他們說算出來,誰的命最好請吃小龍蝦!」
唐早下意識的做了個「她沒有惡意」的判斷,可是她真的有點難受,聞著屋子裡那種煙味和汗味,她覺得她都要吐出來了,於是笑道:「那你們玩兒吧,我先回去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有人直起了腰,然後他舉著IPAD衝到了她面前,是個去年來的小警員,笑道:「來算一個!還沒給法醫算過呢!剛給路隊算,居然能算出什麼日為魁罡,會從事與法、警、軍、政有關的職業,還算出什麼面臨人生的轉折點……嘖,總之特准,你也來算一個!看法醫的準不準。」
人都站在她面前了,唐早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兩步,倚著門道:「算吧。」
於是就錄入姓名生日,還回答了幾個問題,確認之後,頁面上的字便慢慢的刷了出來,小警員搶著念道:「幼失怙恃身堪憐……誒?」只念了半句,他就覺得不對勁了,趕緊咽住。
他有點尷尬,趕緊撥了撥頁面,結果就顯出了後面一行大字,唐早瞥了一眼,隱約看到什麼近日犯小人逢劫數,什麼小心把命喪,須貴人扶助什麼的。
總之就是不好唄。唐早笑了笑:「我不信這個的,行了,算過了,那你們繼續玩唄。」
「別啊,唐姐。」小警員過意不去:「今天有人請客吃龍蝦,大家一起去唄!」
旁邊幾個人也紛紛讓她,唐早倚著門,頭疼的幾乎要炸開了,眼睛看出去都有點糊,勉強的笑了笑,正想說話,就聽路霄崢的聲音道:「行了,都別折騰了,叫龍蝦吧,我請。」
他從桌前站起來,向外揮了揮手:「你不吃就趕緊走吧。」
唐早連客氣的勁兒也沒了,就往外走,路霄崢掃了一眼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轉回了身。
宿舍樓沒有電梯,平時就是幾步路,此時,她幾乎是抱著扶手攀上去的,掙扎著回了宿舍,喝了一瓶礦泉水,趴在床上,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完了,生病就要很久不能調查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趴了多久,手機響了,她回來之後根本沒收拾,手機還在包里,響了幾次,她也沒有理。隔了一會兒,似乎有人敲門,她沒應,又隔了一會兒,他一推門居然開了,就走了進來,本來想敲敲她的房門的,手都抬起來了,他忽然一愣。
他隨即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來道:「小早?小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