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他如何不知道,外敵已退,他聲望愈高,若是一鼓作氣便是絕好機會,可是如今他們命脈相連,皇帝若在戰亂中身亡,拂影也便命不久已,如今的他,如何忍受沒有她的日子,如此劣勢定是要想出個一舉兩得的好法子!
他負手立在窗前,眉目在白亮光線中清晰如琢,卻是微勾著唇久久未曾說話,韓落和藍墨不由面面相覷,軒轅菡卻將手按到那銅鼎上,屢屢白煙極輕的泄出,彷彿從他掌中發出來,細煙繚繞,越過他的眉目,只讓人看不清神情,半晌才聽他道:「她中了生死不離。」
語氣淡淡的,彷彿在敘述與他無關的事實,藍墨和韓落卻是大驚,只聽藍墨皺眉道:「這生死不離雖是極怪異的毒,可是夫人身上有主子的血玉,又服了雪子的血,怎會……」
抬眼就見軒轅菡面無表情的盯著窗外,隱隱可見眼底殺意,她心中一滯,卻不再說,只是身邊的韓落臉色卻是煞白,竟拎了衣擺俯身跪了下去,沉聲道:「屬下失職!」藍墨不覺困惑的看他,卻聽韓落惶恐道:「那生死不離表面是毒,實則是苗疆流傳的蠱,我們只知這毒能將兩人性命相連,實則是需一人服母蠱,一人服公蠱,互飲其血,從此一人死另一人皆亡。若是皇上,定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為牽制主子,夫人服的定是子蠱,母蠱亡,子蠱便再也活不下去,相反……」
話還未說完,只聽「鏜」的一聲,那金猊銅鼎的頭部狠狠塌陷下去,凹凸不平的塌痕在軒轅菡修長的指下猙獰裂開,參差的銅片尖銳的刺進他的指,瞬間便滲出血絲來,紅線一般從從掌心流出,一滴,一滴,彷彿帶著回聲的空靈,落到光影斑駁的烏金磚面上,發出殷紅刺目的光亮。
藍墨只是一怔,便跪了下去,韓落也已不再說話,房裡寂靜無聲,只聽得那血滴落地的聲音,一聲一聲,緩慢卻長遠的在耳畔久久迴旋。
似是過了良久,他才淡淡道:「那東西應也是蠱吧,所以才引來了苗疆的人。」
韓落忙道:「是,而且生死不離是苗疆聖物,如此看來,兩人在族內身份不低。」
軒轅菡只淡淡看他一眼,道:「韓落,我給一個月時間。」韓落額上不覺滲出極細微的汗來,卻重重伏下身去磕頭,久久未曾抬起頭,只聽軒轅菡又道:「藍墨,你去查那兩人身份。」
藍墨領命,兩人默默退了出去,剛到門口,軒轅菡的聲音又遙遙響起:「叫柳娘過來。」
大約到了三更,夜色沉沉的沒有一絲星光,膳堂里的張庖人(廚師)正好當值,因著有時候府里的主子會叫夜宵,可是馬虎不得,夜深了,便冷的厲害,張庖人拿了件棉襖披在身上,估摸著主子們也睡了便窩在一個隱蔽的旮旯里打盹。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聽灶上隱約有悉悉簌簌的聲音傳來,偶爾夾雜著鍋碗相碰的清脆聲響,王府里吃食一向奢華,砸掉一個碗可要扣掉他幾個月的月錢,迷迷濛蒙想著,只聽那動靜欲大,猛地打了一個機靈,卻是醒了,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的扒著旮旯看過去,只見灶旁彎著身子站著一個人影,因著沒有點燈,那一身白衣著實顯眼,背上卻還背著一個卷狀的包袱,倒像是嬰兒的襁褓,他正奇怪那人頭上怎也是白晃晃的一片,定睛一看,卻是一頭白髮,這會子屋裡外頭都是靜極,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聲響,只聽那輕微的碰撞聲詭異的響徹耳際,他雙腿不由哆嗦的厲害,想著難怪這幾天老是丟東西又查不出誰幹的,原來是被弔死鬼偷去了,卻是越想越害怕,渾身都顫起來,那弔死鬼卻突然頭也不回開口問他:「喂,你們這裡有奶沒有!」
只如晴天霹靂一般直直打下,他僵著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只覺手腳都不聽使喚了,那聲音空靈妖異,好聽的只如仙樂,他聽說鬼越好看變越殘忍,他要奶做什麼,他一個男人哪裡能有奶,難不成……只覺心臟跳的越來越快,幾乎要從胸口蹦出來,他終於怕到極點,大聲叫著:「鬼啊!」便狂奔了出去。
正在這時身後卻突然響起嬰兒娃娃的啼哭聲,伴隨著叮叮咚咚的撥浪鼓響,一聲一聲,詭異的像是牛頭馬面的索命符,他頓時呼吸不穩,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厥了過去。
府里防守向來嚴密,他方才那一叫引得巡邏侍衛紛紛趕來,將膳堂圍了個水泄不通,為首的見張庖人嚇厥了過去,忙掐了他的人中,張庖人緩過氣來,一把抓住那侍衛的袖子,結結巴巴道:「有鬼……鬼啊……」
為首的見他神情慌張,不像是說謊,不過到底是上過戰場的漢子,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一把揪開張庖人仗著擔子走到門前,只聽裡面嬰兒哭聲漸小,那撥浪鼓尚在響著,便凝神在門前立了片刻,剛推開門,只見裡面銀光一閃,殺意充斥而來,他頓時冷汗涔涔,趔趄著向後倒退幾步,那銀光在他臉前擦過,他心中一跳,腳下不穩,便也跌了下去。
侍衛們見狀不由哄然大笑,正欲取笑他,只聽人群後傳來一聲冷然低喝:「不去巡邏聚在這裡做什麼?」回頭就見閻雷帶著一隊人神情冷俊的走過來,眾人忙止了笑,一一說了,他只蹙了蹙眉,轉眼就見那樹榦上釘著一根銀針,夜色沉寂中微光閃爍,他走過去伸手拔了,仔細端詳一番已有了計較,回頭朝手下交待幾句,手下領命前去。
這會子軒轅菡尚還未睡,閻雷將那銀針交與他,又大概說了,軒轅菡臉上似笑非笑,只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