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與上邪談完事情回來,正見拂影冷著臉抱膝靠在床柱上,因著方才衫子被撕破了,又無人敢給她拿新的來,她只扯了錦杯遮住身體,別著頭看向窗上的斑駁淺影怔怔出神。
皇帝心中一軟,只放輕了步子走過去,她似也覺察,只偏了頭不看他,皇帝見髮鬢發已散,一縷碎發落在頰邊,襯的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這才放低了聲音哄道:「是朕錯了行不行,朕不該對你用強。」她只冷漠道:「皇上沒有錯,這江山都是皇上的,更何況一個女人。」
他聲音越發低柔:「好了好了,是朕的錯,外頭日頭這麼好,偏偏你在這裡慪氣,朕答應你,除非你自願,朕絕不碰你,行不行?」話說出來不覺微微有些後悔,又不能改口,只好安慰道:「朕叫人給你拿衣服來換上,想來你也累了,下去歇息會。」她聞言這才微惱的看他一眼,那一眼只似嗔似怒,風情無限,他看得心中一動,興緻上來又不甘願的壓下去,回過身喚了人來,自己先出去了。
換了衣裳出的門來,並不見皇帝,隨口一問,才知去了宋淑媛那裡,她只點點頭,瑾萍已經候在門口等她,她緩緩走近,只聽瑾萍不知和誰笑道:「這玉倒是極好的色澤,也不知哪位大人落的。」她聽著一怔,遠遠的瞥了一眼瑾萍手中的玉,只見是一塊上好的白玉,色澤溫潤,在那手中泛著微光,她不由猛然正在原地,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七上八下激動地厲害。
她聲音發顫,怔怔看著那玉,指尖微微發著抖:「把它給我。」
瑾萍這才發現拂影,見她臉色發白,只被她的樣子嚇壞了,忙燙手山芋一般的將玉遞給她,她只咬著唇緊緊地握著,握的骨節泛白,眼底竟不覺漾出淚光來,她只不敢相信,他還活著,他竟可能還活著,腔中思緒滿涌,一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滿滿的情緒席捲而來,只讓她喜得幾乎窒息,還記得是剛到軒轅府的時候,那時樓家尚在,他重病卧床,她卻無法去看他,拈衣特地趕過來,讓她給他留個念想,當時她解了這玉,後來到了他府里,無論何時,他也是一直戴在身上的。
「告訴我,你在哪裡撿的。」她一把握住瑾萍的腕,顫聲詢問,瑾萍忙道:「在長清殿旁邊的歇腳的小園子里。」她見拂影情緒不穩,只問道:「夫人,這玉是你的么?」
她這才回過神來,緊緊握著那玉,斂了神色冷冷看她和她身旁的小宮女,道:「這玉我收了,記住了,不要亂說!」瑾萍和那宮女忙唯唯諾諾應了,她才道:「你先回去,我一個人靜靜。」瑾萍不敢耽擱,只好獨自回去。
她心中情緒波動難抑,只想找個人來聽她說,告訴那人他的二哥恐還活著,他的臉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深邃熟悉,她也知道,只是他,也唯有他,這世間的苦與樂只想與他一人分享而已。
一路奔到他那裡,守在門外的小童要上前攔她,她只衝動的推門進去了。
進了門,她的身形嘎然而止,諾大的殿內,齊齊坐了數十人,軒轅菡扮作的阜蕖坐在最上首,上邪下邪坐在左右首,其後便是一身黑衣的男子們,見她推門,都轉過臉來看她,她僵在原地,幸好反映的快,適時斂了神色佯怒道:「大夥聚在這裡做什麼呢,如此重要的事,我也不能參與商討么?」
最上首的軒轅菡不覺抬眸看她,她硬著頭皮低下頭,下邪卻不禁咧唇笑了,微諷道:「夫人,這是我們族內事,難道夫人也要摻一腳不成。」
她高傲的抬頭睨他:「站在我們中土上談論事情,閣下確定與我們沒有半點關聯么?」
下邪被她激的挑眉,忍不住站起身來。只聽軒轅菡不緊不慢的開口:「下邪,不得無理。」下邪身子一滯,卻是不甘心的回頭道:「是。」
軒轅菡淡淡看她一眼,道:「今天就到這裡,都散了吧。」
眾人這才行禮出去,殿內逐漸空曠,只余了兩人,他才從座上站起身來,優雅下了台階朝她走過去。
拂影微微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上下邪本就是苗僵的左右護法,一年前下邪不服管教,帶了一部分人出了谷,隨後上邪被派出來尋他,想來兩人後來才碰得面,我即扮成他們的谷主,在表面上,他們也是要敬我三分的。」他眼眸一閃,只皺眉道:「拂兒,這般匆忙……」
拂影這才記起所要說的事,頓時腔中情緒難抑,她突然緊緊攥住他的手,歡喜道:「流景……」她臉上不覺又哭又笑:「他還活著,他還活著!」軒轅菡掃了一眼她握在他腕上隱隱泛白的手,輕輕蹙眉,只問:「誰還活著?」
「二哥啊,二哥還活著!」
她情難自禁,臉上漾起百花齊放的璀璨笑容。他似也並不驚詫,只是心中微微抽痛,卻有種極不舒服的異樣感覺席捲全身,他不覺定定看她,低聲喚道:「拂兒……」
她卻突然鬆開他的手,笑道:「我去丟玉的地方等他,或許他會折回來取呢。」她笑得那樣高興,彷彿春日裡芍藥初戰一般的瀲灧眩目,他頓時心中一空,只伸手去握她,她卻已轉過身跑向門外,與他的手邊擦身而過。
他的手滯在半空,只來得及看到那抹白影浮萍一般的的輕盈飛出去,竟不由怔在原地。門外的日光沉沉落到地面的烏金轉上,流光反射,只照到朱漆的門上光怪陸離,像是一張張斑駁的印記。那日她問他,若是有一天,他為了江山必須殺她,他會怎麼辦,那是他一直不敢去想的問題,倘若韓落找不到解藥,倘若她一直與皇帝一命相連,為了得到皇位,他就必須殺他,可是他殺他,便等於殺她。幼時的教導告訴他必須這樣做,可是……可是……他讓她過的這般苦,家破人亡,不得不停留在仇人身邊,她經歷比平常妻子多太多的磨難。他欠她這樣多,卻無法明確的回答她,江山與她,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