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一點兒也不像村裡人

提了那麼多禮物，只換來一頓不像樣的午飯。

糙米飯，雜糧粥，涼拌野菜，水煮大蘿蔔，別說油，她怕是連鹽都不捨得放。

阿寶和蕭澈並沒說什麼，粗茶淡飯他們早就習慣。

可梁老爹和阿嬌小山卻一個個吃了蒼蠅似的，皺眉苦臉連筷子都沒動幾下，梁小山更是吃著吃著把筷子一摔，跑出去了。

「小山你去哪兒？小山！小山！」，趙寡婦喊了幾聲。

「別喊了，你弄這種東西他能吃得慣么？」，梁老爹嫌棄，沒有肉也就算了，連酒也沒一滴，還不允許自己抱怨。

「唉你這老不死的，我辛辛苦苦忙活一中午，你幹什麼了？」，趙寡婦大聲嚷嚷著。

梁老爹一生氣，把筷子一摔站起來走了，突然地，梁阿嬌將也覺得這些東西實在難以下咽。

「姐夫，我吃飽了」，她沖蕭澈甜甜一笑，嬌羞回了自己屋。

「你們都愛吃不吃」，趙寡婦臉上實在掛不住，自己也灰溜溜走了。

阿寶和蕭澈對視一眼，慢條斯理站了起來，順理成章地告辭，梁家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

走完親戚，村裡的窮年也就算結束了，城裡人還有上元節可以盼，山村裡只有冰天雪地，和挨餓受凍。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還早。

阿寶繼續坐在炕上縫衣裳，蕭澈和小竹坐在桌前看書。

「這本是三字經，這本是百家姓，學堂的先生都先從這兩本開始教」，蕭澈鄭重將兩本保存完好的書交給小竹。

六歲的男孩子第一次見到真實的書，捧在手心裡視若珍寶。

此時的他又怎會想到，將來的自己會有很多很多書，會成為學富五車的大學士，會成為天下知名的一代賢臣，會成為那麼多莘莘學子的老師。

「蕭大哥，這是你從哪兒得來的？」

貧苦百姓家沒有祖宗家傳又買不起，怎麼可能會有書呢？

「這是當年我從外面帶回來，本來有許多，後來逐漸被蟲蛀了，只剩這兩本還好」，蕭澈苦笑。

阿寶又開始好奇蕭澈以前的生活。

「村裡人都說蕭伯伯在外頭髮達了，原先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沒錯的，不然你怎麼會有書呢？」

「嗯？蕭伯伯？」，蕭澈斜睨她一眼。

「爹，是咱爹……」，阿寶臉紅。

蕭澈總算滿意：「這還差不多」

寒冷的氣息依舊猖狂，西北風刮著山上的雪粒子，落到山村就像是在下雪，整個水塘村像坐落在冰窖中，誰也不敢出門，整個村子沒有一絲生機。

進了二月，寒風終於變得暖融融，人們漸漸出門，這個時候小竹也該上學了。

二月初二龍抬頭，這天天不亮蕭家人就起了床，三人大包小包披星戴月往鎮上趕。

「到鎮上好好讀書，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

「束脩和你的日用都交到書院里，他們會管你一日三餐，你還在長身體，一定要吃飽」，阿寶再次叮囑。

「姐姐放心吧，我又長了一歲，能照顧自己」

要讀書的小竹心裡都是雄心壯志，不願讓姐姐操心。

「這裡頭是兩件衣裳，冷了熱了記得託人捎個信兒回來，姐給你做」，阿寶揉著弟弟的頭髮。

「姐夫，你看姐姐」，男娃娃抗議著躲到姐夫身後。

蕭澈終於開口：「行了，是去讀書又不是去戰場，你不必那麼操心，這家書院還不錯，先生管得嚴，條件也是最好的，不會凍著餓著學生」

「我又沒見過么」，阿寶訕訕笑著。

……

很快一行人到了鎮上，書院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都是來送孩子來讀書的。

有的家裡有錢，穿得起綾羅坐得起馬車。

也有的像他們一樣窮，大約也是攢下家底供孩子念書的。

蕭澈帶上東西領著小竹進去，阿寶就坐在一棵大槐樹下等著。

約莫半個時辰，蕭澈才出來：「都弄好了，小竹已經跟著先生進了學堂」

「那我能去看看嗎？」，阿寶眼睛一亮。

「連我都沒見著，這裡的先生管得嚴，學堂不許人隨便看，怕打擾了別的學子讀書」，蕭澈無奈。

「好吧」，阿寶有些失落。

不過很快她又打起精神：「不管怎麼說，小竹他現在也是個讀書人了，今年我一定好好乾活，多賺些銀子」

「好！」，蕭澈揉著她的頭髮，眼底儘是溫柔。

阿寶沒怎麼來過鎮上，蕭澈帶著她往集市裡轉了一大圈，給她買了些脂粉香袋，戒指簪子，又扯了好幾匹布給她做衣裳。

臨走的時候，還去包子鋪買了十個大餡兒肉包子。

把阿寶心疼得小臉兒都扭曲了：「你你你！你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啊，哪兒禁得住這麼花？」

「大婚時，我什麼都沒能給你，現在全給你補上，就這些我還覺得不夠，要不要再添點兒……」，蕭澈琢磨著。

「不要不要，這已經太多了，還是留著銀子吧」

小姑娘嘴裡說著怪罪的話，心裡卻美滋滋，精緻明媚的小臉蛋嬌羞得通紅。

兩人一路回了村，幸而他們住在半山腰，不必經過村子，也就不必擔心旁人說三道四。

不然抱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回來，還不知道村裡人會說出什麼閑話。

……

晚上吃過晚飯，阿寶坐在門前的石凳上想發獃。

「想小竹了？」，蕭澈坐過去。

「嗯，之前我每天忙著給他縫衣裳，做鞋子，生怕耽誤他念書，現在什麼都做好了，人也送到學堂里了，我又覺得空落落的」，阿寶將腦袋擱在丈夫寬闊的肩膀上。

「蕭大哥，能嫁給你真好，你真厲害」

這個家的一草一木，一張桌子，一條板凳，都是蕭澈一點一點親手做的，如果沒有他，自己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

單單那場病，趙氏就能作弄死她。

「你也厲害，才小小的年紀，就會那麼多」，蕭澈將她攬在懷中。

「蕭大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

「怎麼你的銀子像大風刮來的一樣，你一點兒也不像村裡人」，村裡人花銀子，都是一個字兒掰成兩半兒花，哪有這樣一吊錢拿出來都不眨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