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頭七
按照跛腳爺的吩咐，我留守在義莊等候，只有跛腳爺跟隨送葬隊伍前往風水寶地安葬徐老財主。
義莊之中瞬間空蕩蕩的，並未讓我覺得清閑半分，安葬了徐老財主，徐家人接下來還要在義莊的靈堂之中守靈到頭七。所謂七日為鬼，也就是說，人死後的七天內，還未變成鬼，而是在陰曹地府之中經歷生前善惡的審判，七日審結，定奪去留。那時，才能算是鬼！
還有一句老話兒，叫人不見鬼，鬼不見屍！
一般人如果沒有特別的機緣，是無法見到鬼的。而剛死的鬼，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所以也見不到自己的屍體。只有等到七日以後變成了鬼，方才如夢初醒。七日為新死之鬼的一個輪迴，從人變成鬼的輪迴，所以有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說法。七日一個輪迴，分別為頭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還有七七，七七四十九天以後，祖德之事若能盡滿，便可直接投胎轉世，若是未能盡滿，便要繼續等待投胎轉世的時機到來！
陰陽兩界相互依存，人死後，除了能夠接受後世子孫這七次的祭祀之外，便是只有每年的忌日，亦或者鬼節之日，才能接受祭祀。而頭七，是第一次接受子孫祭祀的日子，也是從人變成鬼的一個開始。這一天的子夜時分，地府的陰差會押送著鬼魂來到陽世間，讓鬼魂逗留片刻，享受一次祭祀。
故而，頭七又稱之為回魂夜！
民間十分忌諱這個回魂之夜，只因許多人留戀陽世間的種種，或親人、或事物、或諸多牽挂等等，一般最容易出問題的，也就是回魂之夜。若是鬼魂不願再回去，亦或者想要強留，再或者凶性大發，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在頭七的晚上，東家需要備上豐盛的酒菜供品，一則是供養亡親，二則乃是供養押送亡親的陰差，為的是讓亡親順順利利的回來，又能順順利利的回去，在九泉之下安息！
而今天出殯之後，徐家的靈堂並未撤去，似乎也不必猜測，徐家人這個時候還不撤掉靈堂，自然是想趁著眼下這個靈堂，一直熬到頭七為止。說起來，徐老財主也算是灣子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而他膝下，又有著兩個兒子，如此家大業大，卻是在死後一直寄住在義莊之中，出殯之前是棺材寄存，出殯之後，靈堂繼續寄存，不免讓人覺得寒心。
扎草人的事情，徐有道究竟知不知道？亦或者是徐有道授意給魏大先生來辦的？如果沒有徐有道的授意，想來那魏大先生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暗害大福子的，畢竟大福子乃是徐家的小東家，他也犯不著給自己找麻煩！
這背後的指使者若真的是徐有道，那他一直不肯讓徐老財主的棺材和靈堂進入家宅，又是什麼緣故？難道僅僅是八字不合？還是……有著別的什麼緣由？！
洗了個澡，換洗了一身乾淨的衣衫。
我先是把義莊內外打掃一遍，繼而又燒了些開水，和往常一樣，準備做晚飯，等著跛腳爺回來吃。
直到天色黑了下來，送葬隊伍方才吹吹打打的趕了回來。看著他們一個個的滿意表情，似乎徐老財主的棺材已經妥善的安葬好了。待徐有道送走了那些人，只是餘下了徐福和幾個老把式在一旁照應著，跟隨跛腳爺一道走進了義莊。當然，大福子和徐有道一樣披麻戴孝，眼睛都哭腫了，想來一路上沒少為他的老爹掉眼淚。
按照規矩，身披孝服是不能進入義莊兩邊的偏房的，只因這兩個偏房是住人的，未免沾染晦氣。故而徐有道和大福子兄弟兩個人直接進入靈堂上香叩拜，繼續守孝。
倒是只有徐福跟隨著跛腳爺來到了偏房之中坐下，我在一旁泡了兩杯茶水奉上。
徐福微笑著接下茶杯，並沖我點了點頭，繼而，又向跛腳爺無奈的開口說道：「陳老先生，這事兒還是得通融通融才好，而且我們少東家定然不會虧待您的！」
不知道他們在回來之前商量過什麼，跛腳爺的臉色一直陰沉不定，根本就沒再給徐家人好臉色看。
「停屍之事妥善辦好，而且風水寶地也妥善的點好，最後你們徐家讓我幫忙推算時辰還有送葬事宜，我也都沒有推辭。雖說拿了你們徐家不少錢，可我也一再破例不是？」跛腳爺緊鎖著眉頭，且一臉為難的辯解道。「徐福，你也算是徐家的大管家了，也能夠幫你們少東家做這個主。我還是一句話，靈堂必須馬上撤走，要在義莊繼續守孝，且要把靈堂安置到頭七之後，這件事，萬萬行不通的！」
「陳老先生，難道，難道就真的不能再通融了嗎？」徐福苦著臉，一臉祈求的表情望著跛腳爺。
「還通融什麼通融？義莊僅僅是寄存屍體的地方，怎麼可能成為守靈的地方？這是多麼沒道理的事情啊！」跛腳爺依舊堅守著自己的原則。「還有，我們爺孫倆也是大活人，總得過自己的日子不是？不可能給你們守了棺材又幫襯著守靈不是？古往今來，哪有守靈燒頭七紙還在外面燒的道理？你們徐家那麼多的院子，難道連個靈堂都擺放不下嗎？不行，這件事絕不可能讓步，如果你做不了這個主，那你就把我的意思告訴你們少東家！」
「我我，我再給你拿三十塊，再拿三十塊總行了吧？」徐福當即苦著臉，伸手便是往口袋裡摸索起來。
「徐福，不要再拿錢了，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跛腳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唉！我說徐福，你們徐家的這樁白事可是接二連三的出岔子，具體怎樣我就不說了，我也不想說那麼多。你們徐家的事情，也只有你們徐家人自己最清楚。如果你非要這麼逼迫我跛腳陳，除非，除非拿出點誠意來，否則，我是絕不可能再進你們徐家人的圈套了！」
「就一晚！今晚過後，明天就把靈堂撤走，如何？」
徐福猶豫了一下，順勢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並信誓旦旦的向跛腳爺保證道。
「呵呵！」
哪知跛腳爺卻是冷聲笑了起來。「徐福啊徐福，你是真瞧不起我跛腳陳啊！還想著用這般拙劣的理由來糊弄我？你老實說，今晚，是不是你們老東家的頭七回魂之夜？」
聽到跛腳爺的話語，我在一旁不免恍然的睜大雙眼，原來跛腳爺早已篤定今天就是徐老財主的頭七之日，所以才故意推辭。不對啊！我和大福子祭地氣也不過是祭了三個晚上，難道說，在屍體沒有運送到義莊來之前，徐老財主便已經死了四天？為什麼死了四天才送來？為什麼前面四天就沒有八字相犯的由頭？徐家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似乎有些理解跛腳爺為什麼這麼著急的想要趕徐家人離開義莊了！
徐家的這灘水，實在是太深，也太渾濁了！
「這……」
聽到跛腳爺直截了當的反問之言，徐福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張了張嘴，半天後，終究還是輕嘆了一聲，點頭說道：「不錯，陳老先生真乃是神人，什麼都瞞不住您啊！我們老東家，的確是在死了三天之後，才想到運送到義莊來的！」
「前面三天四天都能停放在家中，為什麼之後卻要寄存在義莊？而且連靈堂都搬了過來？」跛腳爺緊皺著眉頭，沉聲向徐福又問道。
「陳老先生，我……我只是徐家的一個管事的，說難聽一些就是個下人。有些話，我就是爛到肚子里，也不能說出口啊！」
徐福再次苦著臉，無奈的搖頭嘆息。
「那就請恕我義莊愛莫能助了！」
跛腳爺眉頭再次一皺，當即冷聲又道。「晉陞，送客！」
「別介啊！」徐福慌忙擺了擺手，且萬分為難的向外面掃視了一眼，繼而，壓低著聲音，向跛腳爺嘀咕道：「陳老先生，既然話趕話的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我們老東家，其實不是什麼壽終正寢，而是……而是被徐有道那個逆子給活活氣死的！」
聞言，我和跛腳爺盡皆吃了一驚，與此同時，我急忙來到門口處，向著靈堂那邊掃視了一眼。在確認徐有道他們並沒有在附近偷聽后，方才回過頭來，沖跛腳爺使了個眼色。
而緊接著，在徐福的講述中，徐家不為人所知的隱秘之事，逐漸的浮出水面！
徐有道此人，但凡認識的，皆是知道他乃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也就是命好，生在了徐家，還是徐老財主的大兒子，否則便是和那些地痞混混沒有什麼區別。整日里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可謂是一個十足的敗家子。對於這個混賬兒子，徐老財主也是時常的被氣昏過去。前些日子，徐有道不知從哪裡買回來一個風塵女子，嚷嚷著要娶到家裡當媳婦，也就是這麼個事情，把徐老財主直接氣得下不了床了。
而在徐老財主躺在病床上時，徐有道這個逆子居然堂而皇之的將那個風塵女子領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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