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接生意

送走了大夫，魏大先生不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唉！你們的錢全部拿出來，也只夠付一半的葯錢。還差七八十塊錢，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跛腳陳，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把錢要回來吧，不要搭進去了。我這條殘命，死了也就死了，這個世上，本也沒有太多的留戀……晉陞，你跑得快，快去把大夫追回來，讓他把錢退給你們，不然餘下的葯錢湊不出來，如今花的錢也白搭了啊！」

「錢都花出去了，你還說這麼些個屁話做什麼？」跛腳爺頓時沒好氣的撇了魏大先生一眼，隨即便是想了想，接著又說道：「活人總不至於被尿憋死，餘下的錢，我會再想辦法。你就好好的把傷養起來，其他的不要管了！」

說罷，跛腳爺囑咐了一番魏大先生，便是帶著我離去。

回到義莊，夜已然深沉。

看著抽悶煙的跛腳爺，我自然是知道，他哪裡能想得到辦法。若非此次徐家出了這麼兩樁白事，我們剛暖熱乎的那幾十塊錢也還沒有呢！

而今，那幾十塊錢都給魏大先生買了傷葯，我們手裡只留下三塊錢維持眼下的生計。若是想要一下子弄到幾十塊錢，幾乎不太可能，除非再遇到一家，能夠媲美徐家那般殷實的家境。然而，十里八鄉能夠趕得上徐家人那麼闊綽的，可謂是寥寥無幾。即便是有，人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拿這麼多錢給我們。

而徐家，自是不可能幫助魏大先生的。

魏大先生把徐家害得這麼慘，還差點用術法害死了徐有福。如今徐有福繼承徐家的家業，沒有找魏大先生的麻煩已經是很不錯了，怎麼可能出錢幫他治傷？

再加上徐家如今一蹶不振，正需要時間喘息，我即使和徐有福有交情，也萬難登門給他添麻煩。倘若求助附近的村民，則更加不可能，村民們能有口吃的已經是謝天謝地。家境再好一些的，興許還藏著一兩塊錢作為保命錢，既然是保命錢，斷不可能為了救濟一個不相干的人而捨得拿出來。

所以，思來想去，這個辦法，還真是想不出來。

忽然，跛腳爺用力的敲了敲旱煙袋，且沉聲說道：「眼下倒是有著一筆買賣，若是能夠做得成，我們便能賺一百六十多塊錢！」

「什麼買賣？」

我皺了皺眉頭，似乎也沒有聽跛腳爺說過誰家有著什麼大買賣找上門來。

「趙七指的身上就帶著一筆錢，那是他生前積攢下的。昨夜他來找上我，為的就是做這筆買賣！」跛腳爺微微抬起頭看了看我，緊接著又說道：「他說他的身上總共應該還剩下一百六十多塊錢，如果能夠幫他把屍骨遷葬回故鄉，並幫他找到一處風水寶地安葬。那一百六十多塊的死人財，便歸我們所有，這就是他的報酬！」

「但是跛腳爺你也說過，與趙七指談買賣，便是如同與虎謀皮！」

我再次皺了皺眉頭。

「不錯，趙七指此人心術不正，而且他生前便是學了一身的術法，死後變成鬼，也是道行極高！」跛腳爺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道：「如今的趙七指，已經不是當初的趙七指，人死後不能再與生前相提並論，故而，我們若想賺這筆死人財，必須再三斟酌才是！」

「實在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並不一定要接這筆買賣！」

我亦是擔憂的回了一句。

就在我和跛腳爺費力的琢磨之際，院門外忽然颳起了一陣狂風。狂風迅疾，來去剎那，緊接著，便是一道蒼老的笑聲傳了來：「跛腳老哥，我又前來拜訪了！」

「趙七指？！」

跛腳爺霍地站起身，隨即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外面，且頭也不回的向我擺了擺手，道：「晉陞，你切記不要走出這道房門，我去看看！」

我忙應承了一聲。

隨即，跛腳爺緩步走出了房門，但見院門口，乃是一個手提白紙燈籠的老者。此人，正是那晚在山裡遇到的七指先生趙千斗，但不知他手中提著的白紙燈籠，為什麼裡面一直沒有點亮過？既然沒有點亮，為什麼還一直提著？我皺了皺眉頭，乃是好奇的看著跛腳爺迎了過去。

院子里，有著幾個石凳，跛腳爺和趙七指便是圍繞著一個石桌坐了下來。

隨手放下白紙燈籠，趙七指微笑著向跛腳爺問道：「跛腳老哥，怎麼今晚既無酒也無茶招待嗎？」

「既無酒，也無茶，有事就說事，無事便送客！」

跛腳爺淡淡的向趙七指回道。

「唉！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跛腳老哥，你最近遇到了難處，我這不就是來幫你度過難關的嘛？」趙七指先是苦笑著嘆了一聲，繼而又開口說道：「你舍財搭救那個遭了報應的魏大麻子，本是功德一件，只可惜你手裡的錢也遠遠不夠啊！如果能夠答應和我做這筆買賣，你便能拿到我生前積攢下的所有錢，到時你不單單能夠救下魏大麻子，更是能夠賺一筆小財。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你倒是消息靈通！」跛腳爺冷笑一聲，回道。

「那是自然，鬼有四通，可知千里之事。而我生前修習了玄門術法，死後亦是鬼修，自然知道的多一些。」趙七指微笑著回道。「我還知道，你忌憚我現在是一隻鬼，怕我給你玩什麼彎彎繞繞，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揣摩於我。我趙七指縱然有千般不是，也不敢在跛腳老哥你的面前賣弄不是？想當初我學的玄門術法，也都是你教給我的，在你的面前，誰能翻得了天去？」

跛腳爺聞言，乃是靜靜的盯著趙七指看了看，趙七指錯愕的低頭看了一眼自身，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笑了笑。

「屍骨如今在何地？」跛腳爺突然開口，沉聲問道。

「安縣馬尾坡，在馬尾坡的山腳下有著一個亂墳場，我的屍骨就在亂墳場之中埋著！」趙七指忙回道。

「安縣距離此地有著二百多里路，一來一回便是五百里左右，我縱然雇馬車前往，至少也得趕五天的時間才能回來，所以，我必須預留七天的時間！」跛腳爺皺了皺眉頭。

「七天就七天，只要能夠遷葬回來，七天算不了什麼，這麼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這麼七天！」趙七指倒是十分爽快的應承下來。

「七天後，我會把你的屍骨直接送到你的故鄉安葬，至於我能夠尋得何等的風水寶地，你不能有任何異議！」跛腳爺再次皺著眉頭，向趙七指認真的說道：「至於壽棺，也只能按照一般材質購置，而且沒有送葬儀式，也沒有人披麻戴孝。若是你同意這些條件，我再考慮是否接下你這筆買賣！」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不會秋後算賬就是了！」

趙七指連連點頭的應承下來。「你該省的就省，只要風水寶地找得好，多少給我弄個盒子盛放屍骨也就成。至於風水寶地，我自然是相信你跛腳陳的能力，雖然比起我的風水造詣差那麼一點點，可還算是過得去的，呵呵！」

「真的這麼簡單？」跛腳爺狐疑的盯著趙七指，再次問道。

「當然，就是這麼簡單！」趙七指鄭重的向跛腳爺承諾。

「好，你的這筆買賣，我接下了！」

跛腳爺隨即向趙七指又說道：「明晚啟程，不過，在啟程之前，我們要先簽下一份陰陽契書，防止你這個老鬼中途變卦！」

「你這個跛腳陳，心眼怎麼這麼多啊？咱們老哥倆還簽什麼契書？真是的！」趙七指頓時不樂意的辯駁起來。

「簽了就成，不簽愛找誰找誰去！」跛腳爺忽然站起身，乃是不耐煩的回懟了一句。

「成成成，明晚天黑以後，我準時來到這裡，到時你準備好契書就是！」趙七指忙又點頭應承下來。「跛腳老哥，那我們就說定了？」

跛腳爺再次打量了趙七指一眼，隨即無奈的點頭道：「如今我是騎虎難下，為了搭救魏大麻子，不得不賺你這筆死人財，那就這麼說定了！」說完，跛腳爺緩緩擺了擺手，示意趙七指速速離去。

而院門口憑空又颳起了一團陰風，霎時間，趙七指的身影，連同那白紙燈籠，一併消失不見了。回過頭來，跛腳爺再次嘆了一口氣，緩步走進了房門之中。剛坐下，便是又拿出旱煙袋，繼續抽了起來。見跛腳爺沒再說話，我也不好再說什麼，或許他正在琢磨這筆買賣怎麼才能有驚無險的達成。面對那神出鬼沒的趙七指，實在是讓人有些不放心。

不過，他若是一心只求個回歸故里，倒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希望這筆買賣，能夠順利才好！

與大活人談買賣，拼的是心智，而和那種成了精的老鬼談買賣，不單單是拼心智，更重要的，還要拼本事！

一夜無話，當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跛腳爺卻是忙碌起來。先是設壇畫了很多符咒，隨後，又準備了兩份陰陽契書，這種契書，乃是約束鬼邪的唯一憑證。倘若任何一方違背契書的約定，另一方無論是上天入地，都能憑此契書討回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