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愛的結晶

瀑布附近的生態保護的很好，有許多藥草，有不少野生黃芪，據說村民就靠這些藥材勉強維持生活。

「季同學，你今天怎麼了？」顧一帆走到季重陽身邊，關心的問道。

天氣炎熱，大家都在瀑布下清澈冰涼的山泉水裡玩耍，只有季重陽一直站在竹林邊，遠遠看著瀑布，眼裡映著藍天白雲青山綠水，不知在想什麼。

「沒事。」季重陽想著去看妞妞的時候，和沈寧好好談談。

「肯定是幾天沒見沈寧……」顧一帆的話還沒說完，聽到一聲慘叫。

「啊！」

那塊大家都爬上去拍照的巨大岩石發出了一陣騷動，季重陽看到一個人影直接掉下來，心裡一驚，立刻往那邊跑去。

顧一帆也看到了，匆匆跟在後面跑過去。

清澈山泉被染紅了，乍看去驚心動魄，嚇得一群年輕學生手足無措。

肖萌就站在岩石下，和陸驚羽用手機拍小魚，突然一聲巨響，一個人從兩米多高的石頭上墜下來，砸在淺淺的溪流碎石上，頓時水面泛紅，她還沒見過這麼大片的血，腿一軟就跪在碎石頭上了。

一片慌亂慘叫聲中，季重陽率先跑過來，看到因為在巨石上自拍不小心滑落下來的湯婷婷還有意識，只是腿和手臂不停湧出鮮血，她上去檢查了一下，立刻對身邊最強壯的幾個男同學說道：「先把她挪到平地。」

「脊椎沒受傷吧？能挪動嗎？」同學們不敢動啊，大家都學過一些急救常識，生怕把人弄癱瘓了。

「沒事，只是擦傷和手臂骨折。」季重陽冷靜的說道。

她在這種時候，就像資歷老成的主治大夫，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聽從她的指揮。

「疼……好疼……」湯婷婷痛苦的哼哼著，被兩個男生抱到一邊比較平整的草地上，臉色煞白，覺得自己要死了。

這一刻，她才覺得活著可貴，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一邊叫疼，一邊不停的問：「我會死嗎？」

她是問季重陽的，因為她只看到季重陽冷靜淡然的眼神，這副趨近冷漠無情的表情，平時她很討厭，但在生死關頭，卻覺得特別可靠——只要季重陽不慌張，就意味著她的傷勢沒那麼可怕。

「不會，可能多處骨折，你別動，忍著點疼，不要休克。」季重陽平靜的回答她，「我要先幫你止血和固定傷處。」

其他人在叫救護車，但這是半山腰，想將湯婷婷轉移下去還是很困難，而且如果不止血，等轉移到醫院，可能就因為失血過多掛了。

「你們別站著不動，去找木棍、竹片或者樹枝，總之，有適合當夾板的，先找給我。」季重陽輕輕擠壓她手臂上的傷口，聽到湯婷婷又尖聲慘叫，她淡淡說道，「有骨擦音，這邊小臂也骨折了。」

「季重陽，你是故意這麼用力嗎？好疼……」湯婷婷哭的更厲害了，覺得自己要休剋死了。

「別亂動，疼痛會減輕。」季重陽冷靜的提醒她。

「傷口快衝洗一下……」

「能不能複位？」

兩個村民從遠處才跑過來，用他們的老經驗說道。

「不行，這是野外，不能沖洗。」季重陽阻止兩個村民，見他們不理解的看著自己，解釋說道，「沖洗會將污染物帶入身體深部甚至骨髓,造成傷口感染,引發骨髓炎。而且沖洗開放性骨折時可能將已經產生的血痂沖開,導致再次出血而難以止血。」

旁邊的其他醫學生們都崇拜的看著學霸，覺得自己在她的實戰面前，都是渣渣。

尤其此刻短髮幹練靈動的季重陽，眉眼沉靜，彷彿自帶光芒，讓人不由自主的配合她的指揮。

「而且現在不知道到底還有什麼地方骨折，盲目複位極易造成二次損傷，污染的骨折端回縮也會造成深部感染。誰有乾淨點的衣服，先止血再說。」季重陽說完，問道。

湯婷婷眼神有點複雜的看著季重陽，從她身上，看到了真正醫生所擁有的專業性。

她想，如果兩個人位置交換，季重陽受傷，湯婷婷肯定不會管她什麼二次損傷和污染，甚至恨不得錯誤操作，讓她終生殘廢……

湯婷婷這麼一想，更覺得自己卑劣，也更嫉妒季重陽。

一邊的顧一帆也眼神複雜的看著鎮定指揮的少女，他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麼優秀的女生，感覺努力一輩子，也比不過此刻的季重陽。

那種差距，讓他將一些情感深深埋在了心底，不敢說出來褻瀆心中的小仙女。

「終於找到了。」陸驚羽從遠處跌跌撞撞的跑來，手裡攥著一大把紫色的植物。

「這是什麼？」魏文成見她穿著有點坡度的高跟鞋差點摔倒，伸手扶了她一把，問道。

「中藥。」陸驚羽實在不想說這兩個字，「止血的。」

她一個實名反對中藥的醫學生，竟然會認得野生中草藥，也是因為從小耳濡目染。

「重陽說不要上藥，以免增加處理難度……」顧一帆在一邊提醒。

「季重陽說不能上藥，別給我上……啊……」湯婷婷這種時候，更寧願相信季重陽，生怕陸驚羽公報私仇，給她上什麼毒藥。

可她話還沒說玩，陸驚羽就揉碎了手裡的紫色果實，按在她的傷口上。

「會不會感染，別給我抹奇怪的東西啊……」湯婷婷殺豬般的慘叫起來，求助的抓住季重陽的手，「季重陽，救我，救我……」

在生死關頭，即使是情敵，也會不由自主的把她當成救世主，也許，這就是季重陽身上藏著的大醫風範。

「不會，這是裸花紫珠，能止血止痛、散瘀消腫，是一種良好止血藥。」季重陽認出那植物了，她雖然學的是西醫，但中醫藥經都會課餘時間看看。

這種植物生於平地至海拔1200米的山坡、谷地、溪旁林中或灌叢中，恰好這邊就有。

「你是怕感染，還是怕失血過多先死了？」陸驚羽沒好氣的反問，她都拿出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家底絕學出來了，結果居然被患者質疑，真令人生氣。

湯婷婷多發性骨折、骨盆也許也有骨折，造成廣泛的軟組織損傷會大量出血，而救護車至少還要四十分鐘才能到山腳。

半個小時她血就流光了，感染也比死了強。

季重陽在給湯婷婷上竹板簡易做成的夾板。

大家都有學過骨折固定綁紮，但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現實實踐中，做的這麼完美漂亮。

老師當時說的要點，學霸全都記在腦子裡，根本不用像他們一樣不停用手機百度。

等沈寧趕到時，看到一個神仙模樣的短髮少女，正在給躺在血泊里的湯婷婷包最後一道傷口。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顧一帆就喊道：「你的車在山腳嗎？」

別人叫救護車的時候，顧一帆給正打車過來的沈寧發了消息，讓他留司機在山腳等著，到時候可以先送去村裡的衛生院等救護車。

「在。」沈寧見周圍的石頭草地上都是血，而季重陽認真救人的樣子，讓他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樣。

快一年了，那種初相見時的心動，一點也不沒有改變。

「好了，你們做好擔架了嗎？」季重陽問旁邊幾個男同學，一抬頭看到滿臉是汗的沈寧，愣了愣，他居然飛回來了！

沈寧之前說要出國學習，可能沒空回來參加活動，等季重陽競賽結束，就給她訂機票去看妞妞，他們異國他鄉約會……沒想到今天居然回來了。

野外自製擔架其實很簡單，麻煩的是現在是夏天，大家沒有外套和多餘的衣服……

兩個老村民倒是找了不少藤條，纏在兩桿竹子上，但很硬，會摩擦到傷口。

「我帶了你要的東西。」沈寧將肩上的背包扔地上，裡面是毯子和軟墊——也是顧一帆發消息叮囑帶來的，司機車上正好有毛毯和坐墊，就帶來了。

同學們七手八腳的輪流將湯婷婷從山路抬下去。

肖萌膝蓋也擦傷了，扶著季重陽和陸驚羽，一瘸一拐的費力跟在後面。

湯婷婷被送去了市立醫院，她身上三處骨折，其中盆骨骨裂，好在同學們處理及時，沒有大失血和嚴重錯位，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只是整個暑假都要在病床上度過。

這個意外，折騰大家很晚才從市裡回到賓館。

村莊沒有城市那麼喧鬧，天一黑，就變得很安靜。

沈寧拉著季重陽到賓館后的老河邊，看著前方波光粼粼的長河，一時間都不想開口破壞這靜謐。

「你爸爸找過我。」季重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索性用她最習慣的方式，開門見山的說道。

「他逼你和我分手？讓我離開你？」沈寧頓時緊張起來，老狐狸說過，只要他在青林畢業之前拿到雙學位，就不管他和季重陽的交往，現在居然趁著自己出國偷偷去找她，太可惡了！

沈寧臉色陰沉的可怕，立刻想給他爸打電話。

「不是……叔叔沒有讓我們分手。」季重陽急忙阻止他，「你聽我說完。」

沈寧聽到沈於潛沒有逼她分手，臉色稍微緩解了幾分。

在沈寧心中，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商量。

「我是一定要走這條路的人，所以選擇了青林醫學院，你呢？還記得你來醫學院的初衷是什麼嗎？」季重陽知道當初他只是因為叛逆，不想被家裡人管，才來這裡的，「每個人來到這裡的動機都不一樣，只有你，是最沒有必要來的。」

「沈寧，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交集，不管你在哪裡，都會住在我這裡。」季重陽拿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位置。

「我以前，總是怕你委屈求全。」季重陽很少主動和沈寧說這麼長的話，她很認真的看著沈寧的眼睛，「儘管你說你是心甘情願，可我會覺得不公平，會心疼你的付出，會覺得自己是個壞女朋友，不停的拖累你，捆住你飛翔的翅膀。我有道德負罪感，不管你怎麼心甘情願，我都覺得，自己不夠好，不配做你的戀人。」

「現在，沈寧，我想和你建立第一無二的關係！是那種……特別美好長久的關係，只要想到你，我就覺得溫暖，踏實，和驕傲。而你想到我，也會覺得值得。」季重陽緊緊按著沈寧的手，讓他感受到自己心臟的搏動，「奶奶曾經告訴我，每個人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星星，我找到了屬於我的星星，我不想看到我的星星是黯然的，它應該有它自己的光芒。所以，你放開一切，去盡情追逐自己的夢想，我會等你……」

「你是不希望我繼續在青林陪你？」沈寧打斷她的話，問道。

「奶奶還對我說過，有些人來到你身邊，是帶著使命的，當完成了任務可能就會離開，但不必懼怕分離，所有的關係都應該是一種向上的力量，會帶著你走向更好的地方。」季重陽主動抱緊他，「我想，我們一起走向更好的方向，所以……不必懼怕……」

沈寧沒有再說話，緊緊回抱住她。

他知道她的懼怕，所以才想給她安全感。

這次，終於等到她的表白，雖然還是那麼彆扭，但沈寧很感動，感動到只想靜靜感受這一刻的擁抱。

河對岸，突然綻出煙花。

那是沈寧讓顧一帆和魏文成事先安排好的驚喜，一顆顆愛心形狀的煙花直衝夜空，倒映在河水裡，特別美麗，引的在家裡看電視的村民們紛紛推開窗戶走出家門觀看。

「我會考慮你的話。」沈寧等煙花放完了，才對季重陽說道，「但是說好了，以後不可以提分手，不管我留下還是離開，你永遠都是我女朋友。」

季重陽在他懷裡無聲的點頭。

「還有，等你到了年齡，我們就先領證。」沈寧覺得必須給她一個法律保護的家庭，她才會徹底痊癒，走出情感冷漠。

季重陽幾秒后，在他懷裡依舊無聲的點頭。

她的話都說完了，剩下的時間，交給沈寧來說。

「我前段時間，去了你以前呆過的醫院。」沈寧還想給她另一個驚喜，「我以前調查你，是因為好奇和喜歡你，這次，是我想幫你找到遺失的愛。」

季重陽微微一愣，抬頭疑惑的看著他。

「我找到了當年給你媽媽接生的助產士，還找到了那時候的病歷。」沈寧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母親拋棄的，也從不主動去尋找自己母親有關的任何事情，所以他幫她找了，「你媽媽當年患了罕見的血栓，本不該冒著風險懷孕……她可能太愛你的爸爸，或者……太愛你了，冒著生命危險想留下你。」

但沈寧也只能從助產士嘴裡得知一部分當年的情況，因為他還沒查到季重陽父親的身份，但他相信裡面一定是有什麼隱情，因為助產士堅定的認為，這個年輕媽媽很勇敢，不顧自己特殊情況生下季重陽，之後消失，大家的猜測是這個年輕媽媽產後抑鬱，或者因為覺得自己隨時會因為血栓離開人世，怕拖累孩子，也可能是去找孩子父親，中間出了意外……

季重陽並不是被無情冷漠的父母拋棄的孩子。

沈寧只想讓她知道，她生下來之前，就是被愛的，之後，也一直被愛。

他會一直守護著她，治癒她的靈魂，成為她那顆永不落下的星星

「為什麼要去幫我尋找真相？」季重陽看著他，露出一絲恬淡的笑容，「過去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以後，不要浪費時間在過去上面了，好嗎？」

「好。」沈寧想幫她解開心結，想讓她像正常女孩子那樣，安心的享受被寵愛的人生，但是現在看來，不需要了，她本就強大。

季重陽又笑了，拉著他的手，看著眼前的河面，看著濃重的夜色里閃著美麗光芒的螢火蟲，在雜草中飛舞，心也跟著沉靜下來，以前像在迷霧中穿梭的模糊又沉重的情感，現在變得清晰起來。

在這樣的夏天，她似乎聞到戀愛的味道。

一陣夜風吹過，螢火蟲的光芒閃現在河面，和天上星光交相輝映，兩個人緊緊牽住彼此的手，為對方照亮腳下的路，再長再黑的路，也不會孤寂。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