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相殺
「邵先生,下一步當如何?」有人湊近,低聲問道。
邵行峰道:「只怕那三家已經動了殺心。我們當聯合齊家。」
說著,大步向不遠處的齊傑輿走去。
齊傑輿此時已經從納器錦囊之中取出了藤椅、茶桌、茶具、水果,擺了一桌,躺在椅中閉目養神。
旁邊四位美女伺候著他,這個遞個葡萄,那個送塊香梨,齊傑輿愜意逍遙,如同仙人。
邵行峰來到近側,四位美女眼中泛起寒光,一臉警惕。
「邵先生怎麼不去找人?」齊傑輿閉著眼睛問。
邵行峰道:「那三家只怕要聯手對付我們。齊公子打算如何應對?」
齊傑輿笑道:「我哪裡需要打算?先生這不是已替我打算好了?只是我齊家是民啊,邵先生怎麼不與官聯手,卻來找我這小民?」
邵行峰沉默片刻,道:「我知齊家沒有庸才。」
齊傑輿緩緩睜開了眼睛,道:「先下手為強。」
說著,將右手中的摺扇合攏起來,在左掌之中重重一拍。
剎那間,虛空之中不知開了多少扇門,那門中殺出一隊隊的黑甲武士,一個個手持神弩,對準了神佑軍、神火堂與煙波閣的人,便是一輪疾射!
「混賬!」
怒吼聲中,三方帶隊者各自施展力量,向著黑甲人們反攻過去。
三方勢力初時因沒有準備而陷入被動,但片刻之後,便各自組織了起來,形成一個個小隊,與對方對抗。
齊傑輿一躍而起,冷冷看著戰場,道:「朝廷養出來的狗,果然有幾分本事!」
邵行峰深吸一口氣,道:「我只知齊家沒有庸手,卻不知竟然不凡到如此地步。」
齊傑輿一笑:「若得慶興侯府聯手,什麼文武工家,有何可懼?想算計我們?我呸!」
兩人一起衝殺而出。
大利之前,何人不可殺之?
左太元手下兵將最多,神佑軍又是晏國精兵,初時雖然被對方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很快便在他的指揮之下,開始有條不紊地反擊。
煙波閣與神火堂兩方,一言符陣連出,籠罩四方,一言法器發威,種種殺招漫天。
霸下身周的林地,一時間變成了死亡的屠場,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這裡走向終點,一縷縷滾燙的鮮血染紅大地。
霸下立在那裡,昂著首,看著遠方,對身邊的死亡視如不見。
神殿之中沒有日夜之分,大戰便在光明之下持續,直到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流淌成河。
不知過了多久,五方勢力的帶隊人各守著一方,冷冷瞪著對方,一個個胸膛起伏,喘息不定。
「再這樣下去,便不會有贏家。」丁玉咳嗽幾聲,吐了一口血痰后道。
「是啊。」卓如凌道,「萬一那三人再殺回來……豈不讓他漁人得利?」
邵行峰握劍的手依然沉穩,但指節卻已然泛白,冷冷道:「若不是你們對我們兩家動了殺心……」
左太元怒道:「明明是齊家最先出手,殺害朝廷官員!」
齊傑輿笑道:「到了這種時候,便不要說這些廢話吧。大家半斤對八兩,若想決出勝者,只怕要先讓手下死絕。是真拼到那步,還是現在先商量好怎麼分這塊肥肉?」
丁玉道:「齊公子有什麼主意?」
齊傑輿道:「神火堂精於法器,煙波閣精於符法,神佑軍有攻堅破難之力,邵先生劍法能斬虛空,而我齊家別無長處,便是擅長謀划。諸位若信我,便將謀劃破解仙宮的擔子交給我擔,事後咱們五家平分利益,如何?」
「如此甚好。」卓如凌點頭。
丁玉皺眉:「初時定計,便是平分。既然如此,何必有這一場廝殺?」
齊傑輿笑道:「這話我倒想反過來問問丁大人。」
丁玉不語。
左太元面露疲憊之色,揮手道:「別爭這些了。齊公子,你有什麼主意,且說出來聽聽。」
齊傑輿望向那碑,道:「先前碑上光華消失,定與那三人消失有關。左將軍請將神佑軍諸人派到周邊隱藏,小心警戒,防止三個賊人殺回來搶奪。」
左太元皺眉:「讓我神佑軍到外圍警戒?」
齊傑輿道:「不然他們還能做什麼?」
左太元半晌無語,重重哼了一聲,還是向部下下了令。
神佑軍四散而去,卓如凌拱手問道:「我煙波閣有何任務?」
齊傑輿道:「卓大人說這碑上藏有上乘符法?」
卓如凌道:「或許不應稱之為『符法』,那畢竟是人間法術的……」
齊傑輿沒耐心聽他說完,打斷道:「我不管它是什麼,也不好奇它將來能做什麼,我只請卓大人帶著煙波閣諸位仔細檢查這碑上法陣,看是否有什麼禁制之陣,開合之陣,空間之陣……總之諸如此類的法陣。」
「好。」卓如凌點頭。
齊傑輿轉向丁玉,道:「神火堂的法器千變萬化,不亞於符法,還請丁大人不要藏私。」
丁玉道:「我們也來琢磨這上的法陣?」
齊傑輿道:「我懷疑這東西本身便是一件巨大的法器。」
丁玉目光一亮,抬頭打量巨大的石碑,心中微動。
齊傑輿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說什麼,轉向了邵行峰。
「我做些什麼?」邵行峰問。
齊傑輿道:「保護我。」
邵行峰微怔。
齊傑輿道:「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誰知真有所得之時,會不會有人向我這『什麼也不做,只等分成』的人下手?」
邵行峰淡淡道:「那要先問過我手中劍。」
齊傑輿一笑,走到一邊樹下。
四個美女急忙將藤椅搬了過去,又擺好了茶具水果。齊傑輿躺在椅中,將眼一閉,道:「有勞先生。」
邵行峰緩步來到近處,抱劍而立。
石碑大堂之中,風小辛靜坐不動。
億萬星辰圍繞在他身周,他睜眼望去,見到的是無邊宇宙。
每顆星辰都是一個太陽,在其周圍,盤旋著不知多少並不發光的星辰。
無邊廣袤的世界之中,黑暗是永恆,光明是偶然。
然而這世界,便因這偶然而開始精彩,開始有了生氣。
可終有一天,所有一切都會寂滅。
宇宙尚如此,神呢?
神界呢?
風小辛心中隱約有所感悟,於是有星辰向他而來,沒入他的體內。
於是他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幻象。
那世界之中,有人乘風而去,有人踏雲而來。
有人抬手之間移山填海,有人大夢一場便生出一方世界。
然後天地震蕩,那個強大無比的世界就此化成了廢墟。
便是神界,亦會毀滅。
那麼什麼才是永恆?
死寂,虛無,這便是永恆。
風小辛笑了笑。
那又如何?
於永恆之中長存,似乎也很有意義。
但於有限之中發光發熱,於億萬星辰之中爭那一寸光明,難道便沒有意義?
是的,最終一切都會寂滅,但那又如何?
我生之時,思我生之事。
我死之後,管他天翻地覆!
若無這等洒脫,還求什麼長生?
還求什麼仙道神途?
他深吸一氣,那破滅了的廢墟便進入他的身體,那無邊的黑暗也相隨而至。
他的體內轟然作響,他隱約明白,那是境界的界限在坍塌。
那界限太弱了小了,弱小到根本不足以承載他此時擁有的廣闊念頭。
那便坍塌吧,那便滅亡吧。
既然寂滅才是宇宙中唯一的永恆,那麼你們這些界限,又何必堅持?
寂滅吧!
劇烈的震動之中,一個個界限無力地坍塌崩毀,風小辛的真氣一步一步不斷攀上更高的高峰,昂揚向上,絕不低頭下望。
死亡在追著所有的生靈,生靈們要做的是跑得再快些,在有生的時光中,跑到最遠的地方。
絕不是不住回頭,去看那吞噬著自己一切的黑暗已到了何處。
有本事你便追我啊!
追上我我便認了,未追上我便跑著。
風小辛笑著向前。
他並不知道,在他盤坐於宇宙中的這段時間裡,外界已經過去了上百個時辰。
石碑前,丁玉飄然而落。
晉修元急忙向前而來,取出一張大椅。
丁玉躺在椅中,那椅子便緩緩變化,變得更為寬大,並向後慢慢傾斜,如同一張舒服的大床。
樹下,齊傑輿慢慢睜眼,沖丁玉道:「丁大人辛苦了!」
丁玉抬手,輕輕擺了擺。
「可有收穫?」齊傑輿問。
丁玉再擺了擺手。
齊傑輿道:「大人好好休息,咱們不急。」
丁玉抬頭,望向了攀懸於石碑中部的卓如凌,面帶憂色。
卓如凌神情凝重,盯著碑上起伏的微光,解讀著那光中的道道紋理。
他已有所悟,所以氣息一直在變化、升騰。
丁玉搖了搖頭,癱在那椅中,沉沉睡去。
左太元百無聊賴,緩步來到齊傑輿身旁,邵行峰立時向前一步。
「無妨。」齊傑輿擺了擺手,示意四位美女後退,讓左太元過來。
邵行峰亦讓開了路。
左太元走到齊傑輿身旁,沉聲道:「這裡不分日夜,但算算時間應該已過了十日有餘。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齊傑輿道:「確實不是辦法。將軍有什麼好主意?」
左太元慢慢俯下身子,齊傑輿抬起半身向他湊去。
便在此時,左太元眼中突然湧起殺機,齊傑輿驚呼一聲向後倒去,堪堪避開了左太元指尖劍氣。
邵行峰目光生寒,長劍閃電一般出鞘,直向左太元刺去。左太元雙臂交錯,以神甲護臂擋住劍鋒。
但那把劍太快了,初一接觸,便已經刺破了第一重神甲護臂,劍鋒沒入左太元小臂。
左太元哼也沒哼一聲。
此時頭頂葉間有輕響,那青面神偶自枝葉間落下,揮拳砸向邵行峰。
邵行峰不動聲色,齊傑輿背後林中卻跳出十道身影,各持一劍。
十道劍光交織,凌空而去,生生將青面神偶的一擊擋下,但他們也被震得口吐鮮血,身形踉蹌。
便在此時,齊傑輿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