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算計來去

摺扇開合間，生死兩相隔。

那扇打開，便如弧刃，在半空劃過，帶起了一道淋漓的血。

鮮血落地，邵行峰愕然回首。

齊傑輿沖他一笑：「郡先生一路走好。」

那一扇趁邵行峰全力抵敵左太元之際，斬破了他的護身氣勁，也斬斷了他的腰椎。

他看著齊傑輿，想不明白。

左太元只手向前，指間劍氣突破邵行峰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臟。

邵行峰看著齊傑輿，死不瞑目。

左太元一腳將他的屍體踢開，那十名劍客睚眥欲裂，不顧傷勢持劍向齊傑輿攻來，卻被青面神偶擋住。

鮮血四濺，十名劍客次第倒下。

慶興侯府諸人來不及反應，便已有神佑軍的軍官自林中突然衝出，揮起刀劍相向。

他們全無防備，倉促之下只能勉強抵擋幾招，便倒在早有準備的軍士刀劍之下。

血再次染紅了大地。

丁玉大吃一驚，猛地站起，指著齊傑輿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齊傑輿笑了笑，道：「慶興侯的野心，丁大人不是不了解，他會甘心與我等平分這份功勞？先前我與三位動手，便是受邵行峰的挑撥，不久前才緩過神來，想明白他是要挑撥咱們爭鬥，好從中得利。這麼狡猾的人，不能留啊！因此，我才與左將軍商議，設計共除此賊。」

左太元點頭，道：「若讓他們得逞，你我皆無倖免的道理。」

卓如凌身在碑上，將變故看得一清二楚，此時驚愕無比，飛身落下。

煙波閣諸人急忙過來，隨他向前。

「只是此事你打算如何向侯府交待？」丁玉看著邵行峰的屍體，嘆了口氣。

「不過是一個門客而已。」齊傑輿笑笑。

「門客？」丁玉皺眉，「你真不知他與慶興侯的關係？」

齊傑輿一時驚愕：「還……還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不成？」

左太元也是一臉訝異，不明就裡。

卓如凌道：「他是慶興侯的私生子。」

「私生子！？」齊傑輿吃了一驚。

卓如凌道：「否則慶興侯如何敢將這樣的大事交給一個外人來辦？」

他看著齊傑輿，問道：「你齊家亦有心腹門客，境達仙武巔峰，為何齊家家主不派那人來，卻要齊公子來冒險？」

齊傑輿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額上湧出幾滴冷汗。

卓如凌道：「齊公子與左將軍合力設計，殺了邵行峰，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左將軍倒還好說，但齊家將要面對什麼，齊公子可明白？」

齊傑輿冷汗如雨，全身顫抖，急忙向前幾步來到卓如凌面前，一下跪倒在地，抓住卓如凌的衣袍，哭道：「卓大人救我！」

卓如凌看了丁玉一眼，丁玉微微點頭，使了個眼色。

卓如凌嘆了口氣，道：「齊公子回去吧。」

齊傑輿怔住：「回去？」

卓如凌點頭：「便當你從未進過古境好了。」

齊傑輿指向遠方自己的隨從們，道：「可……可我帶了這麼多人來……」

卓如凌道：「大丈夫，當敢於捨棄。捨得捨得，唯懂舍，才能得。」

那四個美女花榮失色，顫抖望著齊傑輿，齊傑輿亦望向她們，一臉不舍。

卓如凌道：「齊公子，大丈夫當斷則斷。命若沒了，保住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意義？舍了吧。卓某可代公子動手。」

齊傑輿一臉頹喪之相，轉過頭來看著卓如凌，問道：「便只能舍了？」

「舍了。」卓如凌道，「齊公子退出此局，煙波閣、神火堂，還有神佑軍，都會念齊家一份情，將來必有回報。」

齊傑輿嘆了口氣：「既然大人如此說，那便舍了吧。」

卓如凌微微一笑：「這便對……」

話未說完，已有一物自后破開他的胸膛，自胸膛鑽出。

那是自某圓環之中彈出的一道利刃，其上有著猙獰鋸齒，輕易破開他身上的護身符陣，刺破骨肉入體之後，生出重重波動，震碎了他的內臟。

被這等神兵刺中，便已註定要赴黃泉，便算此時有風小辛在身旁，喂他喝下青龍飲，也已無法挽回他的生命。

卓如凌瞪大了眼睛，艱難地扭過頭來，看著身後側方握著圓環的丁玉。

他不是沒有機會抵擋這一刺，但他身前的齊傑輿在那瞬間發力，鎖住了他的雙手。

他不能理解這一切，正如先前邵行峰不能理解那一切。

「為何？」他艱難地發問。

丁玉沒有回答。

但齊傑輿笑著回答了他：「卓大人，自古文武不相合，這你當明白。你煙波閣欲壟斷符師一脈，神火堂早看不過眼，加上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文臣向來看不起工匠，神火堂便註定只能與煙波閣漸行漸遠。可我不同啊，我代表著大晏百姓，任何人慾治天下，均要顧及百姓感受，因為什麼呢？因為貴人需要天材地寶、種種資源，但貴人又不願弄得自己一身臭汗去開採、去種植、去狩獵。你看，軍隊需要神兵神甲，而煉器師需要種種材料，我則可以指揮千萬人去煉造、去開採、去種植。我們本便是天生的一家人啊！」

卓如凌憤怒地看著丁玉，道：「你先前說我文、武、工三家當聯手……」

「那不過是給個引子，逼邵行峰主動過來與我聯手，如此，他便不會防我。」齊傑輿鬆開他的雙手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好狠的手段！」卓如凌一邊吐血一邊說，他看著左太元，道：「那些將士，你又怎麼捨得？」

左太元道：「卓大人難道不知『借刀殺人』之計？我不過是借齊家之手，剷除一些心懷異志之徒，以及旁人埋在我身邊的釘子而已。還有一些，雖無異志，亦不是釘子，但非我嫡系，棄之也沒什麼可惜。」

卓如凌再說不出話，掙扎著抬起手，想隨便對誰發出最後一擊。

但那隻手臂終是軟軟地墜下了。

在丁玉出手之時，齊家人已經與神佑軍和神火堂諸人聯手行動，攻向了煙波閣諸人。

此時，煙波閣眾人都已倒在血泊之中，沒了氣息。

丁玉抖手，環中利刃收回，卓如凌的屍體摔在地上，如一灘爛泥。

齊傑輿早站了起來，道：「卓如凌暗算邵行峰失敗，兩方衝突之下，同歸於盡。這說法如何？」

他望向那二人。

丁玉沉吟道：「終有些破綻。」

齊傑輿笑道：「不是還有那三個人嗎？」

左太元想了想，道：「若不提那三人，此事還能取信於人。若提那三人……」

齊傑輿想了想，苦笑道：「確實。不會有人相信些間中曾有那樣三個人出現。所以我們還需要再動一番腦筋。」

左太元道：「我軍中死傷也有不少。」

丁玉道：「神火堂……也可以再死一些人。」

晉修元這時躬身湊近，低聲問道：「大人，火工部那些人，不是向來不大聽您話嗎？」

丁玉點頭：「那便是他們吧。告訴兄弟們下手利索些，畢竟是同僚，給他們一個痛快，別讓他們受太多罪。」

「是。」晉修元點頭退下，不久后，遠處便傳來慘叫聲。

「如此便圓滿了。」齊傑輿道，「慶興侯府與煙波閣暗中勾結，欲將我等誅殺，事敗逃離后，兩方不知怎麼起了衝突，等我們追上時，他們已經死得七七八八……對，一定不能全死，要七七八八才好。」

左太元道：「我這便讓人挑一些屍體燒了。」

齊傑輿拍掌道：「如此，這事才算圓滿！」

他向著二人拱手：「今後咱們軍工民三家，共輔聖帝大政，必揚名百代，澤被子孫。」

說著笑了起來。

那兩人微微點頭，都是面帶笑容。

齊傑輿突然想起一事，慌張地問丁玉：「丁大人，晚輩先前沒會錯意吧？您是已然弄清楚這法器的底細了吧？」

丁玉一笑：「若非如此，本官方才如何敢出手殺卓如凌？」

齊傑輿大笑：「那便好得很，那便好得很！」

丁玉看著石碑，道：「但想破解此碑之陣，還需要煉幾件厲害的工具。」

齊傑輿皺眉：「這得多久？」

丁玉道：「用不了幾日，齊公子放心。」

「那便有勞大人了。」齊傑輿一時眉開眼笑。

「今後軍中一切，還請兩位照應。」左太元道。

丁玉點頭：「左將軍放心。有今日並肩作戰的情義，丁某敢不全力助將軍高升？只是丁某畢竟也不是神火堂之主，將來還需要左將軍多幫襯。」

左太元一笑：「那是自然！」

齊傑輿哈哈笑道：「今後兩位必然一路高升，丁大人執掌神火堂，左將軍統領神佑軍，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只是有一事……」丁玉沉吟道：「那三個年輕人……」

齊傑輿也皺起眉頭，道：「是啊，是個麻煩。」

隨即又笑：「不過也不算什麼麻煩。他們若敢現身，憑咱們的力量，能殺他們幾百次；他們若不敢現身……不敢現身的話，便是怕了咱們，咱們還怕他們做什麼？」

「有理。」丁玉點頭。

「小爺會怕你們這群下三爛？」

此時，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響起，三人一時驚愕，急忙轉過頭望向石碑。

只見那霸下背上，石碑之前，立著三個身影。

那正是風小辛、明青玉與百里玉非！

「這怎麼說走便能走，說回便能回？這古境是他們家不成？」齊傑輿愕然嘀咕。

丁玉與左太元眉頭深鎖，抬手示意下，神佑軍與神火堂諸人立時將霸下雕像圍住，看著三人，虎視眈眈。

風小辛看著這一地屍體，嘆了口氣。

「你們晏國的朝廷啊……太亂了。」他一臉的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