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晏有國師
頭頂上虛空破碎,那個令人恐懼的年輕人從天而降。
齊傑輿看著他落下,看著他站到自己面前,苦笑一聲:「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別回去了。」風小辛一臉真誠,彷彿真心留客的主人。
「我只是普通百姓。」齊傑輿認真地說,「我和那些當官的不一樣。」
風小辛道:「是的,你比他們更奸詐狡猾。」
齊傑輿抬起雙手,無奈地上下顫動著:「咱們講講道理好不好?」
「什麼道理?」風小辛問。
齊傑輿道:「我這就離開,永不再來,便不會打擾到您。」
「喲?」風小辛有些驚訝,「竟然用上了敬語?是因為我掌握著你的生死嗎?」
齊傑輿心說這不是廢話嗎?
「不。」他搖頭,一臉鄭重:「是因為我尊敬強者。」
「多謝你的尊敬。」風小辛點頭,然後沖船后道:「別燒火了,停下來。」
「還不趕快停下!?」齊傑輿沖著那邊厲喝,「急著去趕死啊?」
甲士們紛紛皺眉,心說還不是你讓我們不斷加速?
「是不是有點後悔?」風小辛問。
齊傑輿嘆了口氣:「我不應該跟他們沆瀣一氣跟您過不去。我錯了。」
風小辛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齊傑輿一臉不解。
風小辛道:「後悔沒有讓他們把速度提到極限?」
齊傑輿苦笑:「我不是神火堂的人,哪裡知道這飛舟的極限在哪裡?」
風小辛道:「我也不是。我也不知。」
齊傑輿一時無語,心道:所以乾脆把船開到散架嗎?果然還是你狠。
「坐下聊聊吧。」風小辛道。
齊傑輿立刻在甲板上坐了下來,抬頭仰視風小辛,滿眼敬意,如同私塾里的學生抬頭看著先生。
風小辛想了想,問道:「晏國想幹什麼?」
「奪仙宮。」齊傑輿道。
「不。」風小辛搖頭,「我指的不是這個。聽聞晏國一直被離國壓得很苦,卻怎麼有閑心去應國生事?」
齊傑輿一臉驚訝:「您身在古境中,卻知天下事,了不起!」
燭蛇在神國中有些不開心:搶生意的人怎麼這麼多,還個個拍得比我好?
風小辛道:「要不我把你殺掉算了。」
齊傑輿急忙正色道:「大晏振興,指日可待,但在那之前卻必須先解決掉後顧之憂。那自然便是應國。」
風小辛問:「怎麼解決?」
齊傑輿道:「天地如人……不,應該說人如天地——人為天地所生,人有氣脈,是因為天有氣脈——您看,這遍布四方的天地靈氣並非死物,如那河水般一刻不停地在流動,其流動自有一定之規,那便是天的氣脈;人有血脈,是因為地有血脈,那地下的暗河,深處的熔岩,還有生養地上萬物的力量,便是地的血脈。」
「你這見解倒有深度。人法天地,原是不錯的。」風小辛點頭稱讚。
齊傑輿道:「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啊!不過傑輿可不敢當您的誇獎——這並非傑輿的見解,是我晏國國師的見解。」
風小辛道:「繼續。」
齊傑輿道:「所以欲殺人,便要絕人血脈;欲廢人,則要斷人氣脈。氣脈難測難斷,但血脈卻看得見摸得著。我國國師獨創出一法,專斷地之血脈,並欲以此法斷應國之血脈,使應國人才凋零,國力日弱,如此不必動一兵一卒,數年之後,大晏便可絕了應國之患。」
風小辛忍不住問:「你們這麼厲害,怎麼不直接去斷離國的血脈?」
齊傑輿道:「國亦如人,強國便如強者,便算我們有那份心,卻也沒那份力。離國自有風宇真仙遺澤護著,想斷其血脈,難度不亞於與離國大軍正面一戰。但應國不同,應國羸弱,便是因其血脈不強,氣脈有虧,我們只要再添一把火,應國便會自己消亡,其難易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厲害啊!」風小辛為了父親而感嘆,爾後道:「不動一兵一卒而敗一國……確實不錯。可你們國師怎麼能這般了得?」
齊傑輿道:「國師有幸,曾入亞仙之境,得到仙人真傳,所以才能創出此等凡人莫及之法。」
亞仙境?
又一個進過亞仙境的人?
「仙宮的線索,你們從哪裡得來?」風小辛問。
為怕齊傑輿閑扯其他,他又補充一句:「是否也是國師?」
齊傑輿點頭:「正是國師。國師體內有仙人遺澤,憑這無雙仙力,國師推算出混天境之中另藏有大機緣,但因為只是推測,加之國事繁雜,因此才一直沒有著手探查。直到那五色草成精,帶著鑰匙逃出古境,國師才敢確認。因此,才有我等五方勢力齊聚古境。」
「你殺人殺得太狠了。這不好啊!」風小辛語長心重地說道。
齊傑輿氣得岔了氣:我殺人太狠?
你沒看見自己身後血流成河嗎?好意思說我!?
表面卻苦著臉,道:「不狠不成啊!您不知煙波閣那些文臣平日里多囂張,為了籌集大戰用資,壓榨百姓的手段又有多狠毒。」
風小辛訝道:「這麼說,你是在為萬民謀活路?」
齊傑輿認真說道:「可不敢這麼說,不過是為我齊家謀大利罷了。當然,順手也能幫了天下百姓,這豈不是好事?」
風小辛笑問:「我若放你回去,將來拿什麼來保證我自己的利益呢?」
齊傑輿道:「我齊家是晏國第一大家族,敢與朝廷爭鋒,相信您已看出來了。尋仙宮是大事,家裡將此事交給我,足見對我的器重。您掌握了我,便是掌握了齊家;掌握了齊家,便等於掌握了大半個晏國。到時您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
風小辛道:「我想讓晏國消停點。」
齊傑輿道:「那並不難。」
風小辛笑:「可我知道你這人很會忽悠人。」
齊傑輿苦笑:「跟那群蠢人也只能虛與委蛇,演戲而已。但在您面前……我這一切可都玩不起來,玩不起來。」
說話間,流露出滿臉的崇敬之色。
風小辛道:「我可不知你何時是真,何時是假。」
齊傑輿問道:「您有沒有那種需要定時服用解藥的毒藥?可以給我服下。我若不忠誠,便必死無疑。」
風小辛望向那些甲士,又不由皺眉:「可他們……」
齊傑輿二話不說,轉身殺去,一時間慘叫聲不止,沒多久,船上的幾位甲士均被他打死,屍體斜倒豎卧於船上。
齊傑輿轉回身來,單膝跪地,抱拳道:「齊傑輿此一生,誓死追隨大人!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風小辛嘆了口氣:「你果然好狠的心。」
齊傑輿道:「若無這般狠心,如何能成大事?傑輿願做大人手中的一把刀,為大人斬開前路荊棘。」
風小辛抬頭,望向了身後。
空中有一道紫光飛射而來,自下方向高天觀之彷彿是一根紫線,自古境遠方射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巨大而完美的弧線。
齊傑輿低著頭,抱著拳,一動不動。
眼下是偷襲的好機會,但他卻寧肯讓這機會錯過。
風小辛的目光隨著那紫光而動,眼看紫光落在了古境入口處,轟地一聲砸在地上。
一時間,紫火四散,在虛空中無形的牆壁上蔓延,彷彿是一座巨大的門。
風小辛看到那紫光的載體,正是雷火神偶。
此時,雷火神偶已經分裂成了四肢與軀幹、頭顱六個部分,各自帶出一道道紫色的烈焰,落在那無形之牆下方。
它們落地變化,化成了一座座小型的核心之陣,將周圍的土石草木都吸引了過去,纏繞堆積在其外層,慢慢形成了六座一人多高的碑。
碑上紫焰動,虛空震響,烈焰升騰。
怪不得紫陽說得犧牲掉雷火神偶,卻原來是要用它的軀體來製造禁制之門。
但既然這門是用雷火神偶借神殿之力製成,自然不會排斥風小辛這位自家主人。
「那艘船的那幾個人……畢竟為追你出了不少力。」風小辛指著自己所乘飛舟墜落的地方,道:「他們都是仙武境強者,這樣的高度……就算受了傷,也不至於便死了。將他們帶上,到仙宮廣場來見我。」
說著,縱身而起,撞碎了虛空。
齊傑輿低頭應聲,許久之後才抬起頭來。
此時,空中便連那虛空裂痕都已經消失,更不用說風小辛的身影。
齊傑輿沉默地望向了風小辛所指方向,慢慢走到飛舟旁,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將自己的一切情緒壓下。
恐懼、驚慌、憤怒、不甘、憎惡、殺心……
不不不,我什麼都不需要。
為了活下去,我只需要保持微笑。
他露出笑容,向著飛舟墜落處掠去。
神殿之中,兩個姑娘開始覺得有些無聊。
初時看那「朱雀之靈」,她們都覺得有趣,但時間一長,她們便漸覺無甚意思。
她們坐了下來,開始聊天,聊這次神奇的遭遇,聊風小辛,聊她們離開之後的家園。
百里玉非擔心父親,明青玉擔心整個應國。
外界會怎麼說?
說自己與風小辛一起死了嗎?
一定會有人煽風點火的。那人必然是老四。
老四與老大……應該已經打起來了吧?
勝負又如何?
還有父皇,他又如何了?
兩個姑娘各懷著心事,這天聊得便有些沒有味道,常會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最後終於把天聊死。
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望向風小辛離去的方向,一起發獃。
然後她們終於等到了那個身影,於是她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一起亮了起來,臉上亦同時出現了笑容。
「你回來啦?」
她們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