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神武設殺計

風小辛轉身，面對四架巨弩，以及弩后眾人。

諸人面色陰沉，弩手在後退。

巨弩是攻城用具，調節不易，若敵人欺到近處，它便失去了作用。

但法器不同。

有十餘人向前而來，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模樣。他們手中的法器綻放著光華，符文在其上起伏不休，醞釀著可怕的殺陣。

風小辛冷冷看著，然後不等他們手中法器釋放力量，便抬手一劍向前。

一時間，百餘道劍影將這些人射成了篩子，他們手中的法器失去了催動的力量，跟他們的屍體一起摔落地上，被鮮血染紅。

其餘人一臉驚恐地向後退去，直到露出了立於眾人身後的劍客。

那劍客抱著劍，長須在風中飄動。

他低著頭，看著地面，目光有些黯淡。

「來了？」他問。

「來了。」風小辛點頭。

「劍不錯。」劍客抬頭，蒼老的目光投在風小辛身上，如同暮色。

「多謝誇獎。」風小辛道。

「劍法也不錯。」劍客道。

「閣下怎麼稱呼？」風小辛問。

「無名之輩，不值得風大人記得。」劍客道。

風小辛笑：「神武境的強者，怎麼可能是無名之輩？」

劍客不語。

風小辛道：「閣下看起來像是在野名士，深山隱者，一心追尋大道的真正隱逸高人，卻怎麼甘心當老四的鷹犬？」

劍客道：「身在凡間，心思仙界。但既在凡間，又如何能不思凡？所以有些時候，終要將這心思從天上拉回來，投向這人間。暫時回來，是為了能去得更快。」

風小辛搖頭：「我知道他必是許了你什麼。但請相信，他許你的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劍客搖頭：「年輕人，你不懂。」

風小辛笑。

相信我，這世間沒人比我更懂。

但可惜，這件事我卻不能對你說。

於是風小辛緩緩舉起了劍，一道劍勢綻放，籠罩整個山頂。

劍客點頭：「確實不錯。」

他左手握住劍鞘，右手握住劍柄，慢慢地將那把古樸的長劍拔了出來。

那劍的刃有些黯淡，如同他的目光。

「閣下怎麼稱呼？」風小辛又問了一次。

「無名之輩而已。」劍客答。

一瞬間里，他的目光變得熾熱而強烈，如同兩道神劍綻放了寒光。

同時，他手中的劍也變得明亮，如同一道破出雲層的陽光。

神武三段的氣息騰空而起，蓋在了這山之頂。他身後諸人情不自禁地雙膝發軟，跪倒在地，伏倒不敢起，大氣不敢出。

這便是強者的風采。

大應強者，最高巔峰是應帝，其次是趙軒然，再之下，便是武安等神武三段者。

這劍客，已然可算是大應武道巔峰的人物之一，若在朝，位必不低於諸位大將軍。

風小辛讚歎：「如此實力……真是可惜。」

四靈之力在說話瞬間里上身，化而為甲，炎龍直接附在那甲上，如同一道裝飾。

當進入神武境之後，炎龍纏身的力量便已不再像先前一般強大，也只能稍稍提升他半成左右力量而已。

所以他將之融入了四靈之力中，化成了四靈甲上一道裝飾。不為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只是為了……

好看。

年輕人朝氣蓬勃，自然喜歡好看。

老人遲暮將死，才不在意這些。

風小辛還年輕。

他笑著提劍向前，迎著對方的劍意走去。一道道劍氣在他身周飛掠，摩擦著四靈甲，如同一道道浪花拍擊石岸。

劍客不語，劍勢陡然提升，整個山峰都彷彿與他的劍結為一體。

風小辛如同行在對方的劍鋒上，若不全神貫注，便會血濺山巔，被偌大的劍勢直接絞碎。

所以他停下了腳步，運起劍勢。

但就在這時，無數星光突然從天而降。

在半空中，有一道空間之門悄然打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自那門中落下，手裡握著天羅星盤。

星盤之上，道道星光起伏，化而為霜花落下。

一時漫天星霜，將風小辛籠罩其中，化而為牢為獄，將風小辛鎮於大陣內。

「好手段。」風小辛凝立於那牢中，轉頭看著落到山巔一角的中年男子。

男子沖他得意一笑：「聽聞風大人已經晉級神武之境，依風大人昔日展現出的才能，想來雖是初入，但段位卻不會低。我等不敢大意怠慢，所以只好用計。先耗大人之力，再耗大人之意，殺招卻全在我這邊……」

風小辛不大喜歡這人，所以不再聽其言，轉頭看著劍客，道：「你以無雙劍勢拖住我，令我無暇分心，他則以天羅星盤偷襲……確實是好計。」

劍客不語，眼中隱約有一絲慚愧之色。

風小辛道：「閣下這一絲愧色，倒有點接近於天道。」

中年男子在那邊冷冷道：「天道無情。」

風小辛反問：「為何無情？」

中年男子道：「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

風小辛道：「你說的是天地，不是天道。」

「何為天道？」劍客問道。

風小辛看著他，道：「天道於人而言，便是人道。」

中年男子冷笑：「真是一派胡言。若天道便是人道，人又何須苦苦尋索？豈不是人人皆可成仙成神？」

劍客看著風小辛，誠懇發問：「願聞其詳。」

中年男子微微變色，道：「儘快解決他便好，不要多生事端。」

劍客並不理他，似也不是很瞧得起此人。

風小辛道：「天生萬物，萬物各有特質。石質為堅，水質為柔；虎喜獨行，狼喜結群；槍善於刺，刀善於斬……諸如此類。這些特質，便是它們的天命。天命自天而得，那便是天道。所以於槍而言，刺便是天道；由水而言，柔便是天道。槍若窮一生之力，追求斷山之能，水若窮一生之力，追求至堅之質，那便是逆天道而行，越是向前，越是遠離本質，越是遠離自己的天道。」

劍客眼中放光，緩緩點頭：「受教了！」

中年男子冷哼：「劍痴，莫要被他迷惑！他一個毛頭小子，懂什麼天道！」

風小辛笑笑：「這點你說得倒是不錯。這番見解原不是我的。」

「那是何人的見解？」劍客誠懇發問。

風小辛道：「也……算不得是人吧？」

這話是哪位神官語長心重對我提起的來來著？

想是想不起來了。反正他既然是神官，自然便不能算是凡人，說他不算人，卻不是罵人……

劍客一時不解，眼中疑惑漸生。

中年男子厲聲道：「那豈不便是鬼話？劍痴，別再聽他鬼話，助我將他拿下！」

風小辛笑笑：「天星羅盤確實是厲害的法器，就算是神武境，在其面前也不堪一擊。但你們在用它對付我之前，是不是應該想想——它被我帶在身邊那麼久，我會不對它做些手腳，便這麼直接還給軍部？」

中年男子冷笑：「少來詐我！天羅星盤是何等寶物，就憑你小子，能在其上做手腳？」

那劍客看著風小辛，眼中有好奇之色。

他不信這年輕人是在說大話。

但他也不信這年輕人有能力在天羅星盤上做什麼手腳。

那麼事實到底怎樣？

他沒有再度釋放更強大的劍勢，只是靜靜地看著。

然後他看到風小辛抬起手來，輕輕一握，一道金光便在他手中化成了一隻籠子。

這是什麼東西？

劍客不識。

中年男子一怔，隱約想到了一物，但又覺得不可能。

那是晏國的寶物，又怎麼可能在他手中？

就在此時，風小辛抬手一擲，那金色的小籠子便飛掠向前，破開了道道星光，直飛向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大驚失色，想要躲時，已然有道道金光將他縛住。

「混賬！」他驚恐大叫，拚命掙扎，卻無力掙脫，終被那越變越大的金籠當頭罩住。

鳳籠！

竟然真的是鳳籠！

這不對頭，大不對頭！

他在驚恐中心思電轉，忽然大叫：「你是晏國姦細！劍痴，快動手殺了他，他是晏國姦細！」

轟然一響，鳳籠落地，將中年男子囚在其中，道道金光綻放，中年男子的身子被徹底禁錮，便是想扭一下脖子都十分艱難。

劍客看著風小辛，眉頭漸漸鎖了起來。

風小辛望向劍客，問道：「你信他？」

劍客不語，只將手中劍指向風小辛，道：「多謝你告之大道之秘。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答應了旁人，便必須送你上路。」

風小辛反問：「你以為能你能殺我？」

劍客沉默向前，手中劍上的光芒更盛，彷彿一輪大日破開了重雲，終要降臨人間。

風小辛搖頭輕嘆：「可惜。」

說著他抬起左手，向著那已將要把他完全罩於其中的星光大陣一抓，剎那間，那大陣便動蕩起來，然後慢慢化成了星光，歸於他掌握之中。

劍客目光一變，至此終於明白風小辛並沒有說大話。

如此驚才絕艷之人，今日便要死於自己劍下了嗎？

劍客心裡有些遺憾，也有些興奮。

若天道便是人道，那麼人之貪慾，便也是天道！

我為覓得一絲仙機，背叛了自己的原則，出山來殺一無辜之人，本是心存一絲的愧疚，但此時看來，這愧疚卻本不必有。

人有貪心，人有殺念，這都是天道。

既然是天道，我順天道而行，又有何愧？

劍客眼中瞬間綻放出重重殺機，那便如重重利劍。

劍意無形，劍氣有形，化為偌大劍勢，如同一輪光明萬丈的大日，直向著風小辛壓去。

風小辛抬左手向前推去，掌中無盡星光噴涌而出，迎向了劍客的劍勢。

劍客面無表情，一劍前刺，那道道星光便被他那無雙劍勢破開，分向四方，散於空中，再不能相聚一處。

「好劍法。」風小辛點頭稱讚，然後抬手一劍向前。

那劍上纏繞著重重魔氣，化而為一條巨大的魔龍，將大半個山頭都盤在了自己身軀之下。

魔龍長嘯，收縮身軀，於是萬道劍鱗壓下。

有劍之哀鳴起，來自劍客的劍。

不久之後，魔龍身形消散，山頭之上，劍客拄劍而立，身後是一片血海。

那些截殺者方才亦被困於劍獄之中，無一倖免。

「好強的劍。」劍客感嘆。

他的劍已然黯淡，他的目光亦隨之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