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番外之朱顏紫凝
我是年皙嵐,雍親王側福晉,後來又是雍正皇帝的貴妃。是的,我的封號就是貴妃,不加號不加姓氏,一個自古以來都代表著皇帝最寵愛女人的尊貴象徵。
我想,他是喜歡我的。雖然他一生叫我名字的次數屈指可數。
在第一個小格格夭折我痛哭昏厥時聽到他喚:「皙嵐」,我才知道,他記得我的名字。
他的眼睛深過最深的海。
他比我大二十一歲。在我四五歲還不懂事時,在二哥懷中第一次見到他,只是看到他就又懼又怕。我那時已經模糊的知道,他就是主子。我年家滿門的主子。第二次見到他,我已經九歲,他帶著親兵進了府,整個府里噤若寒蟬,馬蹄袖甩得山響。我怔怔得看著他轉過臉來的樣子,被娘慌亂的扯著小小的身子跪下,隨著大哥二哥跪在我那封疆大吏的爹身後。我聽到他那磁性的京腔冷淡的吐出一個:起。
他眉間的威嚴,濃睫上的不可觸碰,深瞳里彷彿能洞悉一切的陰冷掌控,唇角卻棱形優美。周身的氣場壓得整個院子透不過氣來。哪怕再淡的語氣,也讓人莫名的不寒而慄。
我甚至想,他這樣的男人,也會喜歡女子嗎?我十二歲,無意從大哥二哥談論備禮中聽聞他又添子嗣,這次不是他最寵愛的側福晉李氏所生,而是府里的格格鈕枯祿氏,而格格耿氏也快臨盆。那一刻,一種我那時還不知道的酸澀便讓我幾日難睡。漸漸我竟現,我是在嫉妒他府里的福晉侍妾,她們可以與他貼近肌膚,與他生難以想象的事。他喜歡她們嗎,他也會對妻妾和顏悅色百般憐愛嗎?
在知道父親有意讓我入王府侍候他時,我內心不知如何形容。我端詳自己在銅鏡中的容貌,已經是明眸皓齒,鮮艷顏色。這一生,我終究還是他的女人,他一個人的。我想,給他生一輩子的孩子。
這一生,我從不敢違逆他,更從不曾違逆他。我知道他喜歡柔順的女子,我知道他喜歡嬌弱女子,我知道他喜歡那樣說話語氣的女子。
當我第一次看到身穿新郎大紅色喜袍的他,抓住了我被風吹走的喜帕,看到他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成熟俊挺的面容,一雙鷹眼灼灼其華。原來,我竟忘了,他其實長得如此好看。
可我的運氣不好,那晚上王府大書房的一場大火讓我的洞房花燭夜也沒了。他去了圓明園,很少回府,直到苦等兩年後,才第一次真正迎接他來到我的房裡。
當我第一次碰觸到他的指尖和皮膚,渾身就涌過無盡的戰慄。他是那麼威嚴而令人懼怕,又是那麼讓人心折。我顫抖著雙手將自己褪得如嬰孩躺在他身下,一雙粉嫩幼筍如初生雛鳥,又懼又怯的嬌聲喘息在他眼中。
我看到他月光下漆黑的眼睛和稜角優美的唇。
他的指甲修得橢圓清爽,指節修長有力。一雙大掌乾淨漂亮的如雕塑一般。他解開腰間束帶,撩開裡衣下擺時,我根本不敢看。腦海里都是兒時見他時,他轉過身來那種陰冷威嚴的場景。我竟真的能成為他的女人,他的側福晉,躺在他身下承歡。
最後,即便不敢看還是看到了。月光下的烏紫崢嶸權柄輝映著他陰冷不明的臉孔在帳幄了忽明忽暗。我該怕的,一如心裡上那麼俱他卻愛他。我生出了一種獻祭的戰慄情愫,我那麼想像其他妻妾一樣侍奉他,甚至讓他更滿意。
小小的身子里每一下都是痛。我痛得咬住自己手背嗚咽,他沒有停止,只有低沉的粗喘。聽在我耳里,卻莫名讓我感到與他無比接近。從未這麼接近。這種感受比痛楚更加讓我失控。在他到某一處時我一下哭噎嬌啼的失了規矩,嚇得硬生生憋回去。哪曉得他忽然停住,竟沒有斥責我,卻像是不一樣了。
我不曉得哪裡不一樣,也許是動作,也許是呼吸,也許是感覺。他整個人開始變得不一樣。一種讓我感到無法抗拒的東西讓我全身麻,他的大掌扣到我纖細頸項上,唇齒也貼上來。
他呼吸里是一種純男性的氣息,彷彿從千山萬水外走來。他的每一個親吻都像是我的幻覺,心跳彷彿就在腦海里回蕩。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冷酷棱形唇瓣竟是那麼外冷內熱的柔軟,讓我戰慄著陷入迷情,無法呼吸。
他身上汗珠里散出的成熟男人香帶著淡淡的檀香氣,讓我在黑夜裡迷亂。我現自己那麼渴望被他佔有,想讓他更深更重的深入我的血肉。
我終於真正成了他的女人。那個當年仰望著如神袛般高貴冷酷的四爺。
他下床離開時,單手制止了我起來伺候,一絲不苟的扣著外衫,最後撫了撫馬蹄袖,步履從容。王府的女眷們都知道他不愛在行房后的床上過夜,只愛獨眠。我那麼想去拉他的衣角,卻也羞於開口讓他留下來,因為他穿衣時的神色與平日的他一樣,已恢復了冷酷清明。
我不知自己是否讓他滿意,第二日我看著床上的斑斑落紅,現鏡子中自己晶瑩剔透的面容越鮮艷,可我連走路也困難,還是拖著刺痛的身子去給嫡福晉那拉氏請安。
那拉氏見了我走路模樣,我有些面上燙。她竟看起來毫不在意,反而溫柔端莊的笑了道:
「府內女眷都知伺候四爺的辛苦,妹妹不必惶恐。爺近兩年一心在圓明園靜修,你若能侍奉的貼心讓爺多回府里走動,本也就是大功一件。」
側福晉李氏能看出年輕時姿色頗美,她有些漠然,又似乎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我想,她不過仗著有小阿哥格格傍身。格格鈕枯祿氏、耿氏皆是安靜性子,容貌中上,一人一個小阿哥。其餘宋氏、武氏等還有些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大小侍妾,要論容貌身段也是不差。但我心知自己論身份和容貌資質總和自然是無人出其右。
後來,他真的漸漸回到府里,幾乎都是來我房裡,漸漸地府內府外都知道我成了雍親王爺最寵愛的側福晉,我成功的取代了李氏的位置。
有時他甚至會來我這午歇,就在躺椅上讓我清唱幾句,他闔著眼睫半夢半醒的睡。兩年裡我漸漸從少女變成小少婦,床笫之間婉轉承歡,越加會迎合他動作,也才知道男女歡好竟有如此多不同姿勢和方式。這個時候,我才能放肆親近他,也被他碰觸。有一次他吃了酒,躺在躺椅里醒酒,閉著眼睛的樣子顯得那麼熟悉又陌生。我一時就看痴了,他忽然睜開眼,平日里幽深冷酷的漆黑鷹眼裡帶著微醺迷離,看到我站在椅邊看他,一把就將我摟腰抱腿坐在他懷裡。平日里行房才會的他,不苟言笑的唇,舌尖那麼濕潤滾燙。
我隱約現他每次聽到我出聲音都會情動抵死暴動,可有一次聲音大了。他卻在下床扣裡衣時冷淡道:「王府里嬤嬤難道沒有教你伺候主子的規矩」,我驚懼的漲紅著臉跪在床上望著他背影流淚,一整夜都在錦被裡細細抖。我以為他一定很久不會來了,可他卻沒幾天又來了,讓我又驚又喜,我知他終究是喜歡我的。他第一次頂開我裡面時,我疼得厲害也怕得要命。沒多久就知蝕骨極樂,我一下就懷了身子。
他賜了很多綾羅綢緞滋補佳品,還讓嫡福晉那拉氏關照我安胎。我小心翼翼的懷著皇嗣養著身子,他偶爾來時我開口留他用飯他也應了,我心裡更是甜蜜。二哥也來看過我,我雖然生下了小格格,但這已經是這幾年中王府唯一出生的孩子。而我也已經成為了眾人眼中最受四爺寵愛的女人。
那時的我只知道,他有原配福晉主母那拉氏,有從前最寵愛生了三子一女的側福晉李氏,還有闔府的侍妾格格。還不知,這和碩雍親王府的秘密。
一切都被康熙五十六年忽然打破了。
他突然很久都沒有來我房裡。連小格格也很久沒有來看。可明明府里根本沒有再進新人。而他也沒有歇在任何一個女人房裡。最後,因著小格格咳嗽了幾聲,我精心打扮自己,晚上差了下人去書房請他。他來看了一下問了幾句,我咬著唇拿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看著他,欲給他更衣,他卻推了我手,說了聲歇吧,就直接走了。
在我不知道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嫡福晉那拉氏、側福晉李氏和闔府的格格侍妾們似乎都知道了什麼。但無人開口,她們無一閉口不言,沉默而謹慎。從上到下,無人肯透露。身邊丫頭拿了銀子想去找府內嬤嬤們打聽,而丫頭說她們看了銀子又是想拿又是掙扎,最後還是閉口不言走開。
這雍親王府里,像是深埋著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一個後來者,日夜難安、挖心掏肺的想知曉這個秘密。
康熙五十七年的除夕,他出門時精神極好,我還是第一次看他的眼睛里有著那樣亮的星辰大海。在他英挺的臉上顯得說不出的俊朗澄明。可不知怎麼了,他周身氣場忽然冷得駭人,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就站在御前等候給萬歲爺請安的方陣里。我抬眼去他側臉,卻奇怪的現他身側嫡福晉那拉氏和側福晉李氏都目不斜視,好似毫無所覺。請完安后,他只對那拉氏說了一句你們徐徐回府即可,便步履如飛的出了宮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出神,回過神來看到身前那拉氏也看了眼他一身親王冬裝的雍容背影,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東西。
做這個男人正妻的感覺,這世上只有她明白吧?那瞬間,我忽然開始嫉妒她,她是正妻,走到何處,她都是穿著正福晉服色,站在離他身邊最近的那個女人。而我,最多也只能排在第二。
我才十九歲,正是鮮艷嬌嬈、窈窕風流之時。卻從專房之寵變成一日又一日的等待。最後,連我們的小格格也忽然病去了。我哭得撕心裂肺。他終究是來了,他扶起我,喚我皙嵐,我用小手拽著他蟒袍的衣袖,那樣柔軟絲滑的觸感。我想,他終究是疼我的。
我淚眼迷濛的望著他眼角森嚴的細細紋路,這個中年冷麵親王的心,深不可測。
他對我明明是寵愛的,曾經的寵冠王府,曾經的愛欲纏綿,如露水一樣的消失了。那又如何還記得我的名字?
皙嵐。他喚我的名字是那麼好聽。
他森冷麵容下偶爾稍縱即逝的溫柔讓人心悸,即便是寵愛也總是那麼讓人戰戰兢兢。不論我如何美麗,如何柔順體貼,都從來摸不到他的心,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常常想,嫡福晉那拉氏和側福晉李氏,知曉嗎?他也曾輕聲喚過她們每一個嗎?一想到此處,我就幾乎嫉妒的無法呼吸。更不用說想到他是否像對我一樣在房裡那樣狠弄李氏、那拉氏及其他女人,也一樣讓她們那麼死去活來吧。
這府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彷彿都怕不知何處惹了逆鱗就紅顏未老恩先斷。
在我終於隱約知道他不來的秘密后,我幾乎嫉妒苦澀的無法呼吸,最後也只能閉口不言。我知,只有柔順才有機會。哪一天他厭倦了那個低賤的奴才,他終究是最愛我的。
如果不是這個賤籍奴才,我的洞房花燭夜不會泡湯,以我的姿容身份,洞房之後我就會成為四爺的專寵。
我是萬歲爺御賜的側福晉,美貌窈窕,四爺將我年家滿門抬入鑲黃旗。我有一門封疆大吏的爹和兩個哥哥,隨著年輕的二哥獲封川陝總督而越得力顯赫的娘家。她沒有任何地方能與我相比,她根本不配伺候四爺這樣的男人。
所以,我的入門,本就該是她這種挖空心思狐媚主子之奴的催命符。
他的一切命令我都照做,不管是什麼。這樣,他還會來我房裡,會和我說話。他也會給我臉面,給我年家滿門榮耀。
可在每一個空曠的深夜裡,我站在窗前往他書房處眺望時,嫉妒卻折磨著我日夜難安。我曾經的專房之寵,如今他夜夜又是如何讓那個低賤的奴才在他身下快活的死去活來?
看著記在我名下的小阿哥福慧,我越知道,我是那麼想再生一個他的小阿哥,屬於我們的。皇嗣是我在王府地位的保證,也是年家滿門榮華的根基。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我了。
我思量很久,冒險去了四宜堂門外送福慧,果然他從熱河回府便來了,冷淡的問我是否去了書房四宜堂。我就梨花帶雨的跪在他腿下解釋,把帶著淚水艷若桃李的臉頰貼在他腿上。他漫不經心的玩弄我耳垂上的三連排耳墜,用修長有力的手指挑起我纖細下巴端詳我面容的時候,我的心都緊張在顫抖。我知道自己在冒險。
我不知下一刻,迎接我的會是森然冷酷的厭棄,還是……
當我嬌柔的身子被他如羽毛一般輕飄飄的抱起來,他是那麼有力那麼強壯。他說他不是刻薄寡恩的主子,他知道,我想要一個孩子。
而我顧不得一切,戰慄著用手去替他更衣,卻被他制止。我在他幽深的眼神下,顫著雙手解開自己衣襟的紐扣。在午後的陽光里,我把自己最年輕嬌艷的樣子帶著驕傲的呈現在他漆黑的眼底。他晒黑的蜜色大掌與我的雪白之間對比越窒息,我著魔的把一隻嬌嫩小手放到他漂亮修長的指節上去。
他猛地按下我的身子,一種被這個強大男人掌控的危情讓我興奮的幾乎想哭泣。
「爺……嵐兒求四爺……寵幸……」我輕喘哭泣。
這個男人主宰我的一切。他要我生就生,死就死。
最後我幾乎是趴在床上抖失去意識的看著他拽了帕子擦凈那烏紫猙獰的權柄,然後拉起褲子撩下前裾,整了整馬蹄袖。整個人的威嚴齊整與我渾身赤.裸形成了越羞恥的對比。
他走得時候步履匆匆。我知他要回去哪裡。神龕上的香不過燒了半柱,遠不到他從前行房的時間。
我將臉頰整個埋在錦被裡,嘴角帶笑的淚無聲的被柔軟的錦被吸收掉。
我終究是特殊的。他是寵愛我的。只有我,讓他破了例,我是不一樣的。他回去後身上歡好過的氣味騙不了人,但凡經過人事的女人都是明白的。而那個奴才又是如何心如刀絞我知我可以將我的痛苦百倍還給她。
如果不是這個賤籍侍女,我會依然是他最寵愛的女人,他的專寵。
他這樣的男人懼怕過誰,又在乎過誰。他寵李氏,寵我,連嫡福晉那拉氏又何曾敢有微詞。若非他自己,誰又能強迫他的意願。
那天晚上下起了小雨,我看著窗外,猜想他回去四宜堂里應該是在夜雨中獨眠,那個奴才知曉他幸完后敢不敢與他生什麼不愉快的齟齬。我告訴自己,如果沒有懷上,我還有理由央他再來,我總有機會讓她忍不住逾矩被他徹底厭棄。她不過是最不配與我年皙嵐爭的。一個奴才。
他終究是厲害的。他只要想讓我懷上,我就懷上了。太醫確診的時候,我流了淚。太醫和下人們都以為我是喜極而泣。他們只猜對了一半。
他賞了很多東西,還給萬歲爺和德妃娘娘報了喜,宮裡賜了賞賜到府里,給足了我和年家滿門的臉面。他偶爾過來看看,坐一會用完飯關照幾句就走了。書房那邊平靜無波,讓我也只能忍耐。我撫著越隆起的肚子,暗自祈禱這一定要是個小阿哥。我想給他生個兒子,最像他的兒子。
我想,有了我們的兒子,有一天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我還可以替他生更多更多。而那個奴才的失寵之時,只會比這個府里失寵的福晉侍妾凄慘千萬倍。
我見到過那個奴才,她根本不像三十如許之人。清淡的眉目里一雙淺褐色的眸子上是脆弱如小扇子般的睫毛,沉默又少言。她就是這副樣子日夜狐媚勾去了他的心背地裡,伺候他不知道多淫.浪吧,否則如何能勾得住他的夜夜通房。
她開口說話的時候我才知道出嫁前夜,二哥教我如何語氣如何聲音說話。是她,都是她。原來我的二哥,竟也什麼都知道。還能將她的語氣記的那麼准。
他終究是帝王之命,御極天下,執掌江山。他成了雍正皇帝,而就是他最寵愛的貴妃。
可惜肚子里龍子撞上康熙爺殯天,成了服中子。我有些擔心借口去求他,他答應將我們的孩子留下。他果然心裡是有我和孩子的。
我劫後餘生的扶著肚子對還未出世的孩子說:老天憐惜我們娘倆命大,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來見額娘。
他登基后的第一個除夕家宴,意外的也帶了她來。那一刻,打扮精緻的我現自己一瞬間連攥著帕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打算給這個賤籍通房奴才名分了,是嗎?
都是藩邸舊人,統共好容易湊夠兩桌。原本那奴才去坐另一桌,他抬去看,他左邊那拉氏立刻起身帶笑去拉她把她拽坐在自己身邊。她就不說話低著頭。我大著肚子貼坐在他右手邊。我見他臉色不好,便一點點挑了魚刺,將魚肉夾到他碗里,體貼伺候他。不時把手放在渾圓的大肚子上,輕輕撫摸肚子里小阿哥。
當我看他沒有拒絕吃了一筷子時,心裡泛起甜蜜,眼神就滑向那個奴才。她低著頭默默安靜的吃飯,忽然看到我們動作時,淺褐色眼睛里劃過一瞬間的蒼白和一種尖銳的疼痛感。緩緩低下眼睫去,默默小口吃飯,小扇子般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淺淺暗影。
痛吧。
這就是她該認清的。他的左邊是那拉氏,右邊是我。她不過只是他的奴才,是沒有資格坐在他身邊的。甚至沒有資格上桌。
我和他才是正經夫妻,是雍正皇帝與最寵愛的貴妃,以及我們的小阿哥。
他登基后,她就不再有書房的保護傘。她的身份入了後宮后,頂破天去只能做個常在。在後宮,一切由不得她。她的專房專寵也會徹底成為潛邸往事。
這頓家宴我幾乎沒吃,都在他身邊伺候他,內心興奮而喜悅。
可最後,他還是帶著她走了,她默默的低著頭,跟他回去養心殿。另一個,比潛邸四宜堂守衛更森嚴的天下最高處。
在大封后妃的朝賀時,我們朝拜完皇后那拉氏后,他卻下旨免了後宮嬪妃對貴妃的朝拜。我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又怎可能不失落,可我也強顏歡笑的謝恩說知曉皇上體恤我身子重。
她竟然最終依舊什麼名分也沒有,還是奴才身份跟在他身邊。卻占著他,終日在養心殿占著他。而我,已經是昭告天下的貴妃。我卻不能和一個卑賤的通房奴才爭搶,失了身份。
我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可產婆說臍帶繞頸,在我痛了三天兩夜幾乎快死掉后,產下的小阿哥已經被勒的渾身青紫,呼吸微弱。可沒過半柱香,孩子就停止了呼吸。
我徹底崩潰了。我不知為何老天爺如此待我。我養不住孩子,生一個死一個,什麼也養不住。
他來了,又匆匆的走。我去抱他龍袍的馬蹄袖,他那麼冷靜威嚴的告訴我:自古子嗣撞上大喪,往往難存。
我淚眼婆娑的看著眼前的帝王,忽然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為的,他是否真的愛過我?
我產下死胎后,身體一落千丈。他收養了幾個宗親家的小格格,送到我和那拉氏及沒有子嗣的嬪妃身邊。我已經隱約明白,他不打算再給我孩子了,也不打算再給任何后妃雨露。
雍正皇帝依戀自己的貼身侍女,在這個幽深森嚴的紫禁城裡已是人人知曉的、公開的秘密。
他根本不給她向我們行禮,連對皇后那拉氏也一樣。他只會留在他的養心殿里,廝守著那個已經被這個紫禁城的人都知道的,夫人。
夫人,呵,夫人。我在黑夜裡咀嚼這個讓我心如刀絞的字眼,嫉妒得淚流滿面。在我們漢人的文化里,夫人就是妻子的意思。皇帝的妻子,在他心裡他的妻子,竟然是這個卑賤的女人,是嗎。
無論我如何打扮精緻,我還是能感到自己像一朵迅枯萎的花,還沒來得及怒放便衰敗了。連我的二哥威震朝野,榮耀的無以復加也沒能改變任何事。
而我的二哥,這個王朝里最雄才大略的年大將軍,竟然不知為何昏了頭。他不僅生了不臣舉止,更讓滿朝文武彈劾。我還不知生了什麼,一切已然急轉直下。這紅牆碧瓦下的人越跟紅頂白,我越一病不起。
母親派了家奴苦苦的帶信求救,說二哥最愛的寵妾竟然把皇帝的親兵隊長驚得臉色蒼白,直接帶了走。二哥妻妾很多,我見過的很少,不知其中有何可怕奧秘,卻惶惶的感到或許年家滿門覆滅就在眼前。我門庭顯赫權傾朝野的年家,恐怕在劫難逃。
我病勢沉重,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強撐著苦求去在天地一家春養病,求見他一面。我內心很怕因為二哥受他徹底的厭棄。
他終究應了。最後坐在我床榻前時,我用盡全部力氣開口喚他主子,想讓他念及我年家多年主奴之情。求他將二哥一時糊塗做的錯事責罰於我,我哀哀的握住他明黃色龍袍袖口道:
「主子……奴婢求……」
他陰冷森嚴的寂靜眼神漆黑不見底,帝王的口吻冷酷又森嚴:
「貴妃能大義滅親,朕必嘉獎。好好將息,無需多言。」
我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這世間怕是沒有任何東西能改變他的決定。
我只想最後見她一面,我想最後看看這個女人。我到底輸在她哪裡
我以為她會以勝利者的姿態來,於是我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也打扮精緻。我在窗前看到她走在雪地里,身上披著和他一模一樣,連皇后也不能穿的御用紫貂。
我甚至覺得欲哭無淚,他這麼一絲一毫不允許任何人僭越的森嚴規矩,憑什麼到了這個女人這裡,一切就成了笑話?!
她來了,一身樸素的藕色宮裝,依然那麼安靜。
我告訴她,來世我不會再來遲。
我不會告訴她,我求他最後一個恩典是帝陵合葬,永遠陪伴他左右。
我,年皙嵐的名字會作為雍正皇帝最寵愛的女人,與他一起青史留名。而她,終究會成為無人知曉的滄海一粟。
今生,我終究沒有輸。來生,我絕不會再遲來一步。
恨不生同時,日日同君好。
四爺,皇上。
嵐兒永遠難以忘懷的你。十里紅妝盡處,你轉過身來,一雙眉眼,剎那芳華。
你那麼好,最愛的可不可以是我?
我,只是來遲了一點點。如果早一點,再早一點,是否我們的結局會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接個吻也要鎖,接吻不是脖子以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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