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當年人

第13章、當年人

喬蘿的追問讓秦嬤嬤神色中頓時滿是悲憐,還有隱隱的憤怒,彷彿失去理智一般,開始似悲似泣地訴說。

「當年夫人一胎生下你和小公子,侯爺已經年過三旬卻膝下荒涼,一下子兒女雙全,還都是嫡出的,滿京城誰不羨慕,皇後娘娘都派人賞了東西。

可是老夫人偏偏聽信所謂的世外高人一派胡言,又借著夫人產後身子虛弱,她自己不知怎麼回事起夜時摔了一下,小公子又因奶娘的失誤生了一場病,硬說你生辰不好是不祥之人。

說你不但與生母相剋,還會給侯府帶來禍患,必須送的遠遠的,要等過了十二歲生辰之後才能回府。

當時侯爺又不在家,她不顧夫人苦苦哀求,你剛剛滿月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二十一,那年開春特別冷,冰雪都未消融,她卻說再留下你和夫人相剋相伐,母女倆都會沒命的,還會害死小公子,甚至給全家招來禍患。

就借著要保住你和夫人性命的理由,狠心要把你送到遠遠的莊子上。夫人苦求多次,自知留不住你,就求她說等天氣暖和些再送你走,再多派些可靠的人跟去照顧。

可老夫人象中了邪一般,竟然不許你多留一天,堅決那天就要送你走,說多留你一天會讓大家都送了命,說不定還會給侯府帶來什麼禍患,還是早早送走心安。

抱走你的那天,老夫人先派了幾個執家法的婆子,拿著棍杖站在夫人的院子里,專門等著對付我們這些對夫人忠心的人,又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強行從病弱的夫人身邊抱走小姐。

夫人那時又病又氣,虛弱不堪,又怕我們強行阻攔受杖責送了命,嚴令我們不許阻攔,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抱走,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幸好還有小公子在身邊,若不然夫人那時恐怕都不想活了。

最讓夫人無法忍受的是,送走小姐時,老夫人只許兩個她陪嫁的婆子和一個臨時雇來的奶娘跟過來,還有剛五歲的小滿,再不許任何人跟著。

還說把小姐送到莊子后,這些人全都要回去,只能留下小滿,然後在莊子周圍雇兩個奶娘餵養你,以後就由莊子上的管事一家照管你。

夫人知道后哭昏過去,老奴和李媽媽干著急沒辦法,去苦苦哀求老夫人卻被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還說再糾纏下去就亂棍打死,我們的賤命不足惜,但是沒了我們,誰還能全心全意地照顧夫人和小姐,我們當時又急又氣又悲卻無可奈何。

幸好大夫扎了幾針後夫人醒過來,她知道自己根本擋不住老夫人的決定,權衡之下,只求老夫人允許老奴和李媽媽跟著去莊子上照管小姐,有我們在你身邊,她也就能稍稍放下心來。

可是不知為何,老夫人說什麼也不許我們跟著小姐,李媽媽就出主意說,讓夫人消了我和她的奴籍,我們成了自由身,就能去莊子上照看小姐了。

老夫人知道后卻說,如果銷了奴籍就與侯府再無關係,有什麼資格去侯府的莊子上?

夫人無奈,不顧自己產後身子虛弱,讓人用轎子抬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老夫人不肯見她,她就跪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整整一天一夜苦苦求她,求老夫人允許我和李媽媽跟來照顧你。

夫人那時真可憐,雖然穿的厚實,卻不喝一口水,也不吃任何東西,也不用手爐,也不許我們往她腿下面塞墊子,就那樣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她擔心自己昏倒被抬回去,手裡一直拿著一支簪子,實在撐不住就扎醒自己,不許自己昏過去,實在挨不住就在地上躺一會,就是不肯起來,也不肯離去,如果老夫人派人強行架她回去,她就用簪子狠戳自己的脖子,想用自己的性命求得老夫人答應她的要求。

當時雖不是寒冬臘月,卻依然是寒冷刺骨,青石地上更是冰冷的要命,夫人產後不久身體虛弱,在青石地上一會跪著一會躺著幾乎一天一夜,真是受盡了罪。

到後來,夫人雖然還醒著,卻發著燒,躺在冰冷的地上起不來了,手腕上和脖子上全是簪子劃出來的血印子,卻仍是不肯回去,說如果抬她回去就水米不進活生生餓死。老夫人怕事情鬧得太大收不了場,才應允老奴和李媽媽跟著去照顧小姐。

我們雖然捨不得夫人,卻更擔心襁褓中的小姐,也知道只有照顧好小姐夫人才能放寬心養好身體。

還好,夫人身邊除了我和李媽媽,還有幾個忠心的丫頭和陪房可以依靠,又有小公子在身邊,她的日子應該還不錯。

我們顧不上等夫人好起來,得了她的交待后,就趕緊含淚告別收拾東西,雇了一輛馬車日夜趕路,終於追上了送小姐的馬車。

那兩個護送小姐的婆子和兩個臨時雇來的奶娘都是聰明人,生怕出了意外擔什麼責任,一路上把小姐照顧的還好,我們這才放下心來。

把小姐送到莊子上后,為了讓夫人放心,李媽媽寫了一封信,給那兩個跟來的婆子塞了重金,請她們偷偷帶回去想辦法交給夫人,說夫人看到后定會重賞她們的,也不知她們倆有沒有機會把信轉交給夫人。」

秦嬤嬤淚水長流,陷入了無盡的擔憂和思念中,夫人是她一手奶大的,三歲那年親娘就去了,老爺很快續了弦,小小年紀在繼母手裡討生活。

老爺後來兒女成群對她也漠不關心,夫人很不容易。她們一直相依為命,情份早就勝過真正的母女,而如今,這份感情又轉移到了喬蘿身上,甚至因為憐惜之情,她待喬蘿更勝幾分。

喬蘿不忍她過於難受,就趕緊說:「嬤嬤放心吧,她們一定會把信捎到的。」

秦嬤嬤急切地問:「小姐如何斷定?她們是老夫人派來的心腹,老夫人那麼精明一個人,肯定早有交待不許捎信回去,說不定她們當初答應的好好的只是為了騙銀子而已,說不定還把信交給老夫人了!」

喬蘿搖搖頭:「她們能收李媽媽的銀子,就說明她們很愛銀子,交了信又有母親的豐厚賞銀,她們不領才是傻子,只要她們倆自個不說,誰能知道呢?

捎封信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李媽媽大不了寫些讓我娘放心的話,還能說些什麼?老夫人看到了也沒什麼,她肯定心知肚明你們會捎信,正好讓我娘看了安心,才能安安穩穩地不生事,你說對不對?」

秦嬤嬤似是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無論喬蘿說的是真是假她此刻都選擇當真,當時喜得摟住喬蘿:「我的好小姐真是聰明伶俐,當年李媽媽也說夫人定能看到那封信,我卻是不敢當真,總覺得老夫人那麼厲害一個人,還能讓信落到夫人手裡,小姐這麼一說,我倒是全信了!

也不知夫人這些年身體養的怎麼樣,更不知小公子會長成什麼樣子,想是和小姐很相象吧?夫人若是見了小姐出落的這麼好,不知有多高興!

都是老奴無用,對不住夫人的託付,李媽媽在時還好,她走後小姐都過的什麼日子,夫人知道后還不傷心死!但願她當年沒有落下什麼病根,你們母女能儘快團聚!」

她說著說著又傷心起來,喬蘿趕緊安慰她:「母親那時還年輕底子好,京城有的是名醫和太醫,侯府富貴,再貴的藥材也用得起,已經十年了,應該調養好了,嬤嬤放心吧!」

內心唏噓不已,雖然自己不是原主,也與親人素未謀面,卻還是感受到了最真誠最無私的母愛,她發誓將來若有機會,一定做一個承歡膝下的乖乖女,真心真意地替原主盡孝。

只是十年不通音訊,她當年體弱多病,為了女兒又受了一場大折磨,如今可還安好?

聽起來那位老夫人雖是嫡親的祖母,卻心狠的很,又十分地厭惡她,長平侯要麼是個愚孝不中用的,根本就護不住妻女,要麼就是個冷漠無情的,甚至可能還和老夫人是一樣心狠的人。

雖說當年送走她時侯侯爺不在府中,可他若對女兒有半分憐惜之情,也不可能整整十年不聞不問吧?

那位老夫人能拿捏住兒媳婦,卻未必能拿捏住兒子,一個堂堂的侯府,西南大將軍,每年往返在邊關和京城之間,若真有心,總會找到機會來看她的。

就算真的不方便來,派個心腹過問一下也是一件很小很容易的事吧?若是稍稍有人過問一下,莊子上這些奴才哪敢對她這個小姐有半點不敬之意?

莫非那位可憐的夫人當年在種種打擊之下早已棄世而去?她若活著,為了女兒連命都能捨去,還能整整十年不聞不問?就算她自己不能來,也不能說服老夫人和侯爺,但好歹也會想點辦法派人來看女兒一眼吧?

喬蘿心裡一驚,暗想她一直無人問詢,是不是因為親娘當年病重不治,老夫人又討厭他,侯爺親爹又不管不問,所以侯府再沒人憐惜牽挂她?

越想越心驚,也只有這樣好象才能解釋得通為何原主被棄在此整整十年無人問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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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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