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心病
今早是記憶中阿璇頭一回沒有過來照顧喬蘿。
秦嬤嬤提著熱水進來服侍她梳洗,說是早上看小姐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叫醒她,反正在這裡又不需要晨昏定省,天氣陰冷陰冷的又無事可做,就讓她多睡了一會兒。
雖然心知肚名阿璇的情形,喬蘿還是隨口問起了她,身邊就這麼幾個人,阿璇每天早上都要過來給她梳洗,不問反而不正常。
嬤嬤說譚若瓊母女倆催活催得緊,不許阿璇耽擱時間,她要趕活,早上就不過來了,讓大家都不要去打擾她做活,免得被她們看到發脾氣,讓大家都不好過。
喬蘿感到有些奇怪,昨夜譚福生不是讓阿璇今早裝作受了風寒起不了床嗎?
旋及又明白了,她是不願意讓自己擔心,更不願意自己去探望她,才讓嬤嬤瞞著自己,估計她現在正裝作受了風寒的樣子躺著,嬤嬤可能早就煮了紅糖薑湯送去了。
昨夜阿璇雖然也沒有真正吃虧,但那種情形之下,她的內心該有多麼屈辱驚恐和羞愧難堪?大概得好長時間內心才能平靜下來。一個人靜靜的獨處,想必正合她的心意吧?喬蘿忍住了去看她的心思。
好在這幾天還是安全的,譚福生再心急也得等個三五天再說,她有時間等阿璇緩過神自己來見她,也還有時間和阿璇商量對策,相信危機當前,阿璇一定會儘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只是不知阿璇要如何解釋譚福生要納她為妾之事?
就讓嬤嬤傳話給阿璇,讓她放心趕活,這幾天不用過來了,自己也不過去打擾她了,免得譚若瓊找茬,讓她閑了過來就行。
今個的早飯倒比以往好一些,雖然是蘿蔔乾炒臘肉和涼拌白菜心兩個常見的菜,但菜的品質卻顯著提高,臘肉不再是零星的點綴,起碼佔了菜份量的一小半,熱乎乎的冒著香氣,還加了一個肉沫蒸蛋羹。
喬蘿這輩子最想有的就是一個健康的身體,就放開肚子吃起來,嬤嬤的手藝真好。
早飯後實在無聊,喬蘿心煩意亂無法排解,天氣又陰冷潮濕十分難挨,就隨手做起了針線,做了一會,手卻冷的不行,這時秦嬤嬤高興地在外面喊:「小姐,炭盆來了,你不用受凍了!」
然後就領著兩個粗使婆子抬著熱乎乎的炭盆進來了,木炭炭燒的紅通通的,熱氣直往上烘,卻沒有什麼煙氣,屋裡一下子亮堂暖和起來,喬蘿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來。
安置好東西,打發走幾個婆子,因為沒有給賞銀,一個個臉色很難看,連禮也沒行就拉著臉走了。
喬蘿只裝作不知,就是有銀子也不能給她們,一來財不能外露,二來她從內心也對這些人厭惡至極。
秦嬤嬤已經習慣看別人的臉色,倒也不甚在意,只說她們的房間也擱了炭盆,換上了厚被子,還有十大筐炭抬進了雜物房,和李媽媽在時一樣多,足夠這個冬天用。
還說這次喬蘿被推倒受傷,譚家人心底倒底是怕的,不敢做的太過了,所以才讓大家暖暖和和過個冬天,就連飯食也比以前好了些。
喬蘿明白這是譚福生昨夜給阿璇許下的,他要給阿璇待遇,就必須先給自己這個小姐和秦嬤嬤這個管事嬤嬤先用上。
也許在他看來,除了阿璇這個院子里的人都是將死之人,用炭盆剛好能麻痹她們,以為她們的日子還能挨的下去,從而越發得過且過不作他想,他正好伺機下手。
炭的品質不錯,沒有什麼灰氣和煙氣,屋裡很快熱乎乎的,潮氣也去了不少。有了這個冬天確實會很好過,可是譚福生和他身後的人能讓她們平安過了這個冬嗎?
危險其實在步步逼近,她們幾乎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稍有差池就死無葬身之地!
半上午,譚若瓊趾高氣揚地過來了,看到喬蘿屋裡的炭盆,從鼻腔里哼了一聲,譏諷地說:「阿璇不過夜裡趕了一會活就受了涼,到現在還躺著,都耽誤了我穿新衣服!
你說她一個丫頭怎麼就這麼嬌貴呢?本來這炭盆就不該給你們用!
是我爹看我急著穿新衣,說是阿璇若病得厲害了,就一時沒辦法我做新衣了,而且天氣太冷,凍手凍腳地做活慢,用上炭盆做綉活能快一些,也能多賣一些錢,就讓我娘給你們都用上炭盆。
若非你是主子,只給阿璇用說不過去,你哪裡能用上炭盆?聽起來是沾了阿璇的光,其實還不是沾了我的光?
我爹說了,今年買炭的錢都得阿璇做綉活掙回來,她以後就不值夜了,也不侍侯你了,專門做針線!」
喬蘿心裡有事,不想和她計較,更不想節外生枝,反正譚若瓊也在她們除掉的計劃之內,乾脆就讓她蹦達幾天吧。
就賠著笑說:「還是若瓊姐姐好,我們都沾了你的光,謝謝姐姐了。
原來阿璇姐姐染了風寒,嬤嬤剛還說她急著趕做衣服才不過來,讓我不要去打擾她,放心吧,有了炭盆和厚被子,阿璇姐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不會耽誤你穿新衣服的,我等會就去看看她!」
譚若瓊哼了一聲:「不許去!你去了又打擾她,得讓她儘快好起來給我做衣服!」
喬蘿滿臉不甘,裝作害怕譚若瓊的樣子答應不去,又艷羨地說:「姐姐的新衣服真好看,州城一定很熱鬧吧?聽說你們這次從州城回來買了很多漂亮的衣料?
阿璇姐姐的手那麼巧,若瓊姐姐又生的好,若是穿上新衣不知有多漂亮,到時一定要讓我飽飽眼福呀!」
譚若瓊得到恭維,又威脅了喬蘿,心情舒坦極了,看喬蘿也順眼多了,又惦記著新衣服,也就不再找茬了,炫耀了一會去邢州的見聞,打量了一番屋子覺得再沒什麼好拿的,就轉頭走了。
很快,外面傳來她喝令阿璇儘快好起來給她做衣服的聲音,喬蘿等她走了,抑制不住想去看阿璇的念頭,又怕自己不聞不問,表現的與往常不一樣,惹阿璇生疑,想了想還是來到阿璇的屋子外面。
門果真從裡面關著,她敲敲門:「阿璇姐姐,嬤嬤說你要趕針線活,若瓊姐姐卻說你染了風寒,到底怎麼了?你開開門讓我看看呀!」
屋裡傳來阿璇沙啞的聲音:「小姐你不要進來,我和嬤嬤怕你擔心才這麼說。我是真的染了風寒,這莊子上缺醫少葯的,過了病氣給你怎麼辦?
嬤嬤剛煮了李媽媽以前留下的幾味草藥給我喝了,我還喝了一碗紅糖薑絲粥,這會已經好多了,屋裡生了炭盆,又加了厚被子,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用擔心,千萬不要進來!」
喬蘿的眼圈紅了,怕人發現趕緊忍住,阿璇的聲音啞成這樣,不僅是因為昨晚哭的,應該確實受了涼。
屋子陰冷潮濕,被子又不夠厚,她身體比自己要弱,昨夜又驚又怕睡得又晚,受了涼也很正常。她這會一定不肯見自己,就讓她安靜一會吧。
她裝作毫不知情,大聲說:「那我就不進去了,阿璇姐姐不要做活了,喝了葯好好睡,等你好些了我再來看你,你嗓子啞了,就不要再說話了,我先走了啊!」
然後擔心阿璇啞著嗓子說話難受,趕緊轉身回屋去了,頹然地坐在炭盆邊,手裡拿著綉活,想做一個抹額給嬤嬤,卻一針一線都做不進去。她到底該怎麼辦?
阿璇身心俱疲,又病又弱,連見人的勇氣也沒有,譚福生就在後面步步緊逼!阿璇現在月事尚未結束,又病了,他當然不會太過禽獸地在這個時候下手,但又能拖個幾天?
剛才譚若瓊說她爹為了讓她早日穿到新衣服,還為了讓阿璇做綉活掙回買炭的錢,以後不用干其他活,也不用值夜,只不過是託辭而已,只是為了方便他晚上找阿璇!
就算阿璇已經明確說了沒有名份絕不苟合,否則寧願去死,這也只能阻擋譚福生一時罷了,他絕不會等到阿璇及笄的,因為估計取自己性命的期限快要到了,他必須在這之前把阿璇弄到手。
他肯定不會等消了奴籍之後再納阿璇,他定會先說服朱冬梅先讓阿璇進門。等阿璇成了他的人,他才方便取自己的性命,也自信能控制住阿璇不尋死不壞事。
到那時,他才好向主子邀功消了奴籍,才能安排譚若瓊遠嫁,才能正經納阿璇為良妾。就算背後主謀給他的期限沒有那麼緊,他為了達到目的也要抓緊實施了計劃。
他的計劃實施之時,也是她們的計劃實施之際,到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半點妥協軟善也不能有,就看誰做的更狠,誰更棋高一籌。
這個計劃最終還得阿璇心甘情願去實施,她只能在幕後出謀劃策,只盼著阿璇快點好起來,也早點走出心裡陰影,因為她們都沒有時間了,也沒有資格再自怨自艾自悲自憐。
何況病的久了,難免譚福生會起疑心,他那麼精明厲害一個人,若起了疑心,她們的計劃還如何實施?若被他察覺一絲一毫,她們四個很可能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喬蘿只覺煎熬無比,卻不能露出半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