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調查
臘月二十六,年氣已經十分濃了,滿大街都是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行人,刺骨的寒風都被即將過年的喜氣沖淡了幾分。
早在前天就派人送信給長平侯府了,安平王要陪著王妃回娘家,第一次正式登岳家門。
長平侯府第一次招待身份高貴的新女婿,也一掃往日陰霾,自然是十分重視的,且不說酒食的準備了,還通知了故交好友和近支族人中有身份的男女相陪,於是,本來只是自家聚聚的小事,就變成了整整十桌宴席的熱鬧事情。
喬蘿聽到娘送來的消息,有些撫額,程錦越一付前事盡忘的樣子,見了這麼多人,可怎麼應付的過來?
不過她以前抱著牌位出嫁,讓娘和楠兒傷透了心,也被人一直在背後嘲笑譏諷,這一次可算是否極泰來,她怎能不叫上親朋好友顯擺顯擺她的好女婿?
尤其是老夫人和喬珠從心裡不知怎麼恥笑她要一生守活寡,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看到她們笑的比哭還要難看,心裡哪能不開心呢?
好在這廝大概記不起前事心裡沒底,所以一般的事情還是很願意配合的。
臨行前一天,為了表示尊重,也為了讓對方配合她扮演好恩愛夫妻,她特意帶了自製的小點心去看這位便宜夫君,商量商量明天的事。
沒想到這人非常上套,嘗了幾口點心誇了幾句后,主動問到:「明天回長平侯府的事王妃可安排好了?母妃準備的禮物我剛看了,覺得還不錯,不知王妃有沒有看過?可有什麼不妥之處?還需要再添置些什麼?」
喬蘿有些感動:「母妃準備的十分妥貼,我很滿意,王爺放心吧。」
程錦越高興地說:「王妃滿意就好,明天的事還請王妃費心提點,不要鬧出什麼笑話。」
喬蘿心裡一松,點點頭直接說出來意:「剛才娘親派人過來傳話,說上次我回門是一個人,陣仗再大也怪恓惶的,這次你平安回來是大喜事,她就邀請了一些故交好友和近支族人參加賀喜宴,權當給你接風。
嗯,喬家的根跡不在京城,其實也沒有多少人,總共也就坐了十桌,明天你多擔待一些,我會讓楠兒攔著那些人少給你敬酒的,你身份高貴,眾人也不敢太過套近乎。」
喬蘿有些心虛,都坐了十桌還說沒有多少人,也不知這廝心裡怎麼笑她。
果真程錦越臉上浮起了笑意:「王妃放心,岳母是一片好心,我感激還來不及,何談什麼擔待不擔待,明天我會注意的,絕不會丟王妃的人,只是該提點的還請王妃多提點。」
喬蘿一喜,正要道謝,卻發現他笑的意味深長,心裡一慌,這廝到底打什麼主意?
再看去,他卻滿面真誠和謙虛小心,一如回府以後常見的表情,心想莫非她看花了眼,無論如何以後要小心,這失憶十有八九是裝的。
於是就道了謝準備告辭離去,程錦越卻說:「王妃莫急,母妃把我明日穿的衣服剛讓人送來了,總共送了兩身,一身明日穿,一身帶著備用,王妃幫為夫選一選,明天穿哪一身好?」
喬蘿臉一僵,為夫?這還順杆子爬上了?
程錦越有些不解地問:「怎麼,王妃不願意?」
喬蘿恍過神來,笑話,妻子幫丈夫選衣服不是職責所在嗎?她哪敢說不願意?好在程錦越早在她進來的時候,就揮手讓服侍的都退下了,這會也沒人看笑話。
就笑著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何談什麼願不願意?那王爺試穿上讓我看看。」
然後等著程錦越進去換好衣服出來,那卧室她還從來沒有進去過,暫時也沒打算進去。
程錦越聞言卻愣住了:「王妃不幫為夫更衣嗎?」
喬蘿再次一愣,臉刷地紅了,這簡直就是蹬鼻子上臉了,可她有什麼辦法,服侍丈夫更衣,就象男人賺錢養家一樣,都是職責所在,心裡越發肯定這廝絕對沒有失憶。
否則一個對前事盡忘的人,咋一進了富麗堂皇奴婢成群的安平王府,肯定是小心翼翼處處仰人鼻息,哪裡會這麼理直氣壯?
她不用看也知道,這廝臉上的笑容絕對意味深長,於是頭也不抬:「那就走吧。」
然後帶頭進了內室,金絲楠木八仙桌上果然放著四五個黃楊木托盤,上面堆著衣物靴襪等物,看起來十分華貴精美。
而這個所謂的內書房的簡單卧室,其實一點也不簡單,雖然略小一切,卻什麼也不缺,件件傢俱擺件都昂貴精良,紫檀雙面綉四君子屏風後面有一扇小門,裡面一定是設施完善十分考究的凈房,難怪母妃放心他一直住在這裡。
程錦越走到八仙桌前,很自覺地張開胳膊,一付等人寬衣解帶的樣子。
喬蘿咬咬后槽牙,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太熟練地幫他解起來錦袍的絆扣和帶子,她想努力做出一付清心寡欲的樣子,可是他身上滿滿的男性氣息和清洌的香味還是縈繞在她的鼻尖,手指也難免碰到他的身體,確實瘦勁有型十分有料,再加上那張俊朗迷人的臉,真是難得的人間好男色。
勉強幫他套上第一套衣服,她的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心裡暗嗤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古人和剛及笄的少女,前世什麼沒見過,居然還被弄的緊張如此?如果真要圓房,自己還去尋死覓活不成?
她穩穩心神,欣賞地說:「母妃的眼光真好,針線房的手藝也好,配上王爺的天人神姿,這身衣服上身真是沒挑的,王爺明天最好一直坐在馬車裡,否則小心象衛玠一樣被人看殺了。」
程錦越輕笑出聲,旋及反應過來,如果自己真的失憶了,怎麼會知道衛玠是誰,她莫非在試探自己?
抬眼看去,喬蘿卻已經開始翻看另一身衣服,一邊看一邊讚歎:「這身衣服也不錯,母妃的眼光真好,不如你再試試這一身?」
一付毫不自知的樣子,程錦越眼光沉了沉,笑著搖搖頭:「王妃已經說了這身很好,那就這身吧,你放心吧,明天我必不會讓你丟人,不過後天王妃可要單獨陪我上街,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出去怕惹笑話,奴才總是外人,不如王妃貼心。」
喬蘿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反正逛街也是好事,當下就應了,順便找了個借口告辭,否則肯定要讓她服侍著把衣服換回來,雖然男色誘人,但是這人心機太深,和他在一起心理壓力太大,還是先走一步吧。
程錦越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輕笑一聲,這個女人很有趣,嗯,長的也很有姿色,房間里還留著她淡淡的體香,很誘人。
卻很快又沉下臉來,這個女人到底是為什麼肯抱著牌位嫁進來?難道真的從皇上那裡領了什麼對程家不利的任務?如果是那樣,可別怪他狠毒無情。
當然,如果她是單純的被逼無奈嫁了過來,也誠心為王府好,這個妻子他接受了,無論愛與不愛,都是一生護著她善待她。
只是怎麼才能試探出她的心意呢?
到了深夜,他把服侍的人都打發去睡了,一個人獨坐看書,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輕輕的叩門聲,他打開門,一個蒙麵灰衣人輕手輕腳地進來,反手閂好門進了屋。
他單膝跪下,拉下面罩,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主上,可是有事?」
程錦越點點頭:「起來說話,我想讓你這段時間親自去查查王妃是為何嫁到王府的,她到底是被逼無奈還是另有所圖,有沒有幕後主子,一定要查清楚,這關係到整個王府的安危,外賊我不怕,就怕內賊難防。」
灰衣人愣了下,曾經主上五年不歸,他們差點都要認王妃為主了,那是個聰明伶俐又極善掌握人心的女人,所以他們才沒有因為她是個年輕女子而生出抗拒之心,現在主上卻要調查她,難道她想對王府不利?
不過主上的命令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違背的,哪怕是要殺掉她。
當下低頭應了:「主上放心,這件事屬下親自去做,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程錦越點點頭,灰衣人拉好面罩,輕手輕腳出了屋子,躲進暗處打量了一會,腳步輕點飛身上樹,然後輕悄悄出了院子。
程錦越卻有些睡不著了,復又拿起書本,心想,她今天談笑中提起衛玠,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如果她果真受人指使居心不良,到底要不要除掉她?想到那張如花的笑顏,清澈靈動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還有她剛才替他更衣時小臉紅紅羞惱交加的樣子,他忽然捨不得了。
煩惱間,忽然想到一件事,七年前,他尚年少時,有一個紈絝子弟強搶一個美貌過人的民女為妾,她的父母到處告狀,他剛好和西南王世子碰到了。
西南王世子愛抱打不平,他又正值少年意氣,兩人也看不慣那個紈絝很久了,就把此事鬧大了,一心要給那家人主持公道。
可是誰也沒想到,官府要把紈絝收監的時候,那個被搶的民女卻親自來到大堂,跪求父母不要再告,說她與那個紈絝兩情相悅,心甘情願做他的妾室。
她的父母氣的差點吐血,還為了撤訴一人挨了十板子,官府卻只得當堂釋放那個紈絝,他和西南王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紈絝拉著那個美貌的民女喜滋滋地回府了,臨走前還朝他們倆呸了一口。
那是他平生碰到最窩囊的一件事,回去后十分氣憤地說給母妃聽,母妃卻笑他們不懂事:「那個女子肯定已經失身於人了,她哪怕是做妾也要死心踏地跟著人家過日子,那個女人不是這樣?是你們太蠢了。」
如真女人真是都是這樣,等過了年就告訴母妃他已經徹底好了,可以同王妃圓房了,先把她拿下再說,到時看她還怎麼有異心?如果再生下一兒半女,豈不是更死心踏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