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兩難
喬蘿放下心來,暫時牽連不上阿璇就好,朱冬梅母女倆一向潑辣無比,她們這一鬧騰,譚福生暫時也顧不上騷擾阿璇了,她們也能喘息幾日。
他請來所謂的神醫給朱冬梅診病,並斷定她再不能生養,說明他已經開始實施納妾計劃了,她和阿璇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必須儘快想好應對之策。
喬蘿想到的問題阿璇也想到了,明白自己不能繼續自怨自艾沉淪下去了,必須趕緊謀划。
看她們呆住不語,嬤嬤笑著安慰:「別怕別怕,她鬧不到裡面來,看把你們嚇的。朱冬梅真狠,她鬧不過譚管事,就用雞毛撣子把那兩個丫頭打得鼻青臉腫,硬說是人家勾引譚管事!」
喬蘿不解:「她打兩個丫頭做什麼?」
「管不住自家男人,就欺負丫頭!譚管事其實是為了香火著想才提出借腹生子,她硬說有人勾引他,不知怎麼就盯上了莊子上的丫頭。
莊子上共有五個丫頭,就這兩個長得平頭整臉些,一個十五,一個十六,也說不上好看,十五的那個麵皮白凈些,十六的那個身量苗條些,都是小時候家窮養不活賣進來的,平時比別人掐尖好強愛打扮。
其實她倆也是無辜的,只是給譚家送過幾回果子和東西,她就硬怪到人家頭上,母女倆齊上手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這兩個丫頭明天保準會被賣掉。」
「譚管事就不管嗎?」
嬤嬤同情地說:「他管不住,朱冬梅把他的臉都抓破了,他一個大男人多丟人呀?再說他也是為了生兒子,有什麼錯?朱冬梅自己生不了,還能讓人家斷子絕孫不成?都說了借腹生子,將來給筆錢就打發了。」
喬蘿很是無語,這是什麼觀念呀?阿璇倒也平常,若不是知道譚福生真正的心思,她也覺得這沒什麼,本來傳宗接代就是天大的事。
嬤嬤說完了又自責到:「你看看我,老糊塗了,在你們兩個小姑娘面前說這些個話,真是活回去了,你們聽了就當沒聽了,不許記著,更不能在人前提起。
反正與咱們無關,不用怕,這幾天放機靈些,省得朱冬梅把氣出到你們身上,她若是罵你們出氣,就裝作不知,更不許在外面提起,我還有事要做,你們倆好好做針線吧。」
說完嘆著氣走了。
喬蘿不敢看阿璇,生怕一不小心流露什麼,讓阿璇察覺到自己知道她和譚福生之間的約定,可若不說出來,又怎麼商議對策呢?
譚福生一定是先以朱冬梅不能再生養,譚家不能斷後為理由,提出想找個女人給他生兒子,先試探朱冬梅的態度,然後再打算後面的事。
若是朱冬梅態度不那麼偏激,或者被他說服了,他才會慢慢繞到阿璇身上,至於為什麼要納阿璇,肯定還要找出讓朱冬梅能接受的理由,讓一切都順理成章萬無一失才行。
等真的納了阿璇,又生下兒女,再把譚若瓊嫁的遠遠的,朱冬梅鬧騰又有什麼用?若是鬧的太過,說不定還被譚福生使出什麼陰毒手段要了命,到時一切都遂了他的意。
當然,也可能他對阿璇只是一時的興趣,若是不能如願以償生下他心心念念的兒子,說不定到最後被拋棄的那個人是阿璇。
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已經打動了阿璇的心,阿璇心甘情願委身做妾,他卻沒有想到,哪怕以正妻之位相迎,阿璇也是寧死也不願委身於他的。
這個精明陰狠的男人更忽視了女人在這方面的醋意,以為祭出傳宗接代這面大旗,妻子再怎麼不願意,鬧騰幾日還得同意,卻沒想她會鬧到這種地步,甚至牽連到兩個無辜的丫頭身上。
好在朱冬梅居然沒有懷疑到阿璇,大概阿璇平時表現的太過溫順沉默逆來順受,又一直寒酸樸素從不打扮,年紀也還小,譚福生又特別地會裝,所以她沒想到吧。
喬蘿第一次有些慶幸譚福生精明細心,才沒有讓阿璇引火燒身,也有些感激朱冬梅的潑辣善妒,她咬死口不同意,譚福生再心急也得緩緩另想辦法,她和阿璇也能多些時間謀划,就讓他們兩口子先鬧騰吧。
整整一天,阿璇都非常沉默地低頭做活,喬蘿也一直忍著沒問,等著她主動開口,她是沒法主動問的。
第二天一大早,聽說朱冬梅就派人把兩個鼻青臉腫的丫頭給發賣了,莊子上離的遠,主人一般顧不上管理,除了家生子和庄頭等人,一般的家奴買賣都放權給了管事。
聽說母女倆還把家裡砸得亂七八糟,放出狠話說如果譚福生敢納妾,兩人就和他同歸於盡,譚若瓊堅決站在她娘那一邊,譚福生氣的沒有起床。
嬤嬤和小滿也被她們一家指使的團團轉,煎藥,收拾屋子,打雜做飯,喬蘿和阿璇倒是清靜了,暫時沒人顧上騷擾她們了。
兩個人靜靜的坐在窗前做活,這樣只要外面來人立即就能看見,不至於被聽去談話。
喬蘿裝作疲憊地樣子伸伸懶腰,興災樂禍地說:「她們這一鬧騰倒好,譚若瓊不來欺負我了,譚娘子也不罵嬤嬤和小滿姐姐了,譚福生也沒精力對付我們了,暫時能緩口氣。」
阿璇抬起頭,欲語還休地看著喬蘿,遲疑了一會:「是啊,我們暫時能喘口氣,不過……」
喬蘿裝作不解:「不過什麼呀?」
阿璇看了她一眼又慌亂地移開目光,垂下眼瞼不讓喬蘿看到她的神情,小聲說:「哪天我去拿鑲邊的布料,朱冬梅不在,只有他們父女倆在,他支使譚若瓊去取東西,提出要納我為妾……」
喬蘿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非常吃驚氣憤地站了起來:「啊?他要納阿璇姐姐為妾?」
阿璇趕緊拉她坐下,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別嚷嚷,聽我慢慢說,你別怕,我是不會答應的!」
喬蘿雖然聽話地坐了下來,卻帶著哭腔拉住阿璇的手:「不行,我不許,不許阿璇姐姐做妾,更不許姐姐嫁給那個壞人!反正我絕不許姐姐給那個壞人做妾,做妻室都不行!」
說著忍不住流下淚來,這幾天的恐懼、擔憂和自責終於發泄了出來。心裡鬆了一口氣,只要阿璇能編個謊把那晚的事掩飾過去就好,說明她漸漸打開了心結,那晚的事就爛在自個肚裡吧。
就讓阿璇覺得那件事只有她和譚福生兩人知道,等譚福生一死,這世上就她一個人知道,這樣她才能真正放下,才不會影響她以後的心境和生活。
阿璇拭著她的眼淚,滿心的感動,終於不再迴避喬蘿的目光,小聲安慰:「別哭了小姐,我沒有答應他!」
喬蘿痛快地流著淚,見阿璇的心結似乎打開了,心裡輕鬆多了,真心地感到高興:「姐姐沒有答應就好,我就怕姐姐為了救我答應了!」
「你放心吧,我是絕不會答應的,我哪怕剪了頭髮做姑子,哪怕去死,也是不會給任何人做妾的,更別說他那個壞人了!他三媒六證娶我為妻我都不會應的,有李媽媽留下的東西,我們不怕他!」
喬蘿放心地點點頭,又想知道阿璇的下一步打算到底什麼辦,她很擔心阿璇背著自己行事,甚至不惜為了救自己做出犧牲,就發愁地問:「譚福生這個人又陰又壞,若是他懷恨在心報復姐姐怎麼辦?」
阿璇垂下眼瞼,不去看喬蘿的眼睛,遲疑著說:「放心吧,我也沒有明著說不答應,我只說年紀還小,家人又找不到,小姐年幼,沒有人可以給我做主,不知道怎麼辦,又說我很怕譚娘子母女倆個,怕她們知道了打罵我。
剛好譚若瓊回來了,然後他就沒再問,我拿了布料就回來了,他可能以為我不敢反抗。
今早大概想試探譚娘子的口風,才弄了那麼大一場風波,幸好他沒有說想納的人是我,要不然我哪裡還能好端端坐在這裡?他們夫妻鬧騰起來也好,才能暫時放過我們,我們才有時間謀划。」
喬蘿拍拍胸口:「姐姐沒有得罪他就好!我就怕他滿肚子壞水,肯定有辦法讓朱冬梅同意,也定會逼姐姐就範的!不說其他的,他若是用我來逼迫姐姐怎麼辦?可不能因我害了姐姐一輩子!聽說做妾很可憐的,何況他們一家都那麼壞……」
眼前光景確實讓人無法不憂心,無法不焦急。
阿璇拭去臉上的淚,神色越發堅毅:「我也想到了,也很害怕,可這也是我們的機會。小姐想想看,若我不同意做妾,譚福生那麼精明一個人,我們如何能騙他喝下毒酒?若他略有察覺,我們都會下場很慘。
只有我同意了,他才會相信我,我才有機會騙他們一家喝下酒,至少能騙他一個人喝下酒,只要他不能再害我們,譚若瓊母女倆根本不用怕,到時我們才有活路……」
喬蘿淚流滿面。雖然前天夜裡她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阿璇打算這麼做,可是真從阿璇的嘴裡說出來,她還是覺得受不了。
這分明是打算捨身飼虎玉石俱焚呀!若給譚福生做了妾,就算謀劃成功要了他的命,阿璇也已經清白盡毀,以她的性格和觀念,事後絕不會苟活的!
就算事情謀劃得當,譚福生及時喝了酒送了命,阿璇的貞節保住了,但她的名聲也盡毀了,一個給奴才做過妾的女子,將來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就算忍羞含辱活了下來,她要麼心如死灰要麼生不如死,等於一輩子全毀了!
而且譚福生精明陰險,譚若瓊母女倆身強力壯,該用什麼手段才能讓他們都喝下酒又不被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