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離去
吳秀蘭從傷心憤恨中緩過神來,不解地問:「我在的那幾年,就沒聽說過侯府過問大小姐的事,李媽媽又說一切都有她做主,我一個外人不好多問,如今李媽媽已經去了多年,難道侯府還一直沒有人過問過你們嗎?」
阿璇搖搖頭,說了聲「不知道,沒見有人來」,就再什麼也沒說。以前李媽媽不願說,如今阿璇也明顯不想說,涉及宅門私密,不是他們可以猜測的,吳秀蘭是個通透的人,也就不再問。
以為她們在莊子上過不下去了,就問到:「如果莊子上住不下去,你們就一起過來吧,我們雖然家業不大,但絕對能讓你們飽暖的,小姐是我奶大的,我伺侯起她來保准沒問題。」
周有成也趕緊說:「就是就是,這後院共有七間屋子,還空著幾間,再倒騰一下,你們都來盡夠住了,老大在林遠縣上學,一個月才回一次家,小蘭乖巧懂事,就是老三年幼鬧騰了些,如果小姐嫌擁擠吵鬧,另賃一個清靜的小院也行,都隨小姐的心意。」
想到譚福生幕後的人,阿璇搖搖頭,這裡距莊子太近,鎮子也太小,遲早會走露風聲不說,萬一給他們帶來什麼災禍怎麼辦?
這裡並非久留之地,小姐說了,她們只有解決掉所有麻煩和後患遠走高飛,不留半點蛛絲馬跡,以後才能有安靜的日子過,這裡不行,何況她們另有去處。
就搖搖頭,「不用了,嬤嬤和小姐已經回了莊子,譚福生已死,其他人成不了氣侯,嬤嬤已經安排妥當,暫時不用過來,不過確實有事需要周大叔幫忙。」
然後說了譚福生尚陳屍在那處宅子,她一個人沒法處理,又不敢相信別人,想讓周有成去幫忙,又一再交待這件事不能透露任何口風,否則她們和小姐會有大麻煩。
周有成和吳秀蘭當即表示願意盡全力幫助她們。
阿璇方才真正放下心來,連連謝過之後,覺得時候不早了,就說了車夫還在鎮子西頭一家小飯館等她,一個時辰后等不到就會先走,他們坐那個車回去最方便。
周有成想了想說:「既是要處理那個,又不能走漏風聲,用別人的車不方便,還是我們自己趕車去,做什麼也方便些。」然後問清了地方,就出去支使夥計去給車夫說一聲,讓他先走。
阿璇頓時有了主心骨,想到小姐的交待,如果周有成兩口子確實很可靠,又真心愿意幫忙,就讓他護送自己去滕州,並托他賣掉宅子。
畢竟自己一個單身女孩子獨自出遠門太危險了,就提出希望周有成能夠護送她去滕州的事。
她不敢全說,只說那是秦嬤嬤一家可靠的親戚,讓她過去暫避一時,嬤嬤還寫了信讓她帶過去,說親戚見到信一定會對她好的,其他的事將來再打算。
夫妻倆連連點頭,「這樣最好,阿璇姑娘放心,保證平安把你送到,鋪子里有一個能幹的夥計,家裡還有兩個做飯打雜的婆子,強哥他大姑家就在鎮上,有什麼事也能相互照應,出去十天半個月的沒問題。
車是現成的,餵了馬就能走,路上的花費全算我們的,如今日子好過,這對我們來說也不算什麼,你要聽話,不要爭來爭去,照顧好小姐就行。」
阿璇見他們一片誠心,也不想太生分了,就點頭應了,周有成交待了店裡和家裡的事,用風氅和皮帽包的嚴嚴實實的,只留兩隻眼睛,一看就是常出門的。
周有成去準備馬車,吳秀蘭來不及留她吃飯,就讓夥計去買了現成的吃食讓他們帶著路上吃,阿璇不敢耽擱,滿懷感激地揮手告別登車離去,約定以後再見。
她們出門時是下午四點多,按照早上的速度,大約晚上九、十點就到了。阿璇有些擔心夜裡趕路會看不清,周有成讓她放心,說自己常出門,又走慣夜路,底箱里備有草料和燈籠火把等物以防萬一。
吃飽喝足以後,身心輕鬆下來的阿璇躺在溫暖舒適的車廂里沉沉睡去,一直到了東風鎮外面才被周有成叫醒,他不知道宅子在什麼地方。
阿璇從車廂里爬出來認路,車頂一角插著一隻亮晃晃的火把,周圍看的很清楚,街上基本已沒什麼人。
兩人很快進了小巷,來到宅子門口,鎖掛的好好的,一切如舊,阿璇方才放下心來,這一天沒有任何異外。
兩個人也不敢說話,有了依靠的阿璇不再害怕,迅速開了門讓他直接把車趕進去,然後關好門,把周有成領到正房前,鼓起勇氣打開房門,把他領進了洞房。
窗戶大開著,凜洌的寒風吹了一天一夜,洞房冷如冰窟,借著燭光看到那具屍體仍然直挺挺地擺著。
阿璇忍著噁心恐懼用手指著:「就是他......」
周有成認得譚福生,看清是他后小聲安慰她:「有我呢,莫怕,你用燈籠照著,我把他弄到車上,不能再耽擱了,得連夜處理了。」
阿璇點點頭舉起燈籠,周有成扯下綉著鴛鴦的大紅喜帳,把譚福生僵硬冷透的屍體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又用系帳子的紅繩把兩頭扎的死死的,放到大紅的百子千孫被上,用紅綢上下好幾道綁緊了,然後一直拖到馬車旁,兩人把馬車裡面的擺設全部挪出來,把屍體弄上去。
阿璇說了聲等等,然後進屋把剩下被褥鴛枕等物,所有和成親有關的東西全部收起來用床單包起來扔進車廂里,至此,再看不到任何成親的痕迹。
所有和譚福生有關的東西都讓她感到噁心和難堪,她就只留了晚上和周有成晚上要用的被褥,其餘也全部扔進車廂,:「嬤嬤交待這些東西都不能留,全部燒了吧。」
周有成就點點頭說:「你放心吧,以前也拉過病重不治的鄰居,完事後點柱香熏熏就沒事了。
我把他弄到亂葬崗去,把這些東西全燒了,天乾物燥,夜風又大,還有這麼大四隻喜燭助燃,保證一點痕迹都不會留,那地方又臟又臭的,你一個姑娘家不要去了。」
阿璇點點頭問:「可是你能找到亂葬崗嗎?」
周有成想了想說:「剛過來時鎮子外面有個乞丐在烤火,把剩下的這一包吃食給他,再給他一把錢,他肯定會領我去,你把門關好,聽到我的聲音再開門。」
阿璇點頭應了,看著周有成舉著火把把車趕了出去,趕緊關了門,想了想,把車上的炭盆挪到了西屋,加足了木炭,在上面架上銅壺燒上熱水,又把西廂房的被褥抱了一床過來鋪好床,東屋死過人太晦氣,周大叔晚上就住這邊。
時間還早,小姐說了這座宅子以後再也不會住人了,如果可能的話就賣掉換成銀子,交待她臨走前一定要細細檢查一遍,不要的東西就帶走扔掉或者燒掉,不能落下什麼重要的東西。
特別是要查查譚福生有沒有藏什麼,比如書函信物等,盡量要找出來,以免將來有什麼麻煩。
她仔細查看一翻,先把譚福生用過的被褥衣物等物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夾帶后,全部打包收起來堆放在台階上,又把譚福生給她置辦的衣物用品也包起來,準備在路上燒掉,不再留下他的任何痕迹。
又把到處都清理乾淨后,她開始按照小姐說的,細細地檢查抽屜、柜子、床底等處,看看有沒有放東西的暗格,最後終於在床頭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個外表很普通的小木盒。
盒子上掛了個小銅鎖,防君子不防小人那種,阿璇用火鉗子使勁別開了鎖子,裡面裝著六百兩銀票、一枚印章、譚福生的脫籍文書和賣身契,他確實已經脫了奴籍,還有一個斑駁發黑的絞絲銀鐲子,很有些年代了,應該是誰的遺物,很可能是他母親的。
小姐交待過,說如果周大叔可靠的話,就托他把這座宅子賣掉,銀子先讓他收著,她們還專門打聽過,說如果有房契和房主的印章,就不用房主自己出面,可委託別人賣掉房子。
如果房子賣的比較便宜,都不用找到買主,就會有牙行直接買下將來脫手謀利。這樣更安全,周大叔都不必自己出面,可以掏錢雇個陌生又可靠的人出面賣掉這座宅子。
這些應該就是譚福生所有最重要的東西了,阿璇全部藏在自己的行禮中準備帶走,她身上現在共有一千二百兩銀票和幾十兩碎銀子,再賣了那些首飾和這座宅子,加上李媽媽留給小姐的銀票,就是沒人可以依靠,她們也一生衣食無憂了。
那些首飾衣物再好,也是譚福生給她置辦的,她一件也不想要。
再次檢查沒有紕漏后,阿璇合衣坐在西廂房擁被等著,早上臨行前加足了炭,炭盆燒的旺旺的很暖和,差不多夜半時分,外面傳來敲門聲,確認是周有成后,阿璇趕緊開了門讓他把車趕進來,兩頭察看無人,又趕緊把門關嚴實。
周有成剛一跳下車,阿璇就聞到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他小聲說:「那乞丐把我領到亂葬崗外面就走了,他走遠了我才開始燒,放心吧,所有東西都燒凈了,人也燒的面目全非,我走時一群野狗正嘶咬著,誰也認不出來了,他落到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不用怕。」
阿璇方才真正放下心來,卻沒有半點不忍之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譚福生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罪有應得,否則她們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許是有可靠的人壯膽,整夜她都睡得沉沉的,一點也沒覺得害怕。
因為不想碰到別人,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們就起床了,匆匆洗漱過後就開始收拾東西,周有成自去喂馬添炭,收拾馬車準備出行。
阿璇把東西全部收拾乾淨,有的放進車廂準備路上扔掉,屋裡到處空蕩蕩的只剩下光溜溜的傢俱和牆壁,彷彿從沒有住過人,隨時都可賣掉。
等她熄了炭盆,關好了門窗,周有成備好了馬車,又把行禮搬上車,細心地問道:「秦嬤嬤並不知道這邊情形,要給她捎口信嗎?」
阿璇想了想,小姐能得個口信就不用擔心了,想了想說:「能送個信當然好,不過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出來,所以也不用多說,只說一句『一切安好』就行,嬤嬤自然明白,也會告訴小姐的,周大叔可有辦法?」
周有成點點頭:「我一個遠親是莊子里的佃農,人很可靠,我以前接濟過他家幾次,我送你回來就去給他捎些東西,讓他給嬤嬤捎話,放心吧,我會小心的,你可有什麼東西要捎?」
阿璇想到那個盒子,小姐聰慧過人,也許這些東西交給她還能發現些什麼,就把裝著房契和印章的木盒拿出來:「周大叔,這是宅子的房契和譚福生的印章,你不要出面,找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就行,賣多少銀子你說了算,儘快賣掉就行。」
周有成接過去看了看說:「這宅子很好賣,至少能賣三百兩銀子,如果不急著脫手還能賣的更多,你放心,我回來后就找人出面賣掉。」
阿璇暗喜,這宅子居然能賣三百兩銀子,真不虧。又把那隻盒子從行禮中翻了出來,把銀票等物取出來,盒子里只放了譚管事的賣身契、脫籍文書和那枚印章,想了想,又放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和十幾兩碎銀子。
有這些,小姐就對嬤嬤好交待了,要不然平白無故地捎個盒子回去,嬤嬤肯定要問情由。
「宅子賣掉之後銀子先由你保管,不用急著送過去,盒子我先收著,等你返回時再交給你。
東西很重要,千萬要避過人交到嬤嬤手裡,讓嬤嬤一定轉交給小姐,如果捎東西的人不可靠,或者不方便捎過去,就先放在你們家,千萬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周有成點頭應了,再三保證讓她放心,兩人不再耽擱,鎖好大門趕車出了巷子,此時還不到早上七點,街上寒冷清寂幾乎沒人,兩人不敢在此吃早飯,就準備去前面不遠的另一個小鎮上吃飯。
周有成用皮帽包嚴實了臉,只露出兩隻眼睛,趕著馬車出了鎮子,使個障眼法繞了一大圈后,兩人直奔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