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花開兩朵

第40章、花開兩朵

送走喬蘿后,阿璇硬著頭皮進了洞房的門,盡量不去看譚福生的屍身,她按照喬蘿的交待把窗戶開的大大的,讓冷風直往進灌,室溫越低越好。

幸好現在是大白天,她也就沒那麼害怕。要帶的東西並不多,昨天就已經偷偷整理放好西廂房,今早隨時能走,然後去杏林鎮找周大叔和周媽媽,向他們求助。

只是時隔多年,不知他們是否肯沾惹這個麻煩,但是小姐卻肯定他們一定會幫忙的。

還說萬一他們不肯幫忙,就讓自己把屍體拖出去扔到院子里那口井裡去,再把能扔進去的傢俱被褥全部扔進去,再把小花壇拆了,把磚頭也全部扔進去,把井填的越滿越好。

然後用蓋板把井口蓋嚴實,上面壓上石頭,以防將來屍體腐味散出去惹來麻煩。

然後快點逃去滕州,只要逃得過一時,暫時瞞過他的幕後主子就行,至於將來,就是被發現了也不用怕,主子懲處惡奴而已,又不用吃官司。

只希望事情不要到這一步。

她匆匆換上來時穿的舊衣,把自己帶來的東西藏在床底下,荷包里裝了十幾兩散碎銀子和幾十文錢,從給譚福生留下的早飯里挑了幾樣方便攜帶的包子油餅等吃食用布袋裝好,準備當乾糧帶著路上吃。

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飯菜和食物找個陶罐裝了,準備帶出去扔掉,免得招來老鼠什麼的啃壞屍體,然後鎖好大門匆匆離去。

她穿著一身極為普通的棗紅色短棉襖和松花綠的布夾裙,提著一個半舊的粗布小包袱,頭髮梳成未及笄少女的常見的垂掛髻,用藍布印花的頭巾包了頭臉,只露一雙眼睛,既為防寒也防止被人認出來,只在耳朵上戴了付小巧的銀墜子,就是她唯一的首飾,現在是冬天,這樣裝扮的女子比比皆是,普通的誰也不會注意。

她不敢隨便亂雇來路不明的車,就打聽到了一家口碑好的車馬行,雇了一輛窄小半舊的馬車,直奔杏林鎮。

杏林鎮距莊子雖然遠,但距東風鎮就近得多,她急著趕路,就給車夫額外加了辛苦費,兩人在路上匆匆用了乾糧當午飯,一路雖然顛簸辛苦,卻顧不上歇息,終於在下午兩點左右到了杏林鎮。

杏林鎮小小的,看起來古舊淳樸,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樣子,阿璇的心七上八下的。

小時候她見過周家夫婦好幾次,和她們頗為熟識,也知道他們兩口子都是可靠的人,但已經五六年沒有音訊了,她也長大了,他們見了肯定認不出來的。

五六年的光陰,再深的感情的也會變談,人家現在兒女成群,又有產業,一家人安安逸逸、親親熱熱的過著小日子,未必肯摻合這件麻煩事呢。

想到年幼時對周媽媽一家的印象,一時心裡又有了底氣,為了保險起見,她付了車費,又多給了車夫二十文錢,讓他找一家小飯館吃飯喝茶,等她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若她不找過來,就讓車夫自己回去。

如果他們願意幫忙,剛好坐這輛車和她一起回東風鎮,若是不願意幫忙或者實在找不到,她也好打道回府另想辦法,免得另外雇車麻煩。

小小的杏林鎮,雜貨鋪也就那麼幾家,阿璇很快就打聽到了周記雜貨鋪,聽說老闆就是周有成,心頭一松,他們只要還在杏林鎮就好說,就怕他們搬走了沒處找。

踏進琳琅滿目的雜貨店,就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在給夥計說著什麼,阿璇一喜,那可不就是周有成?

他以前常給莊子上送東西,許是生活得還不錯,五六年沒見,他略胖了些,也白凈了,衣著和舉止氣度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莊戶人可比了。

夥計忙迎上來問她買什麼,阿璇搖搖頭,徑直走過去:「周大叔!」

男子一愣,轉過頭來看了一會,遲疑地問:「這位姑娘是?」雖然這位姑娘看著面善,他卻想不起到底是誰,也是,雜貨店每天迎來送往的顧客無數,這鎮上的大多數人和近處村裡的人他都看著面善。

他們當年離開時,阿璇才七八歲,五六年沒見,阿璇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氣韻相貌都變化很大,而且他一個成年男子,以前也只見過阿璇幾面而已,難怪不認得。

有夥計在場,阿璇不想表明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笑著說:「我從東風鎮過來,有人托我捎東西給周媽媽,周媽媽在嗎?」

周有成哦了一聲,他們是東風鎮那邊的人,還有不少親戚在那邊,確實偶爾會有人捎東西或者捎信過來,難怪這位姑娘看著面善。

就趕緊道聲辛苦,把人往後院迎:「我那口子在家,姑娘有什麼事儘管對她說。」

小鎮上的店鋪大都是前鋪後院的樣式,前面開鋪後面住家,後面是小小的四合院,乾淨整潔,一看就是普通人居家過日子的樣子。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不顧寒冷在院子里玩沙包,看到有人進來停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阿璇,然後徑直跑進屋,嘴裡喊著:「娘,有一個好看的姐姐找你!」

周有成笑著說:「這是我的女兒小蘭,今年五歲了,秀蘭在屋裡照看小兒子,外面冷,咱們進去說!」

原來他們已經三個孩子了。阿璇按耐住心裡的激動跟進了屋,一個身材豐膄相貌甜凈的婦人抱著孩子迎了出來,正是吳秀蘭,她比以前胖了不少,氣色也好,頭上插戴著金釵,應該日子過得不錯吧。

屋裡光線有些暗,阿璇也確實變化大,一時沒有認出來,就把已經睡老實的兒子放在炕上,轉身不解地看著自家男人,周有成撓撓頭:「這位姑娘是從東風鎮上過來的,說有人捎東西給你,我還以為你認識。」

阿璇既有些激動,又擔心他們不肯幫忙有些急切,就喊了一聲:「周媽媽,你和周大叔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阿璇呀!」

吳秀蘭和周有成同時一愣,打量一會驚喜地說:「阿璇?你是阿璇?你都長成大姑娘了!小姐呢?她可好?」

周有成一時把當年那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和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怎麼也聯繫不起來。

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六年沒見了,我們都三個孩子了,阿璇怎麼可能不長大?快坐吧阿璇,一路趕過來很辛苦吧?既然來了,就住幾天再走,小姐她可好?」

吳秀蘭也頗為激動:「我都六年沒見你們了,小姐可好?我可是做夢經常夢見你們,很想過去看看小姐和你們,只可惜離的遠,回去一趟真不容易,再加上我現在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每天忙的象陀螺似的,哪有什麼功夫回去?說起來都是我對不住小姐,五六年了都沒顧上回去看看她。」

又不解地問:「是小姐讓你來捎東西嗎?還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你跑這麼遠?」

聽到他們口口聲聲問「小姐可好」,阿璇終於相信她們不會對小姐不聞不問的,就撲通一聲跪下:「周媽媽、周大叔!小姐這些年過得一點也不好,我們現在碰到麻煩了,又沒依沒靠的,想讓周大叔幫我們!」

吳秀蘭大驚失色:「怎麼呢?小姐碰到什麼麻煩事了?阿璇你起來說話!」

阿璇站起來,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吳秀蘭兩口子面面相覷,周有成急的直搓手:「你先別哭啊,有什麼事就說,但凡我們能幫上忙,一定不會有半句推辭!」

說完倒了杯熱水給阿璇,阿璇喝了口熱水,方才好受些,她拭去眼淚,不好意思地說:「讓你們見笑了,不過事情非常要緊,不能讓人聽去。」

周有成會意,就對小女兒說:「小蘭,你去院子里玩,我們和這位姐姐說會話,如果有人進來你就喊一聲!乖,爹回頭給你買糖吃!」

小女孩乖巧地應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阿璇不再耽誤,開始說明來意,她也不敢啰嗦,只撿最重要、最能激起人憤恨的事情說起。

她先要說的當然是李媽媽已經過世好幾年了,直聽得兩口子驚愕傷心不已,吳秀蘭幾乎泣不成聲,直呼自己居然沒有給恩人奔喪,周有成勸了半天,又答應以後有機會一定帶她去祭奠李媽媽,她才緩了過來。

她們以前在村裡的時候,周有成生了一場大病,病雖然治好了,家裡卻欠了許多債,她又剛生了孩子在月中,日子十分艱難,又沒有親眷幫忙,一時吃飯都成問題。

是李媽媽不顧眾人非議,選中她給小姐當奶娘,薪水豐厚做事舒心不說,因她奶水很足,小姐一個人根本吃不完,又許她把自己的兒子抱來一起餵養,免得她們母子分離,從那以後她們一家才過上了好日子。

後來小姐斷了奶,臨走時,又多虧李媽媽的贈銀,她們才有錢盤下親戚的雜貨鋪,真正過上了豐衣足食的日子。

她是她們的大恩人,只可惜年紀輕輕就去了,讓她們再沒了報恩的機會,只能加倍疼愛小姐了。

還有小姐,說到底都是託了她的福,每當想到襁褓中的小姐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趴在她懷裡使勁吃奶的樣子,還有會說話以後的童言稚語,心都軟的一塌糊塗。

自己奶大的孩子,身份再尊貴,也是她的心頭肉,她疼她不比自己親生的兒女差。

雖然有奴才暗中說小姐不是傻的就是愣的,她卻覺得小姐只是反應慢些且不愛說話,其實非常聰明,心裡很有數,等長大了開竅了就好了。

還好,她現在終於開竅了。吳秀蘭滿心都是歡喜,一再追問小姐長高了沒有,比小時候變化大不大,神色言語中滿是疼愛。

一時倒忘了正事,絮絮叨叨地訴說著對李媽媽和喬蘿的思念之情,又說起了喬蘿幼年一些事情,什麼時候會翻身,什麼時候會叫人,什麼時候會走路,都記得清清楚楚。

又遺憾地說:「你還記得我家強哥嗎?他如今叫周伯健,只比小姐大三天,當年李媽媽恩典,許他和小姐一起吃我的奶長大的,兩人玩的可好了,常念叨著小姐,可惜他去年跟大姑家的表哥去林遠縣上官學了,要不然你還能見到……」

阿璇沒有打斷她,正好藉此聽聽她到小姐是不是真情實意以及她們一家的品性如何。

還是周有成察覺到阿璇可能有事,連忙打斷她:「你先別光顧著說這些陳年往事,先問問阿璇姑娘大老遠跑來可有什麼事,李媽媽已經走了,她們老的老弱的弱也不容易,說不定有讓咱們幫忙的地方!」

阿璇不再遲疑,就從李媽媽過世后譚福生一家對小姐的苛待欺凌說起,到小姐被譚若瓊搶東西推倒昏迷好幾天不醒,直到譚福生起了心思要強納她為妾,甚至居然生出了謀害小姐性命的心思,以至逼得秦嬤嬤為了護主,也為了救她,不得不設計毒死了譚福生。

一件一件,聽的人直咂舌,周有成和吳秀蘭越發義憤填膺,聽到譚福生的死訊並沒有多麼驚訝,彷彿他就該這麼去死去。

在他們的認知里,就算他不該死,主子讓他死,他也不得不死,何況他以奴欺主不說,居然還生出了害人的心思,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好在小姐因禍得福變的聰明伶俐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同時心裡也非常不解,一個小小的農莊管事,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生殺予奪全在主子一念之間,到底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底氣?

他這麼做就不怕全家大小死無喪身之地嗎?侯府真的就多年不聞不問嗎?

阿璇只句沒有提及李媽媽留下的酒和信的事,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說的。那壇毒酒她說是秦嬤嬤不知從哪找來的,提前往酒裡面下了毒藥,騙著譚福生喝下的。

如果說是她和喬蘿做的,也太駭人了一些,秦嬤嬤畢竟是在侯府內宅生活多年的管事嬤嬤,為了護主做出這些也很正常,何況大家世仆肯定有些不為人所知的本事和依仗。

他們兩口子以後基本沒有跟秦嬤嬤單獨碰面的機會,暫時不用擔心會穿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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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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