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吃
梁濯把車停在停車位上，林默苒卻沒解安全帶。
她看著一旁的梁濯。
「你為什麼會帶著我到這裡？」
「符合你的口味。」
這個理由，讓林默苒找不到質問的借口了。
她跟著梁濯到餐廳內，服務生引著兩人來到卡座上，熱情的問：「先生，是按照點好的菜單上菜么？」
「嗯。」
林默苒又特別看了梁濯一眼。
她沒立即開口詢問。
等到過了一會兒，飯菜端上來，林默苒發現這竟然都是自己喜歡的菜式。
梁濯拿著公筷幫林默苒布菜，「要不要先拍張照片打個卡？」
話都已經說到這兒了，再明白不過了。
林默苒雙肘放在桌面上，目光靜靜地落在梁濯的臉上，聲音很冷硬的開口問：「陸芃芃是你安排的人。」
梁濯就好似沒聽到林默苒的話一樣，「你也沒有擺拍發朋友圈的習慣，那就直接吃吧，酸辣口味為主的。」
酸辣……
林默苒冷笑了一聲。
「你知道我懷孕了？」
這話就是一句廢話。
陸芃芃既然都能把她的喜好告訴梁濯，那又怎麼可能不把最關鍵的事情告訴他呢？
「嗯。」
梁濯這次給了肯定的回答。
林默苒直接把筷子就給摔到了桌上，「在我出國前，你表現的那樣洒脫，一連一個月都不露面，我在機場的時候都不來看我一眼，我還以為你從良了，誰知道你竟然安排人跟蹤我！」
而且還是情感滲透的跟蹤！
想想她終於在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就認識了一個不管什麼都很投機的女朋友，卻是被人安插的「眼線」？
「你想讓我看你一眼？」
林默苒：「……重點不是這個好么！」
「那……」梁濯說，「你從良用錯了。」
「……」
林默苒直接就想要拿包走人。
她站起來往外走，都已經走到了停車位上，拉車門的時候卻忽然頓住了。
車鑰匙還在梁濯的手裡。
林默苒又不想再回去，就直接拿出手機來給梁濯打電話。
「你還拿著我的車鑰匙，請給我送出來！」
梁濯說：「你喜歡的飯菜做好了，先吃了飯再走吧。」
林默苒：「……」
「你……」
電話里只剩下忙音。
林默苒滿肚子的氣，走又走不成，車鑰匙在梁濯的手裡，早晚都是要來跟他要。
就算是現在回去公寓，合租的室友也是梁濯的人。
想起這個林默苒就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她必須要發泄出來。
她又回到了餐廳中，指著梁濯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是派人在我身邊潛伏著，探聽著我的一切，又是藏我的車鑰匙，又是打聽我喜歡吃的飯菜，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林默苒把滿肚子的話都傾倒出來，現在才算是好受了一點。
「不是。」
「……」
林默苒沒想到梁濯竟然會這樣認真的回答她。
梁濯目光認真的落在林默苒的臉上，「是因為我關心你，這個理由可以接受么？」
林默苒忽然就語塞了。
她可以懟梁濯，卻也是在對方強硬的基礎上。
她抿了抿唇，「我們兩個沒什麼關係了，你站在什麼立場上關心我。」
「你肚子里孩子的父親，可以么？」梁濯聲音很輕的反問，彷彿聲音一大，就要將她給驚走。
林默苒心道，果然，他承認了。
林默苒說：「這孩子是我的……」
她滿肚子的話，就截在了梁濯接下來的話里。
梁濯問：「為什麼沒打掉？」
是啊。
為什麼沒打掉。
林默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估計就是因為懷孕的原因，所以現在腦子當機了。
以前她不是伶牙俐齒的么？
現在除了正面剛，竟然都不能以理服人了。
正巧服務生推著餐車從外面進來上菜。
林默苒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什麼，就只好等著對方上完菜。
服務生每上一道菜，還會報菜名，說一些食材和菜名的寓意，「請您先慢用。」
然後，服務生就盡職盡責的守在桌子旁邊，給她倒水，遞紙巾，服務十分粥道。
梁濯說：「先吃點東西吧。」
林默苒肚子咕咕了兩聲，她倒是真餓了。
下午在劇院晚會演播廳綵排了兩個小時，又練了那麼久。
她看著桌上都是自己喜歡的飯菜，還是屈從於了美食的誘惑力，坐下來動了筷子。
不得不承認，這家店的菜，果然是不負她的期待，是唐人街所有的中國菜中，最合她口味的一家店。
吃飯的環境還算是很安靜很順暢，大廳內放的音樂也是十分舒緩的鋼琴曲。
就算是沒有說什麼話，卻也沒有感覺到非要開口才能免除的尷尬。
「吃的怎麼樣？」梁濯問。
林默苒在抽出紙巾來擦嘴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要評價這頓飯的感覺，竟然是舒服。
只是在梁濯的面前，她也不想露怯。
「一般般吧。」
梁濯笑了聲，「你口裡的一般，就是很好的意思了。」
林默苒：「……」
有點不知道如何反駁了。
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好話。
林默苒伸出手來，「鑰匙給我。」
梁濯低頭看著林默苒的手掌心。
白白嫩嫩的，掌紋很清晰也很明顯。
林默苒見他抬手，還以為是他要把車鑰匙給她。
而下一秒，梁濯就握住了她的手。
林默苒：「！！！」
梁濯感覺到了她的抗拒。
他及時的說：「我們先出去，在餐廳里不太好。」
林默苒轉頭看了一眼，的確是有幾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當然其中還不乏一些好奇的目光。
她不想讓自己的一舉一動成為別人的八卦話題，就任憑著梁濯牽著她的手走了出去。
剛一出去，她就把手給甩開了。
「誰讓你牽我了！」
「你自己伸手過來的。」梁濯聳了聳肩。
林默苒：「……」
聽到過這樣舔不知恥的話么！
林默苒咬了咬牙。「我是給你要鑰匙！」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梁濯說著，就已經再度打開了車門上了車。
林默苒：「……」
她無奈坐上了副駕駛，「人家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是挾鑰匙。」
她繫上安全帶，「你愛給不給吧，反正車也是陸芃芃幫我借的，你既然和她認識，直接還她好了。」
梁濯已經發動了車子。
到達一處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場，梁濯又停下了車。
林默苒低頭看手機，看的有點暈車，索性就看著前面的擋風玻璃，看見梁濯又停車了，她沒忍住，直接說：「你又想要幹嘛？」
「要跟我一起么？」
「不要。」
梁濯也沒強迫她，將車窗降下來一半，避免她在車內憋氣，「我去買點東西，你乖乖在車裡等著。」
林默苒沒吭聲。
她看著梁濯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商場門口，才翻了翻眼睛。
讓她乖乖等著？憑什麼？憑他搶她的車鑰匙？
林默苒看了一眼插著的車鑰匙，直接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上了駕駛位就發動油門跑了。
等到梁濯從商場出來的時候，不出所料，停車位上的車已經不見了。
他手裡拎著兩個購物袋，搖了搖頭。
其實，陸芃芃告訴他林默苒已經懷孕超過五個月了。
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坐在車內，等到前面的紅綠燈都已經轉變了顏色，後面的車此起彼伏的按著車喇叭，甚至於狂爆粗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路口執勤的交警走了過來，扣了扣他的車窗玻璃。
他降下車窗，這才說：「抱歉，剛剛有一瞬間的心悸，我覺得我需要速效救心丸。」
交警一聽，就直接讓梁濯把車開到一邊去休息了，在休息好之前，不能上路，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梁濯現在也的確是開不了車了。
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間都彷彿是被撅住了一樣，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直接下了車，坐在了馬路牙子上，撐著下巴。
目光有點虛空的落在前面車水馬龍的車流之中，完全放空了，腦袋裡都是翻來覆去的那一句話「她懷孕了」。
過了一會兒，他稍稍穩了下心神，才給陸芃芃回了電話。
「有檢查報告么？」
「我發給你。」
當時林默苒在觀察室中躺著，報告和檢查單都是陸芃芃去跑的，拿到之後她就先拍了照片。
梁濯看著手裡的檢查單，聽著陸芃芃說：「苒苒這兩個月來，除了靳宇，也沒和什麼別的異性接觸的太多。」
其實，當初陸芃芃和梁濯聯繫上，梁濯對她的吩咐，也就是照顧關照一下林默苒，並沒有讓她去阻礙和周圍的異性去接觸。
他只是知道，林默苒對於新的朋友的接觸其實很難，有一個向萱就已經足夠難得了。
他安排一個知根知底的女生，也好和林默苒之間好好相處，避免了她的後顧之憂。
他知道林默苒在意的不僅僅是親情，還有友情。
一切她曾經稀缺的，她都在意。
那個時候的梁濯，是真正的想要放手了。
如果林默苒能找到新的真愛的話，他……應該也會祝福吧。
所以，他也從未跟陸芃芃打探過林默苒的私生活。
他幾次手都已經拿起手機準備給陸芃芃打電話了，卻還是放了下來。
他既然已經決定放手了，那就不能再去打擾到她了。
卻沒想到，陸芃芃會主動給他聯繫。
和陸芃芃的檢查報告和彩超單一同發過來的，還有兩張照片。
照片是在醫院照的。
一張是林默苒歪著頭枕著枕頭睡著的模樣，另外一張是林默苒手裡拿著一張檢驗報告。
她的眼神很暖，暖的他都能溺斃在這樣的暖光中。
梁濯從小過的沒什麼陽光，唯一有陽光很暖的時候，就是和林默苒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她用她的滿腔熱忱去對待他，也愛著他。
葉之汶打了一輛計程車過來，從計程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梁濯坐在馬路邊上，拿著手機，目光沒有焦點沒有焦距。
他走過來，沒說話，先繞到梁濯的背後，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手機屏幕上是黑屏的，什麼都沒有。
「看什麼呢？」
葉之汶看了一眼在旁邊放著的車，「拋錨了？」
他繞著車轉了一圈，降下了車窗玻璃看了一眼，儀錶盤都很正常啊。
再回頭，梁濯已經站了起來。
他轉向葉之汶，「我決定了。」
葉之汶還有點疑惑，「決定什麼了？我看車沒什麼問題啊，你在這兒……」
梁濯拉開車的副駕駛的位子上車，「你來開。」
葉之汶還是不明所以，不過既然梁濯這樣說了，他就直接從駕駛位上了車，發動了車子。
車子發動后，葉之汶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梁濯說：「等這邊的事情結束后，我要去Y國。」
一聽這個國家，葉之汶就反應過來了，「又是因為林默苒？」
「她懷孕了。」
「……」
「是你的？「
「廢話。」梁濯白了他一眼。
「她跟你說的？」葉之汶問。
「不是。」
如果是林默苒主動和他說，那倒是簡單了。
葉之汶猜就是這樣。
「那你覺得你有勝算？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只是……」
是她又給了她希望。
那他就不會放手了。
…………
林默苒回到家，把車鑰匙放在了茶几上。
陸芃芃正坐在沙發上，一邊敷面膜，一邊吃水果沙拉。
她聽見林默苒回來了，轉過頭抿著唇說：「來來來，我剛涼拌的水果沙拉，來嘗嘗。」
她敷著面膜，嘴巴不能太大幅度的張張合合。
林默苒走過來，「今天梁濯來找我了。」
陸芃芃：「……」
她裝不下去了。
她坐直了身體，直接把臉上還濕噠噠的面膜給扯了下來。
「苒苒，我真的……」
「不用多說，」林默苒說，「我都知道了，我這幾天就會找房子搬出去。」
她站起身來，指了指在一旁桌子上的車鑰匙。
「車停在下面的停車庫裡了，記得帶鑰匙。」
林默苒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盯著前面書桌上的一個檯燈。
檯燈還是陸芃芃送給她的，說護眼，還能好好用功。
門外，陸芃芃說：「苒苒，我承認，剛開始的確是梁濯找到了我，讓我幫忙照顧你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了你們之間的過往，不過我跟你發誓，我保證，他從來都沒有問過我你的事情，我也從來都沒有說過，就是這次我知道了你懷孕了，我才覺得……」
陸芃芃嘆了一聲，「是我的錯，我也不敢大言不慚的說把你懷孕的事情告訴他是我為了你想的，你不領情，我……我只是覺得，你到懷孕後期會很辛苦的，憑什麼男人爽了就讓女人懷孕生產自己受苦啊，他也應該盡一份力的。」
陸芃芃又說了很多話。
林默苒卻始終沒說話，也沒有過來開門。
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聽著陸芃芃離開的腳步聲，聽著這房間里，又重新恢復了安靜。
其實，梁濯就是看透了她吧。
知道她這人最在意的就是親情和友情，所以安排了一個「朋友」在她的身邊。
兩個月過去了。
這兩個月時間，別說是朝夕相處有互動的人了，就算是動物，也會有感情。
林默苒忽然自嘲的笑了一聲。
她怎麼覺得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
這一夜，林默苒好久都沒睡著，等到終於睡著了之後，卻做了個大雜燴的夢。
夢到了還是在馮玉珍那裡最艱難的那幾年。
夢見了馮玉珍的爪牙，朵兒的冷眼旁觀，還有作為恩客的梁濯。
她躺在床上，等著梁濯俯身，可是，耳邊卻傳來了李潛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林默苒睜開眼睛的這一瞬間，也才意識到，這是夢。
越是混亂，越是極端的場景，就是夢，可是大夢初醒的時候，也還是會體會到一種難言的放鬆。
李潛已經被抓起來了，也不會在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林默苒摸出手機來看了一眼。
已經六點多了。
今天是周末，不用早起。
可是她現在心裡有事，就莫名的睡不著了。
她索性就起了床。
剛一出來，她就聞到了一陣香味。
她廚房裡傳來了陸芃芃的哼歌聲。
陸芃芃從廚房出來看時間，「苒苒你醒啦！」
林默苒嗯了一聲。
「那正好，我這裡做了番茄菌菇濃湯，再過十分鐘就好了，我再做點肉鬆蛋黃卷，我們倆當早餐吃。」
陸芃芃這番話說的十分順暢，和往常無異，就好似是昨晚發生的事情，也根本就沒有在她的心裡留下任何異樣。
林默苒洗漱過後出來，陸芃芃的早餐已經端上了桌。
看著餐桌上的美食，林默苒到嘴邊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她覺得她自從懷孕后，性情都變的優柔寡斷了，而且也太容易被俘獲了。
一頓美食就可以了。
她心裡在拒絕，可是腳卻還是向著餐桌走了過去。
她心裡否認說：不能吃，就是坐下來，然後和陸芃芃好好的談一談，劃清界限搬出去，然後站起來，瀟洒的轉身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嗯，就這樣，完美。
陸芃芃把白瓷碟子盛好的蛋黃卷放在了林默苒的面前，「我學的新品，快嘗嘗。」
林默苒：「……」
算了，再屈服一次吧。
不是她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