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個中緣由
在包裝紙撕開之前，誰也不知道裡面是糖果還是毒藥，在沒有落入口中，品嘗到滋味之前，誰也不明白是苦還是甜。
楊光已經過了衝動、激情的年齡，他已經三十歲了，尤其最近的時間裡，他有些心力交瘁，所以李主任的話，他並沒有上心。
他進入一中，如李主任所說，走的是教育局的路子，是正常的遞交材料，由教育局分配的，也在教育局掛了名的。
也因為如此，他進入一中，一直都沒有請同事們吃飯，也沒有走關係拍馬屁，因為不管怎麼樣，一中都不會把他拒之門外。
側面說明，楊光其實和李主任並不熟悉，也只是比陌生人強一點而已，突然說什麼讓他去做班主任，這不是莫名其妙嗎？
要知道，班主任並非隨便認命的。
首先政教處要對相關的教師進行綜合考核，除了教學能力，專業素養之外，還有日常表現，道德修養等進行綜合考評。
最重要的是，教師必須年輕。
除非實在是沒有人選，再就是高三的班主任除外，基本上班主任的人選都會優先給年輕的老師。
人選出來之後，校長召集領導進行開會討論，主要有副校長、政教處主任和副主任、教務處主任和副主任、工會主席和黨總支委。
而一般的情況是，黨總支委是副校長們擔任，工會委員們也是由幾位主任兼任，所以基本上就是這些人開會決定。
校長擁有最終拍板權，他本身就有培養年輕的班主任的職責，也因此班主任的命令通告，都是以學校為名義互傳各處室。
再者說，班主任的任命早就下達了，怎麼可能任由李山主任隨口一說就拍板？分明就是玩笑嘛！
所以楊光完全沒放在心上，直接返回了辦公室。
上午兩節歷史課，在後面兩節，所以趁著還有時間，楊光坐在辦公桌前，準備好好的構思《秦之明月》的創作。
任何創作都不是一帆風順，也不是埋頭苦幹就行，乾癟的文字和枯燥的劇情，會直接殺死小說，讓小說的魅力逐漸消失，原本好好的構思也會出現變化，而且是非常糟糕的變化。
楊光沒看過小說，但腦中有相關的動畫記憶。
簡單是個快樂的人，也喜歡傳播快樂，有自立的能力之後，他就算離開了福利院，也經常去看孩子們，除了教他們讀書識字之外，也會陪著看動畫，甚至購買一些國漫。
這給楊光的創作提供了素材，而更重要的還是來自柳奶奶的專業方面的記憶，她對秦國的歷史太熟悉了，枯燥的歷史在她的記憶中是一幕幕充滿靈動和韻味的畫卷，如掌紋般清晰，一目了然。
兩者結合，讓楊光大綱寫的很順手。
但要想創作一本超過原作，甚至驚艷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國家的小說，這些還不夠，還需要多一些準備工作，更需要用心。
如果不用心，寫出來的文字就缺乏飽滿的情緒。因為準備不足，又需要查資料，又需要重新構思，那會陷入非常糟糕的狀態，不僅浪費時間，還會無端的讓人失去寫作慾望，甚至是信心。
為什麼知道這些？
因為柳奶奶留下的記憶里，就沒少寫作經驗，她可是歷史學教授，寫過不知道多少論文，更寫了很多歷史類的文稿，出版過二十多本書籍，可以說這是柳奶奶留下的寶貴財富。
如今，全都便宜了楊光。
用心，並不難！
無非是時間和認真的態度，楊光準備先從人物開始著手，一步步豐滿人物，標明故事的發生時間，導火線，轉折劇情，推動力，事件結束后產生的影響，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力量體系。
力量體系非常重要，畢竟這不是一本真正的非常考究的純粹的歷史作品，而是一段歷史外衣下的恩怨情仇，家國天下。力量體系不僅是魅力所在，也是故事發展的動力之一。
筆尖觸紙，第一筆還沒劃下，高一年級組的語文組長就拿著通知走了進來，拍拍手讓大家注意，並且宣布了高一一班的班主任人選，沒有任何意外，就是楊光。
眾老師們全都鼓掌，臉上帶著微笑，嘴裡說著恭喜，但眼神分明多了一些幸災樂禍，看向楊光的目光，似乎在看小丑一般。
「楊老師，快點收拾一下東西，你的辦公桌已經收拾出來了！」語文組長曹凱峰臉上掛著微笑，嘴裡卻開始催促。
他同時也是教務處副主任之一，老牌的班主任，手下的學生升本科的幾率是百分之三十七點九，不能小看這個幾率，這是二十多年下來的幾率，按照三年一屆計算，他已經帶了九屆。
年齡比李山主任要大，純教學型人才，平常會寫一些文章，發表在校報，甚至是市裡的報紙上，值得一提的是，他和其他的老師聯合在外面開了一個補習班，規模不小，人數不小。
楊光還在愕然之中，他是真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本以為李山主任是開玩笑的，誰想到竟然成真了？
儘管不解，但他還是在曹老師的催促聲中，眾老師的注視下，站起來飛快的收拾東西……東西不算多，他本就有一個黑色的便利袋，把課本、資料，還有兩個班的試卷和作業本裝進去，在把桌上的一些用品，裝作一個小紙盒裡，不過五分鐘就好了。
楊光跟著曹凱峰老師離開了辦公室，才剛走出門口，迎面走來一位帶著眼鏡，頭髮有些花白，含胸駝背，走路一晃一晃的男人。
「老袁？」曹凱峰有些不悅的看著他。
「沒事，放心！」袁老師道，「就是想和他說清楚。」
「好吧！」曹凱峰轉頭對楊光道，「辦公桌就是原來王鑫老師的那個，和你老師說完話，安頓好后，就去我辦公室簽字！」
「好！」楊光點頭。
曹凱峰直接離開，並沒有耽誤半點時間，而楊光卻跟在袁老師的身後，站在了頂層走廊的欄杆邊，把東西放在欄杆上默然不語。
袁海陽老師五十四了，和楊光的父親楊志勇相熟，兩家關係以前是很不錯的，但是發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讓兩家十多年沒在來往。
除了兩家的私人關係之外，袁海陽還是楊光的班主任老師，帶了楊光三年，儘管如此，兩人之間還是有些彆扭，哪怕楊光在一中教書五年時間，兩人在一起也沒怎麼說話。
還是上課時間，朗朗讀書聲傳入耳中，金色的光輝灑下，讓世界都多了一層光明，也多了一層鮮活。兩棟教學樓之間的樹木生長旺盛，哪怕是初秋的九月，樹梢也有一層蒼翠的綠色，在風中搖擺。
楊光並沒有開口，只是沉默。
袁海陽老師也沒看他，目光看向遠處操場上跑動的體育生，開口說道，「王鑫老師身體不適，原本會在待一年就退休，這次突然住院，所以學校研究決定，批准他提前退休。」
「也就是說，我頂的是他的班？」楊光淡淡的開口問道。
「嗯，」袁海陽點了一根煙，「他是十一班的班主任，也是一班的班主任，現在十一班歸到了趙玲玲老師，一班卻沒有人接手。」
「為什麼？」楊光問道
「今年的高考錄取率並不理想，本科生不足兩百，」袁海陽抽了一口煙道，「這是三十年來，首次本科生少於兩百位，要知道每一屆高考生最低都有六百六十位。」
「所以呢？」楊光再問道。
「所以，校領導們開會決定，從這一屆高一開始，按照成績開始分班，」袁海陽面無表情的含著煙，「按照平時的成績，把有可能進入本科的學生全都挑出來，不管是一本、二本，還是三本！」
「明白了！」楊光嘴角露出譏諷之色，「等於劃下一道分數線，不達標的就淘汰，達標的就能獲得學校的重視，不管是重點培養，還是重點關注，都是在對他們下注或者投資？」
「雖然有些偏頗，但也差不離。」袁海陽道，「一班是最差的班級，四十六名學生，全都是墊底的存在。」
「本屆高一年級總共十六個班，學生總數是八百八十人，平均每個班五十五位，」楊光說道這裡，一頓：「也就是說，一班聚集的學生，就是年級排名最末尾的四十六位？」
「不錯！」袁海陽道。
「為什麼會是我？」楊光問道，依舊沒有看他。
「為什麼不能是你？」袁海陽反問了一句，而後道，「你在整個教學組，沒有得罪誰，也沒有親近誰，一班又是那個爛樣子，你覺得除了你，還有誰？能落在誰的頭上？」
楊光面上露出了恍然之色，的確，他誰都沒得罪，誰又都沒親近，在整個教學組都有些特別，當其他老師推辭的時候，甚至有人把鍋甩在楊光的頭上，也就沒人幫忙說話，反而爭相認可。
「再者，」袁海陽語氣一緩，「拋開其他的因素，你本就是語文老師，當五年歷史老師是當初的情況所需，但總不能讓你一直當歷史老師，何況你又是教育局分過來的，也就你老實，如果懂得爭取，只要向教育局反應情況，你早就是班主任了！」
楊光苦笑一聲，夏夢瑤當初也因為這件事罵過他，說他太軟弱，不懂得爭取，還說什麼在職場上，除了利益，根本就沒有感情所講，論感情就輸了，因為都是虛情假意。
只是……
原來的楊光很是享受當老師的愜意和悠閑，而且他本就有這樣的資質，本身也是喜歡歷史的，對於是否當班主任並不在意，他也看不上當班主任的那點收入，與要操勞的事情相比，他覺得得不償失。
現在，楊光的這些想法並沒有變，但如果真的要讓他當班主任，也不會拒絕。至於抗爭什麼的，他也不會去做，倒不是軟弱，只是不想打破平靜的生活，不想耗費時間和精力去和某些人周旋或競爭。
此時的楊光並不太在乎教師這個職業，他想的更多的是創作一本小說，或者一個大熱的IP，賺取一筆豐厚的利益改善生活。對現在的他來說，就算現在失業了，他也有信心活的更好。
另一方面，他逐漸的對教師這個職業也有了一些另外的理解，畢竟獲得了柳奶奶的記憶，其中就有一些關於教育學生的心得，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也想運用這些心得，教出一些好的學生。
正是這種矛盾的狀態，讓他在得知了真正的，自己當上班主任的原因之後，他內心反而釋然了。
不就是背鍋嗎？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一班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吊車尾集中營，他就算在厲害，也教不出本科生，既然如此，那就當一個普通的班主任就好了。
反正，當班主任的話，工資還會漲五百塊。
說不定今年的工資，甚至能破六萬塊呢。
袁海陽顯然並不知道楊光的這些想法，他轉頭看了一眼楊光，見他面無表情，這才開口道，「事情是已經定下來的，消息也全都傳開了，結果是不能改變了！不要有心理負擔，要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其他的倒是……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管一下紀律問題，有幾個太過活潑，尤其注意不能帶來一些壞的風氣。」
「我知道了！」楊光淡然笑道，「不管怎麼樣，也總算是升職，不完全算是壞事，不是嗎？」
「你能這麼想，證明成長了！」袁海陽點頭道。
「是長大了，」楊光笑著，拿起了東西，「我都三十歲了，袁老頭，不要在擔心我，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吧！煙以後就少抽了，多活幾年，也能多教幾個學生！」
他說著，伸手從袁海陽的嘴邊，把煙摘掉，隨手一扔。
抽到一半的香煙，直接從高空墜落，隱約能看到火光的痕迹。
袁海陽愣住了，似乎楊光這種孩子氣的行為讓他……有些綳不住臉，所以在楊光走遠之後，他才笑罵道，「亂扔煙頭……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