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擁抱

四個姑娘面面相覷,一動不動。

長壽略微提高了聲音,語氣也冷了幾分:「怎麼?還要我動手請么?」

幾人不敢多話,只得起身,先行離去,直奔霜雲殿復命。

齊貴妃今日心情甚好,那四個姑娘,都是她細心教導過的,不管容貌還是性情,都遠超侄女齊家玉。

想必這一次,肯定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

偏巧今日皇帝也在她宮中,齊貴妃心情更佳。

她親手捧了自製的冷飲,呈到皇帝面前,溫柔小意:「皇上嘗一嘗。」

皇帝嘗了兩口就放下來:「有些甜了。」

「那下次少放一些牛乳。」齊貴妃笑道。

「嗯。」皇帝在這些吃食上不太上心。他今日不過是有空,到齊貴妃這邊轉轉。

略坐了一會兒后,皇帝就要起身離去。

忽有宮女進來,神情躊躇,欲言又止。

齊貴妃還沒開口,皇帝就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啊,看來是朕不該在這兒。」

「皇上在這兒呢,有什麼事趕緊說。」齊貴妃瞪了宮女一眼。

「皇上,娘娘……」宮女遲疑著道,「娘娘派去東宮的人,都被太子殿下給趕出來了,現在在宮外候著呢。」

「嗯?」皇帝長眉微挑,有些訝然地看向齊貴妃,「怎麼回事?東宮怎麼了?」

齊貴妃愣了一會兒,眼圈微紅:「臣妾哪裡知道怎麼了!好心給太子殿下添些宮女,偏生被他給趕出來!反正太子殿下也從來不把臣妾放在眼裡的!」

皇帝按了按眉心:「什麼宮女?帶進來給朕看看。」

四個宮女一出現,皇帝略掃了一眼,心裡便如明鏡一般,揮揮手令她們退下,這才說道:「這不是普通的宮女吧?」

「皇上……」齊貴妃放軟了聲音,「臣妾也是想著為了殿下好。」

皇帝慢悠悠道:「別說為他好,他真覺得好了,那才是好。」

「可是……」

「可是什麼?」皇帝瞥了她一眼,「老大還沒就藩的時候,就與東宮有嫌隙。你身為老大的生母,往他宮裡塞人,別說他了,就是朕,朕也不敢收。」

齊貴妃低聲分辯:「臣妾不是塞人,只是想著殿下年歲不小了。再者,不就是因為之前有嫌隙么?所以更該關心他些……」

皇帝打斷了她的話:「你又不是他親娘。他的事,你不用太上心,宮中一切自有章程。你要是真的閑得無聊,就多看顧老四。趁他還在身邊,別等他離京了,你又不舍。」

齊貴妃只覺得憋屈又無奈:「皇上,臣妾是想著……」

「不要總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皇帝也隱約知道這位貴妃擔心什麼,就又好心提點兩句,「你是朕的妃嬪,只要你做好該做的事,將來誰都不會虧待了你。」

齊貴妃委委屈屈,應了聲「是」。

皇帝嘆一口氣,略微緩和了神色:「朕新得了一株珊瑚樹,回頭就讓人給愛妃送來。」

齊貴妃連忙謝恩,心想,每次都這樣。駁了她的面子后,轉頭就讓人送些賞賜過來。

這回也不例外。

皇帝對她這態度還算滿意,隨即起身離去。

不過經齊貴妃這一提醒,皇帝覺得,他是該去看一看那小兔崽子了。

正好夕陽西下,暑氣漸消。

皇帝也不乘御輦,乾脆晃晃悠悠,前往東宮。然而卻並未看到兒子的身影。

「太子呢?」

長壽連忙回道:「回皇上,殿下有事,剛剛出宮。」

「出宮了?」皇帝眉梢輕挑,思索了一下,「去了哪裡?清水巷啊?」

他恍惚記得,是這麼個地方。

長壽輕聲道:「皇上英明。」

殿下拒絕了齊貴妃送來的宮女后,在宮中略待了一會兒,就直接開口讓備車,說要出宮。雖未言明去何處,但長壽也基本能猜得出來。

皇帝輕嗤一聲,這也算英明?那小兔崽子出宮,不就是那幾個地方嗎?

謝澤此番出宮,並未直奔清水巷,而是先去了馥芳閣。

馥芳閣作為京城最大的胭脂店,出售各種胭脂香粉。

謝澤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還有點陌生。

他剛一進去,就有小二迎了上來,態度甚是熱情:「公子想要什麼?是給夫人買的吧?這裡有上好的胭脂水粉……」

「不是,不是夫人。」謝澤下意識否認,輕咳一聲,「有口脂么?」

「口脂?啊,有的有的。」小二笑容滿面,麻利地取了好幾個小口脂盒。青花瓷瓶,外觀精緻,「這都是京中最流行的。很多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都用呢。」

謝澤打開盒子瞧了瞧,只看到紅艷艷的,彷彿是玫瑰膏子,芬芳撲鼻。

「這都是用紅藍花粉做的、乾淨、質地好、易上色,也不傷身體。」小二認真介紹著,「公子帶一盒?」

謝澤淡淡地「嗯」了一聲。他也分不出好壞,比較了一會兒,乾脆只挑了一盒最貴的。

他以前從未留意過胭脂水粉這類東西,還是上次涼台一晤后,他腦海里才生出了一個念頭:也不知她塗上口脂是什麼模樣。

——

宋雁回這些時間一直期待而又不安。有時她夜裡做夢,夢到的就是那個西貝貨雙腿盡碎、容貌全毀的模樣。可有時畫面一轉,容貌盡毀的人又成了她自己。

她身邊儘是母親安排的人,不好明目張胆打聽此事到底成了沒有,只能旁敲側擊地打聽長兄宋佑安的動向。

他在外面奔走時,她心中歡喜。近兩日,他回到家中一切如常,她逐漸失望。

以大哥對那個西貝貨的看重,應該是找到了吧?只是不知道她的雙腿是否還健在。

宋雁回離開母親所在的正房時,恰好碰上了長兄。

她猶豫了一瞬,將長兄請到一邊,小聲問:「找到了嗎?」

宋佑安微愣,隨即意識到她問的是纓纓:「嗯,多虧太子殿下幫忙,已經找到了。」

「太,太子殿下?」宋雁回瞪大了眼睛,怎,怎麼會?

她還想著太子殿下何時再來宋家,跟她邂逅。可是,他竟然去找那個西貝貨?是了,肯定是這個好大哥求的。

果然,她聽到宋佑安續道:「是,我求了太子殿下幫忙。」

「那,太子殿下找到她了?」宋雁回聲音不自覺有些發顫。

宋佑安有些意外,他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啊。但他還是回答:「嗯,是太子殿下找她,還親自送她回家。此番多虧了殿下,才能有驚無險。」

太子殿下救了她,親自送回家,有驚無險……

宋雁回臉色煞白,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太子是什麼身份,幫忙或許是看在宋佑安的面子上,但親自送回家,肯定是極在意才會這麼做的。

母親和大哥都說,韓濯纓做女傅的事情和大哥無關,是太子殿下看不慣齊家仗勢欺人才會出言相助。

那這次呢?

宋雁回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頭忽的浮上一個猜測:是她將韓濯纓的信息透露給那個殭屍臉,導致其被抓。才引出了太子殿下在宋佑安的請求下,幫忙找人一事……

所以說,是她無意間給太子殿下和那個西貝貨的相遇創造了機會?

若是她提前說出真相,韓濯纓沒有被抓,那太子也就不會去救她……

鋪天蓋地的絕望和懊惱籠罩著她。

「雁回,雁回?」宋佑安注意到二妹神情有異,揮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雁回怔怔的,覺得這聲音似乎就在耳畔,又像是遠在天邊。她喃喃自語一般:「太子不會娶她的,她被一個男子抓去好幾天,誰知道經歷了什麼,也許早就不清白了呢……」

她聲音極小,細若蚊蠅,但離她極近的宋佑安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驀的變了臉色,一把攥住了二妹的手,厲聲問道:「誰告訴你她是被人抓走的?抓她的還是一個男子?」

他明明只說了幫忙找到,連纓纓被人抓走都沒提過。雁回是怎麼知道的?而且連性別、人數都對得上?

想到小石神醫的猜測,以及以前的金豬吊墜一事,宋佑安心念急轉,衝口而出:「是你找的歹徒對付纓纓?」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不對。那是北斗教舊部,並不是一般的歹徒。

宋雁回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從沒見過一向斯文的長兄露出這樣可怖的神情。她連聲道:「我不是,我沒有!我是聽別人說的。」

方才宋佑安還在想著,是不是自己因為先前金豬吊墜一事,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這個妹妹,但聽到這句「聽別人說的」卻讓他的心更冷了幾分。

太子刻意壓了消息,即便是參與救助的人,也都以為那歹徒是個女子,甚至連他也是剛得知所謂的「歹徒是女子」只是太子殿下保護纓纓名聲才有的說辭。

連母親都不知道纓纓出事,雁回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分毫不差?

哪怕雁回聲稱她是胡亂猜測的,他都更能接受一點。

宋佑安冷聲問:「別人?哪個別人?」

面對他的步步緊逼,宋雁回咬了咬牙,一把甩開了長兄的手,委屈極了:「是,我是知道,那又怎麼樣?就因為我知道,所以就一定是我做的嗎?她小時候得罪了人,人家回來報復,也能怪到我頭上去?」

宋佑安沉聲道:「你果然知情。」

連有舊怨這一點,她都知道。

「對,我知情,怎麼了?」宋雁回只覺得委屈又難受,她摸了摸頭上的假髻,凄然一笑,「你只顧著替她抱屈,你怎麼不關心關心我?」

宋佑安雙眉緊鎖。

「你知道我是怎麼知情的嗎?那人把我當成了她,半夜潛進我房裡,匕首對著我的喉嚨,非要殺了我。要不是危急關頭,我告訴他我不是當年的宋二小姐,我就沒命了你知道嗎?他還割掉了我的頭髮,這件事是我受她連累,不是我害的她!」

宋佑安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他神情凝重:「你告訴他,他找錯了人?」

「不然呢?難道要任由他殺了我嗎?」宋雁回覺得難受極了。這就是她的親大哥。

宋佑安眸色沉沉:「你在危急關頭,為了自保,說他找錯了人,這件事你沒有錯。但是在他出手對付纓纓之前,你就知道了他要蓄意報復,為什麼不提前示警?哪怕跟我說一聲都行。」

「示警?危險?」宋雁回笑得古怪,「大哥,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當時怕不怕,有沒有受傷?而是非要我向她示警呢?在你眼裡,永遠都只有她是妹妹,是親人。而沒有我一丁點的位置……」

「你既然知道她小時候得罪人,就應該清楚那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她替我擋過災,她對我有恩。」宋佑安只覺得心寒至極,「你怎麼能明知道有人因為當年舊事要殺她,卻裝作不知,毫無作為呢?」

甚至連自己差點遇險都瞞下來。

示警一下又有多難呢?再想到之前金豬吊墜一事,宋佑安的心更沉了幾分。

母親說,雁回研讀佛經,性子已不像先時那般偏了,所以才讓她搬回她的院子。可現在看來,她的性情分明沒有絲毫的好轉。

「是啊,她對你有恩,所以你的眼裡心裡都只有她,沒有我……」宋雁回眼淚流下,「可是,如果我從小就在宋家長大。你有危險的時候,我也會拼盡全力去救你啊。是我沒有這個機會……」

她的整個人生都被人頂替了,為什麼還要來一個勁兒地怪她呢?

宋佑安沉聲道:「可這不是她的錯。」

「難道就是我的錯嗎?」宋雁回幾乎是低吼出聲。

她一個好好的侯府千金,在普通人家長大。少時還好,親人長輩去世后,無家可歸,只能依附於一個屠夫。她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她又做錯什麼了呢?

宋佑安雙目微闔,沒有再看她,而是轉頭去見母親。

恰好宋清兮也剛過來。

宋佑安並沒有迴避她,將此事一五一十說了。

王氏震驚而心痛:「怎麼會這樣?她說那頭髮是她自己剪的。說她看開了,說她想遁入空門……」

她曾問過雁回頭髮是怎麼回事,卻被其遮掩過去。其實只要說一句話就行的啊,雁回究竟存了什麼心思,可想而知……

宋佑安衝口而出:「既然她想遁入空門,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王氏一驚,連聲阻止:「不至於,佑安,不至於的。她肯定只是害怕,所以才不敢告訴我們。又不是她找的歹徒。再說,纓纓不也沒事嗎?何至於就逼她出家呢?」

「不也沒事?」宋佑安苦笑,「母親說的真簡單。沒出事是她福大命大,萬一出事了呢?母親莫不是忘了,纓纓怎麼會得罪北斗教的人?那都是因為兒子。十一年前她替我擋了災,十一年後,還要她因我而喪命嗎?她於我有恩,我們家是怎麼對她的?」

王氏眼淚直流:「佑安,你……」

「就算這件事先不論,那先前金豬吊墜一事,又算什麼呢?」宋佑安抬眸望著母親,「不是沒給過她機會。恕兒子直言,母親處事不公。」

宋清兮將手帕遞給母親,輕聲插話:「金豬吊墜是什麼?」

宋佑安無視母親的暗示,將金豬吊墜一事說了。

宋清兮略一沉吟,不緊不慢道:「下毒害人,確實要重罰。上次就不應該輕輕揭過,相比起來,這次反倒沒那麼嚴重。」

「那也不能讓她出家,她還年輕啊……」王氏心內焦急,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府里一個姑娘出了家,你讓其他兩個姑娘怎麼辦?不如給她找個人家,遠遠發嫁就是了……」

宋清兮搖頭:「不妥。給人下毒,已經不是性子偏了,而是蠢毒。直接嫁到別人家,那才是害人害己,連累全家。」

「雁回她,她這是心病,好好勸導了就能好的……」

「上次母親也是這麼說的。」宋佑安直視著母親,「可她真的就好了嗎?纓纓失蹤后,我甚至還曾問到她頭上,她指天發誓,說自己毫不知情。」

宋佑安心裡清楚,危急關頭為自保而禍水東引,事後因為種種原因假裝無事發生並不預警,此事仔細來說,遠沒有下毒害人性質嚴重。可他內心深處卻似乎更難原諒前者。可能是因為之前不滿的積累,也可能是因為這件事與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一想到纓纓因為當年舊事落入歹徒之手,他就自責懊惱而又無力。那歹徒擅長易容,又行事古怪。若非太子救出了纓纓,那她是什麼樣的後果,他連想都不敢想。

此事因他而起,讓他怎麼能輕易放下?何況這件事明明可以避免的。

王氏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輕聲道:「佑安,她是你親妹妹……」

「對,她是我親妹妹。」宋佑安眼眶微紅,「因為知道她是我親妹妹,知道她以前受了委屈。所以母親在她和纓纓之間選擇她的時候,我不反對。她要我遠離纓纓,不私下來往,我也盡量去做。甚至她給纓纓下毒,母親卻只讓她念佛兩個月,當作懲罰,我也勉強忍了。可這次呢?我要一直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么?」

「那你想怎麼樣?難道真的想逼死她?」王氏忍不住哭出聲來,「她有千般不好,那也是你親妹妹,是我當年沒看好她,才讓她流落在外十四年,是我沒教好。你不如連我一塊兒逼死好了!」

宋佑安忙道:「兒子不敢。」

宋清兮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脊背,轉頭看向長兄,美麗的臉上並無太多表情:「大哥想必也很清楚,賞罰分明,獎懲有度,方能服人。上次她下毒,情況要惡劣得多,卻只是在佛前反思,那這次若罰得過重,非但不能起到懲戒作用,只怕還會適得其反。」

宋佑安靜默一會兒:「那你想怎麼樣?」

宋清兮微微一笑:「母親教不好,那就找能教好的人來教。之前我請的嬤嬤擅長禮儀規矩。教導品性方面,可能略遜一籌。不過沒關係,我還認識幾位嬤嬤,專門教導宮裡那些犯事的內監宮人。再歪的心性,也都能扭過來。」

王氏怔怔的:「兮兮,那種嬤嬤手段毒辣,她一個小姑娘哪兒受得了?」

她雖不曾接觸,可也有所耳聞,那分明是懲戒式教導。

宋清兮看了母親一眼,見其一臉的心疼不舍,暗暗嘆息,口中卻道:「重症需用猛葯。母親若真的心疼她,就該知道什麼是為她好。這次的事不論,單說下毒,就不能容忍。咱們家在城外不是有個莊子嗎?讓嬤嬤們就在那裡教她吧。等她什麼時候性子真的好了,再接回來。」

她心知若留在府中,母親疼惜女兒,或許還會在嬤嬤用嚴厲手段教導時出手阻撓。

王氏膝下一子三女,對幼女最是疼愛,對次女最覺虧欠,但對於長子長女,近年來卻是信任依賴多一些。她猶豫良久,終是咬牙點頭:「也好。」

一轉過頭,她便淚如雨下。

宋清兮默默替母親拭淚。須臾,又追上告辭離去的長兄。

夕陽西下。

宋佑安一言不發,但明顯心情不快。

宋清兮看了他一眼:「其實當年舊事,你也不必過於自責。一飲一啄,皆由天定。她替你擋災,身受重傷,但也學了一身本領……」

宋佑安打斷了妹妹的話:「兮兮,被擋災的人是我,吃苦受罪的人是她。所以這種話,她能說,我永遠都沒資格說。」

停頓了一下,他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你陪母親說話,我出去一趟。」

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忽然很想見一見纓纓。

宋佑安騎馬前往清水巷。

然而等他到了韓宅門口,卻見大門未開,仍是鐵將軍把守。

宋佑安翻身下馬,就在韓家門口等候。他心下奇怪,纓纓去哪了?連那個叫翠珠的丫頭都不在。

事實上,韓濯纓今日早早回了家,見翠珠身子有些不適,便陪同著前去看病。

石頭開的醫館離清水巷不遠,兩人走路過去,也只需要約莫一刻鐘的路程。

此刻醫館里還挺安靜,石南星正自翻閱醫術,小葯童忙著整理葯匣子。

聽說翠珠有恙,石南星立刻認真診脈。

搭脈收手,石南星一個勁兒搖頭,連聲嘆息。

韓濯纓與翠珠見狀,心裡俱是一咯噔,兩人對視一眼。韓濯纓輕輕拍了拍翠珠的手背,以示安撫,同時輕聲詢問:「怎麼了?很嚴重么?」

石南星又嘆了一口氣,慢吞吞道:「可不是?要不是遇上我啊,她每日飲食清淡一些,兩三天也就自己好了……」

翠珠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抬手就要去打:「臭石頭!」

「行了行了。」石南星連忙伸臂格擋,「開藥開藥。喝葯好得快,沒什麼毛病。只是飲食上要注意一點就行。」

「哦。」翠珠有些不服氣,「我飲食本來就很注意。」

石南星「嘖嘖」兩聲。

韓濯纓也不說話,就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鬧。

接過包好的葯,韓濯纓遞了銀子過去。

石南星一臉正色:「咱們的關係,還用計較銀子?」

「嗯?」

石南星哈哈一笑,續上一句:「既然你給了,那我就不給你找零了。」

韓濯纓笑笑:「不找便不找吧,我還怕不夠呢。」

以他們之間的交情,一點點小錢,確實不必在意。

翠珠卻沖石南星做了個鬼臉:「小氣鬼。」

石南星回了一句:「你大方?」

……

天色漸晚,兩人很快同石頭作別,踏上歸程。

剛到清水巷,韓濯纓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宋佑安。

沉沉暮色中,他仰頭望著韓宅大門,背影莫名地給人一種沉鬱感。

翠珠小聲道:「是宋家少爺。」

「嗯,我知道。」

見他在門口等候,韓濯纓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大哥。」

她手上拎著藥包,翠珠自去開門。

宋佑安回過頭,盯著她手裡的藥包看了一會兒,輕聲問:「你生病了?」

「不是,是翠珠有點不舒服。」韓濯纓做了個「請」的手勢,抬腳邁進,「進去再說,大哥等了好一會兒吧?」

宋佑安跟著入內:「沒,不到兩刻鐘。」

韓濯纓心想,那時間也不短了。

「大哥,你稍坐一會兒,等會兒給你倒茶,我今天恐怕不能很好地招待你。」韓濯纓說話時,揚了揚手裡的藥包,「我得去……」

她話還沒說完,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宋佑安今日心情很差,他知道他虧欠她,但另一方是他親妹妹,有母親在,他並不能做什麼。

所以他也只是伸臂抱了抱纓纓:「纓纓……」

韓濯纓手上仍提著藥包,一雙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得圓溜溜的。

宋家長兄素來斯文客氣,這種擁抱,還是頭一遭。

她猜想他可能心情不好,就用另一隻空著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小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還未等到他的回答,她一抬眸,就看見原本虛掩著的大門不知何時被推開。

太子殿下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神色複雜。

韓濯纓心裡忽然就有一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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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個太子當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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