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未結
周先生說的話對不對?
自是對的!
但問題在於,從李明澤搞舉降妖大旗攪動人間風雲已經過去上千年了。
雖然還沒人敢去動降妖這個大義,皇宮中心的降妖廣場也沒敢改名,可也沒人再把這個大義當成壓倒一切的頭等大事。
妖怪的主力已經被壓制在妖域山脈之中,人間妖患雖然無法禁絕,但已經不能再影響整體,只是癬芥之患罷了。
辛辛苦苦打了那麼多年妖怪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為了平平安安的生活?
如今既然已經可以過下去了,自然從上到下沒人願意再像李明澤時代那般所有事務都以降妖為第一先導。
普通人要生活,打下江山的功勛們要享受,後代子孫要坐江山,權力那就必然要爭奪。
皇室造反奪權,不過只是這種大勢的一個小小縮影罷了。
如今的人間,十大派高高居上,弟子必然是人上之人,先天就要比其他人更高貴。地方中小門派林立,各有區域利益,底層的武士方士已經很少有能出頭的了。
緝妖盟和收購行本來是為人間降妖而誕生的組織,如今卻已經成了極強的利益集團,降妖只是這個大利益集團的附帶目標罷了。
階層漸趨固化,各方爭權奪利,是這個時代的主流。
降妖的大旗還高舉在空中,大多數人卻已經很久沒有抬頭去看上哪怕一眼。
北方的妖域山脈前線的大小戰事遙遠的彷彿另一個世界。
人們已經漸漸習慣了與妖怪共存的世界。
可突然間蹦出個人來,把懸半空中的大旗晃動起來,又喊出了降妖大義,喊出了大義之下人人皆是平等同志的口號。
這個就很讓人害怕了。
要是換個角色,哪怕是地品高手,也很快就要被現實教作人,不死也得掉層皮,最後被訓得乖乖向生活低頭。
可現在喊出這話的周時名,卻是無數人利益所在,是全體武士未來進階的希望,自然沒人敢對他怎麼樣,那這被撩起來的火氣自然而然就要向罪魁禍首而發了。
天品高手動手很少見,一幫子天品高手,還全部神嬰境,圍毆一個撐死了地品出頭的倒霉鬼,就更少見啦。
也就是天品一出手,遊離元氣就會混亂,連圓影儀都用不了,不然的話,不知多少人得把這一幕給錄下來。
整個戰鬥過程其實是異常乏善可陳的。
文亦英那隻妖奴或許有些本事,連梅雨詩的一擊都能擋下來,但面對天品高手的群毆,也跟戰五渣的文亦英沒有任何區別,幾乎是呼吸之間,就在各種天品神通的光華閃耀之下,被連著文亦英一同轟得連渣子都不剩。
隨著文亦英一起來堵路的其他御妖齋弟子一個個嚇得臉無人色,卻是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不過,大家都是出身十大派,他們也是被矇騙而來的,自然不會有人再對他們痛下殺手,不過是安排人將他們全都看押起來,回頭送回御妖齋,由自家師門處置就是了。
至於怎麼處置,那還得看周先生什麼態度,也得看十大派的意見尋,御妖齋要還想混下去,就不可能自己做這個主。
總而言之一句話,當梅雨詩出手的那一刻,大局就已經抵定了。
然後局勢就發展得嗖嗖快。
迎接群眾完成清場,然後繼續恭請周先生入城。
剛剛發生的,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
最終被記下來的,大抵也不過是文亦英陰謀陷害周時名,至於周時名那番公開講話,雖然大義在手,誰都不敢反駁,但大抵是沒人有興趣去傳播的,就算傳出去那也必然是要做刪減的。
周時名再沒有說話,只是在梅雨詩搶先動手后,很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梅雨詩被看得好不心虛,也意識縮了縮脖子,然後努力瞪回去。
浩浩蕩蕩的車隊再底啟程,向著中京城而去。
還有一場萬眾期待的公開講學等著周時名。
人去場空,城門前的熱鬧很快歸於平寂。
沒有人注意到的是,文亦英死去的那一塊方圓大概百多米的地面上,有一層淺淺的肉眼幾乎無法看到的灰霧,與地面的泥石混於一處,依舊在有規律地起伏著。
一隻小小的硬殼蟲大概是感覺到地面恢復了平靜,努力從泥土中鑽出來,小心翼翼地貼著地皮爬行著,一無所覺地鑽進了那片灰霧所覆蓋的地面,在灰霧中鑽行著,不知不覺間,背上隱隱浮現出一張淺淺的臉。
那臉滿是怨恨,扭曲得不成樣子,卻依舊可以看出文亦英的淺淺輪廓。
背著文亦英臉的小小硬殼蟲很快便忘記了最初的目的,振翅飛起,向著人潮湧動的中京城飛去,在空中劃過一道肉眼無法分辨的灰線軌跡。
在它身後的地面上,各色各樣的蟲豸一點點的匯聚過來,鑽進霧中,再從霧中各顯神通的離開。
每一隻,背上都背著一張文亦英的臉。
每一隻,都筆直地向著中京城。
做為天下最繁華的所在,中京城的每個城門都永遠是人流涌動不休,排著長長的隊伍。
入城要交稅,尤其是入城販買貨品的,更得按貨值交稅。
一個黑瘦的男人挑著一擔子鮮魚,正焦急地排在隊伍中,時不時瞧一瞧桶中的活魚,生怕耽擱久了魚會死掉。
只是這隊伍卻是如此漫長,推進得如此慢,絲毫不因為他的焦急而加快。
正伸著脖子向前張望的當口,突然覺得后脖子上有些刺痛,反手一巴掌拍過去,收回手來,卻見手心裡是一隻被拍扁的蟲子。
這蟲子怪模怪樣的,爛爛一團粘在手心,彷彿一張小小的怪異的臉。
魚販看得心裡發毛,趕緊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再向前張望,卻覺得排在前面的人是如此的可惡,若不是他們擋在前面,自家不是早早就能進城賣上魚了。
這魚越鮮活越能賣上價,耽擱得越久就越賣不上價!
前面這些傢伙,都是在擋著他的養家糊口的財路啊。
異樣的怨恨在心底滋生,快速壯大,只覺得前面的一個個腦袋說不出的可惡,直欲全都敲碎。
魚販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他甩掉了扁擔上的水桶,輪起扁擔,狠狠地打在前面那個傢伙的頭上。
這一下的力氣竟然出奇的大,只一計就將那腦袋打得如同爛瓜般粉碎。
紅的白的濺得滿身滿頭。
隊伍短了一些!
魚販只覺得說不出的暢快,然後再次掄起了扁擔。
只要把擋在前面的傢伙全都敲碎,就可以進城賣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