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功勞歸誰
沈聞姜所料不錯。
驛館里,太子在跟那些使臣一番觥籌交錯后,竟然真的被說動了,答應跟他們一起回京。
使臣們心裡甭提多高興了,一大早便都在打點行裝,準備上路。
紀南城到的時候,太子才剛起床不久,四皇子還在呼呼大睡。
因同福客棧四皇子替他擋刀一事,太子對四皇子的態度親近不少,昨晚酒宴上更是將他大大的誇讚了一番。
使臣們都是人精兒,於是紛紛變著法兒地給四皇子敬酒。
四皇子喝得有點多了,鬧騰了大半個晚上,天快亮時才睡沉。
太子本來也睡得死沉,卻被楊大人三番五次地打擾吵醒了。
「殿下,臣不是故意要來煩您的,實在是這事臣覺得不妥。」楊大人腆著臉笑道,隨即遞上一封即將快馬加鞭送往京城的摺子,「殿下,這是臣剛剛寫的,你再看看。」
太子打著呵欠,皺著眉,不耐煩地接過,草草看了一遍,「楊大人,你也是老臣了,以前在京時給父皇上摺子,可沒見你這樣磨磨唧唧過,怎麼了,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還需要孤說什麼?你自己看著辦吧。」
正說著,聽到侍衛稟報,紀世子來了。
太子臉色頓時一喜,忙快步迎了出來。
紀南城正要行禮,卻被太子一把扶住,「廷瑞,你終於來了,這些日子可苦了孤了,好在現在你來了。」
太子神情很是激動,像是見到了多日不見的親人。
隨後跟出來的楊大人:……
紀世子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又得多生事端。
楊大人很頭疼,他沒忘上次在驛館世子曾讓他難堪。
「臣救駕來遲,殿下受苦了!」紀南城仍然堅持行了半禮,「若早知如此,當初臣說什麼也不會離開殿下!」
太子聽得很是受用,拍著紀南城的肩膀,感慨地道:「孤這回呀,也算命大,當然,也多虧了老四,在同福客棧若不是他替孤擋了一刀,孤現在恐怕都見不到你了。你和老四,都是孤的好兄弟!」
紀南城:……
若在以前,紀南城聽了這番煽情的話肯定會深受感動,但現在,心裡時不時地會想起夢裡太子對紀家所做的一切,那份感動自然便打了折扣。
此刻聞言忙拱手對太子道:「臣惶恐,殿下身份尊貴,臣豈敢做您的兄弟?」
太子一愣,隨即哈哈笑了,「廷瑞,你何必自謙,孤可是一直拿你當兄弟的,還指望你以後一直在孤的身邊,永遠做孤的左膀右臂呢。」
「殿下,您看——」楊大人實在不想看他二人的互動,硬著頭皮插言道。
太子擺擺手,「好啦,就依你的意思辦吧。這麼個小事,孤懶得跟你計較。」
紀南城卻道:「什麼事,殿下方便說來聽聽嗎?」
若在以往,他不會關注這些朝事。
但現在嘛,還是要多關注的。
楊大人面容一冷,是關於此次救太子的事,他要寫摺子呈給陛下。
摺子里自然會替使臣們多多美言,也絕不會把功勞算在那個小丫頭片子身上。
太子的意思是羅大人當居首功,還要把沈姑娘寫進去。但楊大人有不同意見,說是為了保護沈姑娘,不應將她牽扯到這件事中。
還說是大家齊心協力,一起救出的太子殿下。
言下之意,羅大人不過是配合而已,只有苦勞,沒有功勞。
太子被他纏得無法,又見廷瑞在場,便草草應了。
眼下見廷瑞感興趣,便也樂得給他看看。
於是,在楊大人不善的眼神下,紀南城看了那封摺子,氣得很想翻白眼。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般無恥的。
這就是朝臣們的嘴臉。
有危險跑得比兔子還快,搶功勞時可一點也不客氣。
若不是他自己有人留在齊州,若不是他已從阿聞嘴裡聽說了全部,只這一封摺子,便完全抹殺了羅大人和阿聞所做的一切。
楊大人身為中書令,可謂是陛下身邊第一近臣。很多時候他說的話,比太子的話還要讓陛下信任。
如若這封摺子呈到陛下面前,可想而知他們這幫使臣不但沒錯,反而是有大功的。
到時陛下已經先入為主,便不會輕易被其他人的言語左右。
唉,太子,就是個糊塗蟲……
「殿下,楊大人,這摺子不妥。」紀南城單刀直入地說道。
楊大人:「有何不妥?世子才來齊州,恐怕還不清楚這裡發生的事。」
紀南城看著他道:「不,恰好相反,我可能比楊大人知道得要多一點。」
楊大人目光微閃,忽然道:「這麼說,世子是見過那伙賊匪了?」
「見過。」紀南城淡定地道:「所以才特意回京,向父親請教關於那幫賊匪的更多情況。也幸好,不虛此行。」
他連撒謊都這麼鄭重其事,連一旁的太子都差點信了。
楊大人頓時也起了疑。
難道,真是西南那幫賊匪幹的?
在京時,他曾看過那幫賊匪的資料,據說匪首是前朝某位公主的後裔,大肆招兵買馬意圖復國。
當年,那位前朝公主落難時被一神秘部落首領相救,繼而嫁他為妻,為他生兒育女。
現如今那部落首領便是那位公主的孫子,受祖母命立志復國。
去年曾幾次派兵大肆騷擾大乾西南邊境一帶,燒殺搶擄無惡不作。
陛下派鎮南侯前去圍剿,不料卻遭到對方的偷襲。
鎮南侯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此後,那幫賊匪更加猖狂,還揚言要先佔西南,再攻京都,殺光趙姓子孫。
陛下震怒。
若不是朔風島出事,陛下可能再次往西南派兵了。
而自去年那場仗后,鎮南侯為保顏面,以舊疾複發需要養病為由,多次向陛下請辭,皆被陛下駁了回去。
朝臣們都看得出來,陛下雖對紀家不滿,但滿朝文武,最信任的還是紀家。
所以,陛下若是派兵,紀家世子即便不是主將,也會是先鋒。
原本這紀家很懂事的,幾乎不怎麼參與朝政。
然今兒世子卻要看他寫給陛下的摺子,還振振有詞地給了意見。
這意見……
他聽還是不聽?
如若那幫賊匪探得太子行蹤,擄走太子以示威懾也是有可能的。
但那張紙條,又是怎麼回事?
精明如楊大人,也不由得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