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主與仆
連花落自己都沒發覺,竟會在第一時間考慮別人對姑娘的利或不利。
按說,她只是姑娘身邊一個最普通的護衛,在危險來臨時儘可能地護她周全。
像這等未雨綢繆大傷腦筋的事根本輪不到她想。
可現在她卻想了,甚至想要從花晴的嘴裡,套出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花晴姐姐找我做什麼,只管吩咐。」花落垂著頭,乖巧地說道。
花晴瞄了她一眼,「我沒在,你也是這樣聽姑娘的吩咐嗎?」
作為十二飛花之首,花晴素日對下面的姐妹很少苛責,但也說不上親近。尤其花落這樣的,平時並不怎麼往她跟前湊,大多時候都沒什麼存在感。
然而這次卻讓她大跌眼鏡。
花落竟然沒跟她回登州。
看樣子,她現在很得姑娘的信任。
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其實是她搶了自己的位置,雖然這個位置自己並不稀罕。
但人都有劣根性的,哪怕自己不稀罕,也不願意別人染指。
花落原本就不是個蠢的,花晴對她的不滿,她早感受到了,但裝作不知,此刻討好地道:「花晴姐姐,你不要怪我啊,當時,當時姑娘身邊缺人,她讓我留下的。」
「所以你就一直聽她的話了。」花晴冷笑著說道。
花落忙道:「不不,我也聽花晴姐姐的。」
花晴呼了口氣,「這還差不多。」
她忽然問道:「你們昨晚去了哪兒?」
花落心裡一緊,第一反應便是不能告訴她實情,但怎樣回話才不讓她起疑呢?
斟酌了片刻,她道:「不敢瞞花晴姐姐,昨晚姑娘本來打算再探雲胡茶樓的,但一來天公不作美,雨下得太大;二來她前兒晚上忙了一宿,困得很,我便勸她早早地睡下了,姑娘說,那就今兒晚上再去。」
花晴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情不似作偽,便也信了。
花落又道:「花晴姐姐,你不打算去見姑娘嗎?」
「不了,我還有其他事。」花晴道,「你也別跟姑娘說,我來了齊州。」
花落點點頭,應了。
花晴又道:「明兒我再來找你,到時咱們還在這裡見面,知道不?」
花落再次點點頭,神情還有些懵,「花晴姐姐,你到底要幹什麼啊?咱們這樣背著姑娘,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總之,我又不會害她。」花晴不高興了,「哼,就算想害她,王爺還不讓呢,也不知這丫頭給王爺吃了什麼迷魂藥,都這樣了還護著她。」
花落聽了,沒有言語。
花晴愛慕王爺,大家都知道。
以前姑娘也愛慕王爺,但自從在朔風島遇到世子后,便對王爺歇了心思了。
站在花落的角度,這樣其實挺好的呀。
可因為王爺,花晴還是嫉妒姑娘。
而王爺對姑娘,好像也沒有放手的意思,但他卻給姑娘下了那樣的葯。
想到姑娘那夜所遭受的苦楚,花落就忍不住心悸。
王爺也真是狠心,唉……
客棧里,二人已沒了先前的卿卿我我,轉而聊起了正事。
沈聞姜已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悉數告訴世子,包括昨晚夜探雲胡茶樓密道,並發現那伙賊匪已被人殺死的情況說了,但她沒說是花晴動的手。
有些事,即便她再心儀世子,也不可能告訴他的。
這是她的悲哀。
紀南城面容一凝,心裡到底有些難過。
他此次是受陛下密令,前來解救太子的。
出發前並不知太子已被她們救出。
榮淑妃自盡一事,宮裡早就下了封口令,對外宣稱是病故。
陛下曾在秀玉閣里呆了一宿。
二皇子也整日被拘在秀玉閣守靈,由陛下身邊的兩位老內侍陪著,沒邁出宮門一步,也沒與其他任何人接觸。
彷彿齊州之事真的與他無關。
皇後去鬧過兩次,皆被陛下斥退。
朝堂上,不少朝臣請奏徹查太子被刺一事,更有老臣諫議重審當年郭家舊案,皆被陛下撂到一邊。
陛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不管是太子遇刺,還是當年郭家之事,此時都不宜拿到檯面上來說。
由此,紀南城不得不懷疑,殺人者很有可能是陛下的人。
歷代帝王的身邊,除了明面上的親衛之外,暗裡還有不少暗衛,專為他執行一些不能擺在檯面上的行動。
作為皇帝,同時也作為父親,他想保二皇子,犧牲幾個小嘍羅完全沒任何心理負擔。
他要的,是與二皇子絕對的毫無干係,一點風險都沒有的那種。
紀南城思慮再三,神情鄭重地說道:「這事,暫時不要告訴羅大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沈聞姜點點頭,略摸已經猜到世子的用意了。
而這也正是她希望的。
如果真要去查,以世子的手段,早晚會查到花晴頭上,到時自己就難圓其說了。
終歸,她不希望世子誤會自己;但有些事,她實在無法坦白。
這該死的間諜身份……
正好紀五進來稟報,紀南城便讓他悄悄去雲胡茶樓一趟,將那些死者入土為安。
花落就在這時回來的。
一路都在想,要不要把見到花晴的事告訴姑娘。
她的神色異常得太明顯。
沈聞姜一眼就瞧出來了,卻沒有問。
她與花落之間,到底還是有些隔閡的。
但有一點她很篤定,花落至少不會傷害她。
既如此,何必一定要探聽她的秘密。
花落自己心裡卻天人交戰的厲害,以至沏茶的時候差點被開水燙到。
沈聞姜不動聲色地接過托盤,吩咐她下去歇息。
花落無措地咬著手指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姑娘,我——」
「沒事的,你先下去吧,昨天不是答應羅夫人要陪她逛街嗎?你去準備準備,一刻鐘后咱們出發,咱們做晚輩的,不好讓羅夫人久等。」
花落答應著去了。
這邊沈聞姜陪世子吃了早點,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紀南城才回了他自己住的房間,然後換了一身符合他身份的衣裳,在一眾隨從的擁簇下出了客棧,往驛館而去。
剛才阿聞跟他說了,下一步打算陪太子去趟西南。
總之,暫時不能回京,最好是讓這件事的熱度儘快過去。
他也覺得有理。
就怕那些使臣有舌綻蓮花之能,又將太子說動。
所以他得現身,伴太子殿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