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

聰明

佟殊蘭聽到那輕聲細語的說話聲,雖然還睜不開眼,也知道自己還在清朝,大概率是讓人給救了。

隨即她腦海中出現的並非是自己險些被人砍死的畫面,反而是佟殊惠掉下斷崖前用力掰開她的手時的含淚低語。

她說:「姐姐,這一路謝謝你護著我們,抱歉我不能替阿瑪和額娘報答你了。」

佟殊蘭一直是個特別樂天派的人,她從小就是孤兒,長相一般,也就頭腦聰明點,可聰明並不能讓她被人領養,只能讓她在孤兒院內過得好些而已。

不停地拿獎,為國家為孤兒院奉獻自己和錢財,永遠都笑對著所有人,只因她記得孤兒院的院長曾跟她說過,愛笑的姑娘運氣不會差。

她這輩子加上輩子哭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幾乎全獻給了佟家人,可她那麼愛笑,依然沒有好運氣留住她最渴望的幸福。

也許是因為她在發燒,也許是註定孤獨的失落和悲傷在她最虛弱的時刻難以忍受,她眼角的淚水一滴滴滑落到了枕頭上。

她特別想睜開眼睛問一問佟殊惠怎麼樣了,雖然她掉了下去,可萬一呢?

她帶著佟殊惠上山的時候就觀察過,那座山並不算陡峭,所以她才會在那時候考慮跟佟殊惠一起掉下斷崖,如果救援及時說不定佟殊惠也跟自己一樣能被救回來……

可她用盡了力氣,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只感覺自己特別熱,非常熱,賊特么熱,熱得她恨不能再暈過去,很快她就隨了自己的願,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劉佳嬤嬤,那位姑娘還是高燒不退。」伺候的丫鬟芳巧見身著褐色雪領絨襖嚴肅端正走進來的嬤嬤,趕緊蹲身稟報,「她一直在流淚,怕是……想著家人呢。」

「慎言,我跟你們說過,在葉赫那拉別府伺候,只需要眼睛和手腳,不需要長嘴,若是被主子身邊的人聽到了,別說我沒提醒你這邊被趕出去的家奴都是什麼下場。」劉佳嬤嬤冷著臉聲音淡淡道。

「是奴婢不好,還請嬤嬤饒恕則個,奴婢定不敢再犯。」芳巧臉色一白,趕緊喏喏回道。

「起來吧,好好伺候著這位姑娘,余公公有交代,若是這位出現一點閃失,咱們就都去漠北與披甲士為奴。」劉佳嬤嬤其實平日里是個還算溫和的人,只是呆在別院近十年才好不容易迎來真正的主子,她不求被讚賞或者帶去留都,只求無過,畢竟那位主子喜怒無常大家都有所耳聞。

「您就放心吧,奴婢跟芳菲帶著四個小丫頭,十二個時辰都盯得死死的,絕不會有任何閃失。」芳巧趕緊點點頭,又想起剛才自己被訓斥的由頭,還是謹慎提了一句,「這位姑娘自打剛才喊了水,就一直在流淚,奴婢瞧著這溫度也沒退下來,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您看是不是請大夫過來瞧瞧?」

「拿溫濕帕子給姑娘清理舒爽,我這就去讓阿總管請示。」劉佳嬤嬤走上前輕巧拂了下衣服,往炕上挨了小半個屁股上去,仔細看了看佟殊蘭,伸出保養還算得宜的雙手替她理了理汗濕的額發,這才站起身輕聲道,「那些小蹄子平日里與這邊人接觸不少,性子有些野,多叮囑她們幾句,別衝撞了貴人,不然到時候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我和阿總管到時可不縱著。」

「嬤嬤放心,奴婢知曉您素日最心疼那些小的,心裡有數著呢。」雖然劉佳嬤嬤面上嚴肅得緊,可芳巧還是輕笑著討巧道。

「嗯,那一會兒大夫來了,我再過來。」劉佳嬤嬤點了點頭放下心去,這才緊了緊雪絨領子出了門。

「姑姑,這位姑娘來頭這麼大呀?」一旁不敢說話的小丫頭凌月等嬤嬤走了才低聲感嘆著問。

「剛才嬤嬤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不成?還不快去打溫水過來。」芳巧敲了敲凌月的腦袋,同樣低聲道。

等凌月出去了,她才坐在了炕邊的腳踏上一邊做綉活兒一邊時不時盯著,以防佟殊蘭再有情況。

因為佟殊蘭受傷嚴重,還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因此高燒不退臉頰上那兩抹紅就更明顯了些,像是上好的胭脂一樣。

這紅白相應,倒是衝散了些佟殊蘭因北上途中風雪造成的皮膚粗糙,顯得她五官極為出色,小小的人兒,瘦沒了嬰兒肥,已然看出絕色胚子的模樣。

說不定是哪家糟了難的大家閨秀呢?芳巧在心裡想著。

等佟殊蘭再醒過來的時候,屋裡已經暗了下去,只有炕桌上有一盞昏黃的油燈燃著。

「姑娘您醒了?」一個圓臉胖乎乎的西青姑娘探過頭來歡喜道,正是白天未見的芳菲。

「這是哪裡?」佟殊蘭一開口就是嘶啞如同破鑼般的動靜,她覺得嗓子里像是咽了燒過的炭一樣疼。

「您別著急說話,您都昏睡兩天了,仔細傷著嗓子,您先喝點紅棗桂圓湯潤潤喉。」芳菲自炕桌上端過一直用小爐子煨在熱水裡的湯,讓小丫頭扶著佟殊蘭,餵了她幾勺下去。

「多謝,請問這裡是哪裡?」佟殊蘭感覺嗓子一好些,就趕緊開口,「我能見見這家的主人嗎?」

「姑娘折煞奴婢了,可當不得謝,這都是奴婢的本分。」芳菲是本地出生的家生子,自有一股子爽利,脆生生笑道,「這裡是葉赫那拉別府,您醒了奴婢已經派人去稟報嬤嬤,主子何時見您,這奴婢說不準。」

「可否請你跟那嬤嬤說,我真的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家主子講,可否勞煩她……」

「什麼事情?」一個清越還帶著點慵懶的聲音突然想起,打斷了佟殊蘭的著急。

她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轉過頭一看,喲呵……

「貴人,又是您救了殊蘭!」佟殊蘭被子底下的雙手狠狠一掐大腿,眼淚唰就掉了下來,「殊蘭想問,您可曾派人搜過斷崖下,可否有家妹的消息呢?」

「爺救了你,已然是恩德,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鷹主淡淡坐在炕的另一邊,余海替他將大氅拿在手裡,指揮著後頭的奴才奉上熱茶后才悄悄立在一旁。

「……」你特么救都救了?還差這一哆嗦?佟殊蘭有些傻眼,被子底下手更用力了些,「嗚嗚……貴人說的是,是殊蘭妄求了,不知道殊蘭該怎樣報答貴人呢?」

「很簡單,爺身邊從不養無用之人,你……」鷹主挑了下眉,只等著她回答。

「……我聰明,但不自認聰明,殊蘭願意做貴人的奴才,當牛做馬報答貴人恩情!」佟殊蘭眼睛眨都不眨,淚流的多快,那話說得就多快,小小一個人兒斜躺在堆起來的被窩上,端端是可憐又悲涼。

「爺的奴才可不是誰都做得,不如你先回答爺一個問題。」鷹主並不看她,好整以暇端起茶淡淡道。

「爺您說。」佟殊蘭這就自動帶入奴才身份了,上輩子她啥沒幹過啊,菲佣也裝了不止一兩次,當秘書伺候的老闆都得有一打了,諂媚這個技能她說自己九十九分,就沒人敢說自己是一百。

鷹主給了余海一個眼神,余海立馬把已經清理乾淨的萬能刀放在了炕桌上。

「這是何物?」

「……」看著自從進來后一直淡然到讓佟殊蘭不存在的蛋都有點疼的這位爺,眼神中突然升起的點點好奇,她有些啞然。

這特么真是個好問題,何物?多簡單啊,來自我泱泱威武華國最具特色的軍用萬能刀一把。

可她能這麼說嗎?上輩子那噸位還能有點燒頭,這輩子要是被人當成妖邪給燒了,估計比烤熟一頭羊都快。

「這是奴婢在來寧古塔路上時,到株龍驛站前在茅廬里撿的,奴婢並不知道這是何物,只知用途甚多,且異常鋒利,堪為神物,奴婢就悄悄藏下來了。」佟殊蘭低著頭擺出曾經看過的網紅直播里最可憐兮兮的角度輕聲回答。

「哦?那你前幾日初到寧古塔之時,如何燃著的火?」鷹主神情淡然,看不出信與不信,只垂下眸子,用修長白皙的手端著茶盞有一搭沒一搭喝著。

「……奴婢與阿瑪雙人采了鑽木取火的方式點著的。」佟殊蘭這下子算是知道那些既沒有殺意,又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盯著他們的人到底是誰了,這男人從在灰扒就對她感興趣了……呸,是對她的能力起疑了,她還是不夠謹慎啊!

「剛才你說你聰明,卻不自認聰明。」鷹主放下茶盞,緩緩站起身來張開雙臂,讓余海伺候著他穿上大氅,「可爺卻覺得,你是個內里多狡的。」

說完他就直接邁步往外走。

「爺……」佟殊蘭一點都沒為對方的評價所動,只是忍不住往前趴了一下,身上的傷口扯到后,她臉色一下子變得更蒼白,卻一點眉頭都不曾皺起,只不知何時停下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奴婢的妹妹,還活著嗎?」許是僅存的一點點希望和更深的恐懼,終於讓她的脆弱真實了些,也更像個九歲的小孩子,鷹主頓住腳步轉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本來有些意興闌珊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斷崖下沒有人,屍體也無,只有一隻碎掉的玉環和血跡。」鷹主平日里都不太說話,能講這麼多已然是破例,他說完也不等佟殊蘭繼續問直接出了門。

余海讓人趕緊跟上去,頓住的功夫到底因著她肩膀又滲出血跡,臉色卻絲毫未變有些佩服,多說了一句:

「爺派人去找了,眼下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姑娘還是先照顧好自己,才能圖以後。」

余海並非好心,作為主子身邊伺候最久的奴才,這個才九歲的小丫頭表現出來的,無論是逃跑過程中的冷靜機智還是敏銳身手,亦或是現在對傷痛毫不變色的忍耐力,都讓主子覺得是個好苗子,更別說她身上還有些沒解釋清楚的謎團。

這樣有意思的小姑娘,可不能因為悲慟再沒了存活欲,若讓主子這好不容易折騰一回的興緻打了水漂,到時候誰都受不起主子的怒火。

其實他想多了,對佟殊蘭來說,既然還活著,她怎麼都不可能再去找死,對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她來說,萬事可期,只要還活著。

但余海留下的這句話也讓佟殊蘭鬆了口氣,那玉環是被月娘偷偷纏在佟殊惠腰上的紅繩上系著的,她也有一個,目前來看最壞的情況也就是佟殊惠傷到了腰,既然只有血跡,怕是被人救走了。

她需要做的就是趕緊養好自己的傷,趕緊想辦法找到佟殊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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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縣以北的山溝子村裡——

「不是我說師傅,我養你一個就挺費勁兒了,你幹啥又撿一個回來?!」一個正在變聲期的半大小子,見中年美須男人抱著個血呼啦的小丫頭,扯著公鴨嗓急得直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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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日開車回京,怕堵車,所以今日就這一更,31日開始恢復正常日更,更新時間依然為每日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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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放逐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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