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得嘞,長公主殿下銀票五萬兩~」

隨著小廝拉長音報出資費數目,申屠川便隨人從圓台上下來、朝著二樓季聽的廂房去了,綠芍痴痴的看了申屠川的背影一眼,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二樓廂房,季聽看著綠芍從大門處消失,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今日過後,恐怕整個京都都會議論起綠芍這個大家閨秀是如何痴情,風頭一時之間定然會蓋過她去,她這些日子苦心營造的形象,說不定也要被比下去。

嘖,真叫人厭煩,她得想個主意,不叫她贏過自己才行。季聽面無表情的從圍欄處離開,轉身到了軟榻處坐下,撩起眼皮看了老鴇一眼,不緊不慢的問:「你為何會送銀票來?」

「奴家見殿下這屋遲遲沒有付資費,便覺著可能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將壓箱底的銀票都取了過來,以備殿下不時之需。」老鴇殷勤道。

季聽紅唇微勾:「你倒是機靈,本宮今日確實遇到點問題,多虧了你的銀票解圍,明日本宮會送來六萬兩,五萬兩是今日資費,剩下一萬兩是賞你的。」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老鴇受寵若驚的跪下謝恩。

正說話間,申屠川已經上來了,老鴇識趣的告退,扶雲等人也跟著出去了,廂房裡再次只剩下季聽和申屠川兩個人。

季聽因為某人的爛桃花,要多做不少部署,此刻正是看他不順眼的時候,因此一見到他便冷了臉,端坐在那裡將他視為空氣。

她的規矩是昔時太妃們親自教導,讀書識字是先皇親自開蒙,尊貴刻在眼角眉梢,禮儀刻在骨血之中,即便是生氣,也處處透著人上人的矜貴。

申屠川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到她身邊行禮:「殿下。」

季聽好似才發現他一樣,輕嗤一聲嘲諷道:「喲,這不是申屠公子么,是什麼讓你捨棄了那樣楚楚可憐的小姑娘,來本宮這老乾菜廂房裡了?」

「是銀票,」申屠川垂眸,掩蓋眼底的笑意,「五萬兩銀票。」

季聽噎了一下,眼神都銳利起來:「是么?聽你的意思,若是那個女人出的價比本宮高,你今晚便跟她了?」

「不會。」申屠川立刻回答。

季聽雖然不信,但心情總算好了些,但這點好心情接著就被他一句話破壞了——

「她沒有殿下富裕。」

季聽:「……」

連續被噎了兩回,季聽再也受不住了,直接起身往外走,申屠川立刻往旁邊挪了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怎麼,又想造反?」季聽不耐煩的問。

申屠川瞳色極深,黑沉沉的叫人看不出其中情緒:「殿下為何不高興?」

「你的爛桃花害本宮多花了五萬九千五百兩銀票,本宮該高興?」季聽冷笑。

申屠川頓了一下:「除去平日本就要花費的五百兩,難道不該是四萬九千五百兩?」

「還有賞老鴇的一萬兩呢。」季聽不悅道。

申屠川:「……殿下當真大方。」

「行了,本宮身子不適,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季聽說完又要抬腳離開。

申屠川身形微動,但最後還是沒有攔住她,只是在她臨出門時突然說了句:「申屠不認識那個姑娘。」

季聽猛地停了下來。

「也很慶幸今日殿下肯同她競價。」申屠川緩緩補充一句。

季聽心頭微動,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她略帶疑惑的回頭看一眼,只見他面色平靜坦然,不帶任何情緒。

……或許是她多想了吧。季聽思索一瞬,便轉身離開了。

扶雲正無聊的看著褚宴吃糕點,見季聽從房裡出來,頓時有些驚訝:「殿下怎麼這麼早便出來了?」

季聽剛想說無聊,便注意到四周有意無意掃過來的目光,瞬間有了不讓綠芍壓過自己的法子。世人皆同情弱者,所以即便她今日豪擲五萬兩,也抵不過綠芍眼角一滴淚,所以思來想去,只有比她更可憐才行。

她身為凜朝位極人臣的長公主,想從身份地位上弱過綠芍是不可能了,唯一能下手的,便是申屠川的態度。若申屠川對誰都是寥寥,那麼世人會偏向綠芍,可若申屠川偏向綠芍,世人便會同情她這個花錢不落好的長公主了。

人吶,就是喜歡抬杠,她得順應這個規律。

季聽眼底清明,唇角卻掛著苦澀的笑:「本宮身子不舒服,還是先走吧。」

「殿下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舒服了,是不是申屠川惹您不高興了?」扶雲又是警惕又是憂慮。

他剛問出這句,褚宴便走了過來,手裡的大刀蠢蠢欲動。

季聽沉默一瞬,等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才勉強搖了搖頭:「走吧,他也累了,本宮就不打攪了。」

扶雲見狀哪裡肯走,正要進去教訓人,手便被季聽不動聲色的按了一下。他愣了愣,雖然不懂什麼意思,但還是順從的扶著她往外走,褚宴冷酷的看了眼廂房門,枕著一張臉抱著大刀跟在季聽身後。

幾人走到樓下時,老鴇殷勤的往外送,一直送到馬車前,正要目送季聽上馬車時,季聽卻停了下腳步,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老鴇被看得汗都要下來了,訕訕的討好道:「殿下,怎麼了?」

「風月樓中做糕點甜食的廚子,賣嗎?」季聽直接問。

褚宴頓了一下,也跟著看向老鴇。

老鴇乾笑一聲:「廚子們都、都是同風月樓簽了長約的,恐怕不能轉讓。」她說完頓了一下,又匆忙補充,「但殿下若是喜歡,便可日日前來品嘗,后廚近日都在研製各式糕點,時不時就有新樣式出來。」

季聽頷首:「也只能如此了。」說完便上了馬車。

長公主府一行人一離開風月樓,馬車還未走遠,風月樓中閑談的聲音就已經大了起來——

「凜慶長公主分明贏了,怎麼還這般不高興?」

「還能為什麼,自然是那申屠川不滿她贏了方才那姑娘,所以對她甩臉色了唄。」

「喲,那可真是……凜慶長公主未免太可憐了些,花了那麼多銀子還不落好,這申屠川有什麼好的,一個個的都非他不可。」

眾人將季聽腦補得可憐又凄涼,卻不知她一上馬車,便將所有憂愁都收了起來,興緻勃勃的計劃搶廚子的事:「查一下那些廚子的家世,若是清白,就花三倍價錢挖牆角。」

「多謝殿下。」褚宴頷首。

扶雲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略為擔心季聽的情緒:「殿下,您方才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就是困了,急著回去睡覺。」季聽說完,當著他的面打了個哈欠。

扶雲仔細打量她片刻,確定她沒有不高興后,這才鬆一口氣。

季聽含笑看向窗外,看著外頭空無一人的街巷,心情還算不錯。雖然她此刻不在風月樓,但也能猜到那些人會說些什麼,待到明日整個京都也會如此。

他們會可憐一人之下的長公主被如此輕視,會覺得申屠川假清高真人渣,長公主對他好了這麼多年他都無動於衷,卻因為別的女子對長公主甩臉色。

這樣的謠言里,她會成為一個可憐蟲,但季聽最不怕的就是做可憐蟲。她前世倨傲高貴了一輩子,最終卻因為脫離普通百姓太久,才會聲名狼藉的死去,這一世她總要學會示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果然,經過一夜的發酵,風月樓一晚的事便在京都百姓中傳開了,大多都在同情她這個長公主,也有嘲諷的,但基本都將她當成了弱者,綠芍則在這場談資中被淡化了,頂多有人嘆息兩聲,但也沒有深入打聽。

扶雲出去轉悠一圈,險些跟人打起來,氣得臉色鐵青的回來了。

「喲,這是怎麼了?」季聽跟庫房要了些珠子,打算自己穿個手串,見他回來也只是匆匆掃了他一眼,便繼續忙自己的事了。

扶雲看到她十分不滿:「殿下,您還有心情在這兒玩呢,人家外頭都快傳得難聽死了!」

季聽頓了一下看向他:「傳什麼了?」

「還能傳什麼,自然是說您和申屠川那事,說您有眼無珠認死理,看上個男人便不撞南牆不回頭,還有人說申屠川更喜歡昨天那個女人,您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還有……還有更難聽的,扶雲說不出口。」扶雲臉色越來越黑。

季聽失笑:「多大點事,他們傳就任他們去傳,你不聽就是了。」

「我怎麼可能不聽?!」扶雲反駁。

季聽嘆息一聲,只好騰出手來安慰他:「這種流言你越是當回事,他們便越覺得是真的,你若不放在眼裡,他們見你如此淡然,反倒會懷疑流言不對,所以要想此事儘快平息,你便不要同人爭辯。」

「那就看他們這麼說你?」扶雲說著,自己先委屈起來。

季聽揉揉他的腦袋:「隨他們去,今晚你派個人去給風月樓送銀票,咱們這幾日便不去了。」

「風月樓的規矩不是需親自去送嗎?」扶雲蹙眉。

季聽輕嗤一聲:「本宮拿它當個規矩時,它便是規矩,本宮不拿它當規矩,它便什麼也不是,若是風月樓不收,那便治他們個以下犯上之罪,打上三十板子再將銀票放下。」

「是!」扶雲立刻就要走。

「等一下,」季聽叫住他,「找幾個得力的,扮作百姓去張歲文每日會去的茶樓上說閑話,記得要專撿難聽的說。」

她這話吩咐得沒頭沒尾的,扶雲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季聽含笑解釋:「昨日跟我爭搶的女子,是張歲文的嫡女,亦是張貴妃嫡親的娘家侄女張綠芍。」

「懂了,」扶雲小機靈恍然,「扶雲定會將他待嫁女兒出入風月樓一事,細細的說與他聽,保證他會好好正一正家風。」

他說完便趕緊去辦事了,季聽垂首繼續穿珠子,一連弄了許久才停下。

當日晚上,季聽便沒有再去風月樓,而張家那位嫡女也一樣,只不過季聽是主動不去的,至於那位就不得而知了。

季聽一連幾日都沒去,流言不僅沒減少,反而愈演愈烈,已經發展成申屠川和張綠芍兩情相悅、而她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地步,待她再次去風月樓時,不少人看她的目光都帶了同情。

扶雲最是厭惡這種同情,所以苦口婆心的勸季聽別再去了,然而季聽一意孤行,仍然每日按時報到,只不過和綠芍來之前不同,她不再在風月樓待到後半夜才離開,而是連廂房都不去了,只待將申屠川定下,便付了銀票轉身就走。

……這就顯得更卑微了。

扶雲每日都像吃了□□一般,見誰都忍不住發脾氣,褚宴的臉也一天比一天冷,最後連甜食都不肯吃了。

直到某一日晚膳前,兩個人不好的情緒才戛然而止。

季聽這日不知為何,總覺著困得緊,於是傍晚的時候多睡了會兒,等她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怎麼沒人叫醒我。」季聽惦記著去風月樓的事,蹙起眉頭便起來了,隨意披了件衣裳往外走,打算叫個丫鬟進來替自己更衣。

她徑直走到門口,凈白的小手握住門栓,一用力便將門拉開了。

門外夜涼如水,月光若綢緞一般傾瀉,月色之下,一位眉眼溫柔的男子站在那裡。他模樣清俊周正、腰背挺直,周身泛著謙遜溫和的氣場,似乎天生沒有攻擊性,叫人一見便忍不住親近。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恍惚看到昔日他為了護住自己,被季聞逼死時的模樣,那時他方二十九歲,還未過而立之年,卻兩鬢斑白宛若老者——

「殿下,我走了,便無人再將你當孩子,你要儘快長大才是。」

這是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自此她便失去了她的兄長,她的知己,她另一種意義上的父親。

「怎麼,見著我便傻了?」牧與之含笑問。

季聽回神,眼眶微紅的走到他面前,仔細將他打量許多遍后,才略帶些哽咽的開口:「你怎麼回來了?」

「若是再不回來,殿下不知要被欺負成什麼樣了。」他唇角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雖然衣著整潔,可還是帶著風塵僕僕的氣息,顯然是晝夜不分趕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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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小牧已到家,收到請簽名~牧與之回來了,即將扼住聽聽經濟的咽喉,申屠就等著倒貼吧

本章5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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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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