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殿下放心,誰也別想滅咱們長公主府的威風!」扶雲雖然不喜歡申屠川,可更不喜歡長公主府被比下去,聽季聽這麼一說,立刻摩拳擦掌等著競價。
褚宴面無表情的橫他一眼,自己坐在角落釋放冷氣。季聽隨手拿起一碟蒸白桃放到他面前:「嘗嘗,甜絲絲的。」
褚宴沉默的用筷子夾了一塊,嘗了一口后冷氣莫名散了大半,他一臉認真的看向季聽:「殿下,把這個廚子買下來。」
「好。」季聽笑意盈盈的允諾,這才回到欄杆處,對扶雲叮囑道,「記住,待會兒定要做第一個舉牌的,不要落於人后。」
「為何?難道不是該等他們叫價叫不動的時候,直接翻上一倍?也省得後續再有人加價。」扶雲雖然不懂賺錢,可對該如何花錢爭風頭這種事,卻是相當熟練的。
季聽斜他一眼:「我這個法子最省錢,聽我的。」
「那第一個叫價,該叫多少銀子?」扶雲好奇。
季聽朝他勾了勾手指,在他耳邊說了個數字。扶雲沉默一瞬:「殿下,這也太……」
「聽我的就好。」季聽慵懶道。
扶雲嘴角抽了抽,見她不打算更改了,只好認命的到欄杆處坐下。
月至中空,競價開始。
扶雲第一個舉出牌子:「五百兩。」
他這價格一說出口,不管是樓下還是二樓包廂,都發出了議論聲,顯然沒想到季聽會給出這麼低的價碼。扶雲也覺得丟人,本還想著一擲萬金給長公主府博個臉面,誰知殿下偏要給這麼低,還要在第一個喊出來,搞得好像長公主府多窮酸一般。
季聽聽著周遭的響動,唇角勾了起來,待四周靜了些,這才緩緩道:「本宮從未來過煙花之地,也不懂此處的規矩,可是本宮有什麼失誤之處?」
即便她有什麼失誤,也沒人敢指出來,更何況她按規矩叫價,雖然價碼給的低些,卻也算不得什麼。倒是她從未來過煙花之地這句,引起了不小的討論聲,顯然沒想到長公主遠不如傳聞中那般風流。
所以今日她出現在風月樓,只是為了申屠川?眾人不由得又嘆一聲她的痴情。
申屠川靜靜的聽著這些人的議論聲,若有所思的抬起頭,和季聽視線交接的一瞬又別開了臉。
……嘁,當本宮稀罕看你呢。季聽在心裡嗤了一聲,意有所指的看了扶雲一眼。
扶雲立刻拍了拍手中的牌子:「可有人競價?若是沒有,申屠川今日便歸我們殿下了。」他方才見無人舉牌,已經明白了季聽的用心,不由得感慨一句殿下真是又損又節儉。
今日季聽擺明了是沖著申屠川來的,誰敢同這位凜慶長公主搶人?即便有幾個文臣在,鑒於近日長公主相思成疾的傳聞,他們也不覺得季聽會傷害申屠川,所以猶豫一下到底沒有舉牌。
季聽便這樣以五百兩銀子的極低價,拿下了申屠川的半個晚上。
等申屠川上樓的功夫,扶雲還能抽空阿諛奉承:「殿下神機妙算猶如當世諸葛,扶雲真是自愧不如。」
「馬屁精。」褚宴冷酷的評價一句,聽到有人敲門后,便帶著所有侍衛、端著他只剩下兩塊蒸白桃的盤子往門口走去,開了門之後徑直出去了。
老鴇側身等他們魚貫而出,這才領著申屠川進去:「給殿下請安。」
「扶雲,你也出去吧,再給褚宴叫兩碟吃食,他應該是沒吃飽。」季聽掃了申屠川一眼,慵懶的倚在軟榻上。
申屠川見自己來了她都不忘擔心那個暗衛,眼神頓時暗了一瞬,表情也微微有些冷凝。
扶雲得了話便往外走,經過申屠川時莫名感覺自己被剜了一眼,他疑惑的看了過去,只見申屠川淡漠的平視前方,並沒有往他這個方向看。
……難道是他感覺錯了?扶雲莫名其妙的撓撓頭,出門找褚宴去了。
老鴇將申屠川送進來后,也識相的從外頭將廂房門關上了,一時間廂房裡只剩下季聽和申屠川兩個人。
見申屠川站著不動,季聽揚眉:「去將帘子放下,本宮可不想叫人盯著看。」
申屠川垂眸,平靜的去拉上了帘子。
風月樓的帘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布料,原本還被絲竹聲吵擾的廂房,自從拉上帘子便靜了不少。
季聽在一片沉默中將他細細打量,半晌揚起紅唇道:「申屠公子似乎很不高興,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了你?」
「殿下當真心善,對暗衛都如此關心。」申屠川答非所問。
季聽頓了一下,不由得輕嗤一聲:「申屠公子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不敢。」申屠川垂眸。
季聽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又用了些茶點,混個半飽后才撩起眼皮,像是在關心一般道:「怎麼還站著,趕緊坐下吧。」
「多謝殿下。」申屠川抬腳便往軟榻處走。
季聽蹙眉:「你來本宮這裡做什麼?」
「殿下不是讓我坐下?」申屠川說完,搬了把凳子放在軟榻前,挺直腰背坐在她面前。
季聽:「本宮是要你去桌前坐下……罷了,你就坐這兒吧。」挪來挪去的想想就麻煩。
「聽聞殿下這些日子為申屠相思成疾,連續幾日都纏綿病榻?」申屠川在問這個問題時,幽深漆黑的眼眸始終盯著她的眼睛。
季聽被他盯得有些煩躁,隨口敷衍道:「看來申屠公子雖然身在風月樓,可外頭的消息卻半點不落。」
「風月樓每日往來客眾多,總有好事者透露消息給申屠。」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勾了勾唇角:「哦,原來如此。」
說完這句,她便沒音了。今日早朝之後便去了周老將軍家,一直玩鬧到下午才回府,也沒顧上休息,這會兒躺在柔軟的毯子上,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申屠川沉默的坐在她面前,看著她無聊的打哈欠,眼神便更冷了一些,只是聲音卻未表露半分情緒:「殿下既然病了幾日,不論怎麼養,也該消瘦些,可申屠怎麼覺得,殿下似乎胖了?」
說一個女人什麼,都不能說她胖,季聽瞬間清醒了:「誰胖?」
「你。」申屠川綳著臉。
……要不是看在他還有用,她定要讓褚宴進來剁了他的舌頭!季聽深吸一口氣,剋制片刻后冷聲道:「你才胖,你最胖。」
她生得美艷,自十四歲逐漸長開之時,一顰一笑便透著風情傾城的味道,可如今她便用這樣一張臉,說著三歲小兒都不會說的話。
申屠川及時垂下眼眸,才勉強遮掩住突如其來的笑意。
「今日既然見過申屠公子了,本宮也就心滿意足了,公子早日歇息,本宮明日再來看你。」季聽越想越氣,直接起身就要走。
申屠川跟著站了起來:「申屠確實糊塗,殿下沒胖,是申屠眼拙。」
「晚了!」季聽板著臉,說什麼都要走。
申屠川知道今日將她得罪狠了,她恐怕日後得很久都不來,立刻上前一步繞過她,擋在了門口。
季聽眯起眼睛:「反了你了?!」
「還請殿下責罰。」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
季聽心裡還氣,卻也知道此時不能走。外人眼中,她這麼多天才能來看申屠川,必然是經歷了重重險阻,若是突然走了算怎麼回事?必須從頭待到尾,方能顯得她情深。
她逐漸冷靜下來,順著申屠川給的台階便下了:「好啊,你去將桌上那壺酒都喝了,本宮便原諒你。」
誰人不知申屠川潔身自好,酒色財氣一樣不沾,季聽認識他十多年,更是從未見過他飲酒,她現在提出這個要求,就是故意要為難他。
季聽輕慢的看著他,打算等他拒絕之後再譏諷幾句,誰知申屠川沉默片刻后,便去端起了酒壺,直接將壺口的蓋子拿了,對著壺口一飲而盡。
季聽驚訝的看著他喝完,等他看向自己時嘖了一聲:「申屠公子當真海量。」還說什麼滴酒不沾,要她說全是假的,若不是經常喝酒的人,哪會像他這樣喝。
不過一刻鐘之後,她確定他是真不會喝酒了。
「……放開本宮。」季聽綳著臉道。
申屠川耳根通紅,揪著她的衣袖,聞言面無表情道:「不放。」
「信不信本宮治你個死罪?」季聽眯起眼睛。
申屠川沉默許久,雙眸滿是認真的看著她:「命都願意給你。」
……呵,連殿下都不肯叫了,當真是醉得厲害。季聽撩起眼皮掃他一眼,轉身朝軟榻走去。
申屠川便拽著她的衣袖,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等她到軟榻躺下后,也跟著坐到她身邊。季聽玩味的打量他,半晌勾起唇角道:「本宮怎麼覺著,你同以前不同了?」
「申屠始終如一。」申屠川一本正經道。
季聽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是么,可本宮覺著,你對本宮似乎多了些許耐心……莫非是經歷不同了,心性也改了許多?」
申屠川緘口不言。
季聽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指望他回答。剛才被他氣了一下,此刻更困了,季聽睡眼朦朧的看了眼自己還在他手中的袖子,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給本宮打扇,本宮睡會兒。」
「好。」
季聽閉上眼睛輕嗤一聲:「你該說『是』,當真是醉糊塗了……」
她的聲音逐漸消失,眉眼也放鬆下來,申屠川一隻手攥著她的袖子,一隻手拿著扇子為她輕輕扇風,廂房裡誰也沒有再說話。
季聽足足睡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被外頭突然大了些的笑鬧聲吵醒,她睜開眼睛后,看到申屠川正在為她打扇,而他的眼睛似乎比起之前清明許多。
「清醒了?」季聽揚眉。
申屠川垂眸應了一聲。
季聽慵懶的起身往外走,卻忘了袖子還在申屠川手裡,兩個人一拉扯,外衣便掉下去一截,露出她圓潤瑩白的肩膀。
申屠川似是被那一抹白刺痛了眼睛,下意識的鬆開了袖子,接著便看到她后脖頸上一道紅痕,臉色頓時冰冷:「誰弄的?」
「嗯?」季聽匆忙將衣裳攏好,聞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申屠川的手指虛點在她脖頸處,聲音陰沉的問:「這裡,誰弄的?」
季聽頓了一下,接著恍然道:「那裡啊……沒什麼。」
她擺明了不想多說,申屠川冷靜下來,才想起以她今日身份,根本不會有誰敢如此待她,除非她是自願的……他的眼神更冷了,又冷又複雜,他雖然未經人事,可在風月樓久了,一些見不得人的癖好還是知道的。
季聽和他對視一眼,簡直莫名其妙:「還有事?」
「殿下,為了您的身子著想,日後還是收斂些吧。」申屠川硬邦邦道。
季聽:「?」
一直到回了長公主府,季聽都沒想明白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索性也不想了,翌日晚上又去了風月樓,以五百兩的銀子買下申屠川兩個時辰。不僅如此,她之後每晚都會去,一連去了七八個晚上,都是以五百兩的低價拿下他。
老鴇每次送申屠川去廂房時都冒冷汗,慶幸像長公主這般以權勢壓價的人不多,否則她這風月樓真是要開不下去了。
「殿下真是會省錢,扶雲對您簡直是五體投地。」扶雲一臉佩服。
季聽擺擺手:「好說好說。」
褚宴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們今日又有了新甜點,叫人給你送些來嘗嘗?」季聽問他。
「不要。」褚宴冷酷起身,「我自己去廚房拿。」說完便走了。
「……狗脾氣。」扶雲嘟囔一句,便陪季聽坐在了欄杆處,等競拍開始,他直接舉出牌子,「五百兩!」
他熟悉的手法讓季聽哭笑不得,拿起杯子遮掩般放到唇邊,正要輕抿一口,就聽到一樓一道有女子的聲音傳來:「一千兩。」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靜下來,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季聽手指一頓,也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看到熟悉的眉眼后挑眉:「綠芍姑娘還未婚嫁便隨意出入這種地方,合適嗎?」
「長公主殿下乃女子榜樣,既然您可以出入,想來民女也是可以的。」綠芍溫柔的朝她福了福身。
季聽眼底泛起一絲冷意。她是不喜歡申屠川,可不代表就能看著別人同她搶人。
「一萬兩。」她紅唇輕啟,說出一個數字。
綠芍抿唇:「一萬五千兩。」
「五萬兩。」季聽眼眸微眯,直接將價錢抬了上去。她堂堂凜慶長公主,搭理她都是跌份,乾脆速戰速決。
綠芍的臉瞬間泛紅了,眼底也泛起晶瑩的淚光,十分的楚楚可憐,惹得在場的男子一陣心疼。心疼歸心疼,可沒誰敢為她去得罪長公主。
她眼底含淚的走到圓台邊,對著台上申屠川盈盈屈膝:「……綠芍本想救公子安生一晚,但全身家當不過五千兩,實在對不起公子,待綠芍再籌些款項,定會再來。」
瞧瞧,瞧瞧,這話說得多感人。在場的男人都忍不住感慨,申屠川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讓兩個女人都這般為他。
申屠川淡漠的目視前方,餘光卻全是二樓某個得意的女人。
綠芍輕拭眼角,強忍哀傷往外走。
「殿下,您將銀票從二樓丟下來便可。」樓下小廝殷勤道。
這段時日風月樓出了兩個白女票的,之後便改了規矩,先結賬再享樂,所有客人都一樣,季聽也不例外,一般都是定了申屠川后,便讓扶雲將銀票從圍欄處直接丟給小廝,相當有花錢的儀式感。
季聽聞言便等著扶雲丟銀票下去,結果等了半晌都沒等到,她頓了一下扭頭,看到扶雲一臉尷尬。
「掏錢啊。」季聽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扶雲咽了下口水,訕訕道:「殿下這段日子每晚都只有五百兩的開銷,所、所以扶雲平日頂多帶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還有一些碎銀。」
季聽:「……」
樓下小廝只當環境嘈雜季聽沒聽到,便加大了音量喊,結果喊了幾聲樓上廂房都沒聲音,漸漸的周圍人也靜了下來,支棱著耳朵聽是怎麼回事。
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綠芍停了下來,略帶了些疑惑的看向二樓方向。
隨著二樓一直沒聲響,眾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但不管怎麼猜,都猜不到季聽沒錢。只有申屠川掃了老鴇一眼,老鴇愣了愣,急忙離開了。
季聽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方才同人爭的時候那麼大方,如今卻拿不出銀票,她這輩子都鮮少這麼窘迫過。
「扶雲罪該萬死,不如把扶雲壓給他們吧,扶雲賺錢還債。」扶雲都要哭了。
季聽頭疼:「壓你不是更丟人?」
她急得腦門都要出汗了,但在小廝的催促下,只能咬牙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哀怨的樣子:「申屠公子這幾日一直對著本宮,想必也是厭煩了吧。」
她一開口,其餘人都靜了下來。
她輕嘆一聲,靠在圍欄邊看向樓下申屠川,在他和自己對視后苦澀一笑:「這位綠芍姑娘既然能鼓起勇氣來這裡,想來也是和申屠公子相熟,不如今日本宮就大方一回,讓綠芍姑娘……」
話沒說完,老鴇便推開門進來了,直接在其餘人看不見的死角塞給季聽幾張銀票,季聽的聲音戛然而止。
靜了一瞬后,她高貴冷艷道:「讓綠芍姑娘多再看兩眼。」
說完她便仰起下頜,將手中的銀票往樓下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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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聽:我今天突然想大方一回,把申屠川讓給……
(銀票奉上)
季聽:老娘最有錢,都閃開!
昨天評論好少嚶嚶嚶本章50紅包,順便預告一下,下章牧與之回來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