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他把窗戶關上了?他給殿下吃閉門羹?」扶雲不敢置信,擼起袖子便要回去找他算賬,「反了天了,我今日非得……」
「回來回來,」季聽頭疼的看著他,「想算賬以後再算,咱們得儘快回去,萬一被褚宴發現了,他肯定會告訴牧與之的,到時候就麻煩了。」
「殿下若肯讓卑職去殺了他,卑職倒是可以保密。」
耳邊傳來褚宴幽幽的聲音,季聽和扶雲都嚇了一跳,四下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二人同時看向馬車。
「……這馬車是我租的,並非府里那種設計了暗槽的,他怎麼還能鑽?」扶雲一臉問號。
季聽頭疼的看他一眼:「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
「對,」扶雲回神,一臉緊張的看著季聽,壓低了聲音問,「怎麼辦?」
季聽還未說話,褚宴便出現在二人面前了,冷酷的看了扶雲一眼,最後和季聽對視:「殿下,您只要允卑職動手,卑職發誓絕對不會告知牧先生。」
「……不允許也不準告訴牧與之,這是命令。」季聽無語道。
褚宴聞言表情更酷了些,雖然不高興,但還是應下了:「是。」
「好了,時候不早了,回去吧。」季聽見他聽話,放緩了語氣道。
褚宴綳著臉扶她上車,三人一同往公主府去了。季聽許久沒有這樣熬夜,加上又吃了酒,剛坐上馬車便睡著了,枕著扶雲的肩膀睡得香甜,留下扶雲一個人應對褚宴的死亡凝視。
被他看了好一會兒后,扶雲有些受不了了:「你想問什麼只管問,別這麼盯著我。」
「殿下今日見到申屠川了?」褚宴開口。
扶雲嗤了一聲:「廢話。」
「他們都說了什麼?」褚宴繼續問。
扶雲頓了一下:「不知道。」
「你隨殿下去的,為何不知道?」褚宴身上嗖嗖冒冷氣。
扶雲心虛地嚷嚷:「我嫌那裡無聊,便出來了……再說了,即便我在那兒,殿下見他的時候也會讓我出去,怎麼可能讓我看著她同申屠川相處。」
「廢物。」
扶云:「……你說誰呢?」
「說你,」褚宴臉色微沉,「廢物。」
「你!」扶雲氣得動作大了些,肩膀上的季聽輕哼一聲,他立刻不敢動了,咬牙切齒的問,「若今日是你跟著殿下,殿下會讓你在旁邊看?」
「不會。」褚宴果斷回答。
扶雲氣結:「所以你憑什麼說我廢物?!」
「你是殿下近侍,將來要被殿下納入房中的人,卻留不住殿下的心,難道不是廢物?」褚宴冷酷的問。
扶雲翻了個白眼,唇紅齒白的小少爺生起氣來也一樣白嫩可愛:「我如今只是近侍,可牧哥哥卻是殿下實打實已經納進來的,按照你的說法,他是比我還廢的廢物?」
褚宴沉默了。
「你怎麼不說了?剛才不還振振有詞?要我說,你就是欺軟怕硬!」扶雲以為他吃癟,頓時心情舒暢。
褚宴卻若有所思的盯著他。
扶雲警惕起來:「我可還扶著殿下呢,你若對我動手,吵醒了殿下,我必然要……」
「你說得有道理。」褚宴打斷他。
扶雲一愣:「嗯?」
「牧先生管家能力出眾,卻非能陪殿下尋歡作樂之人,你又是個廢物,成不了氣候,府內是時候添新人了。」褚宴一本正經。
扶云:「……你還說我是廢物。」
褚宴彷彿沒聽到他說話:「我明日給牧先生修書一封,仔細商議一下添人的事,他見多識廣,應該眼光更獨到,最好是身家清白容貌俊朗,歲數不能太小,免得跟你一樣不成氣候,但也不能太大,要適中……」
「你差不多得了。」睡了沒多久就被吵醒的季聽,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扶雲愣了一下:「殿下,您醒啦。」
「嗯,」季聽坐直了身子,無語的掃了他們一眼,半晌輕輕嘆了聲氣,「我若再不醒,府內可真要添人了。」
她說完幽幽掃了褚宴一眼:「你是不是拿自己當婆婆了,在這挑兒媳呢?」
「卑職不敢。」褚宴立刻跪下。
季聽無奈:「我不過一句玩笑話,你這麼認真做什麼,起來吧。」
「是。」褚宴這才重新坐下。
馬車內沒有燈籠,只能靠月光照明,褚宴垂眸斂目,半邊臉都隱在黑暗中,卻依舊英挺且酷。再看扶雲,都十七了,尋常人家早就成親生子了,他卻依然小少爺一般,眼神堅毅生機勃勃,張揚肆意的不知偷了多少姑娘芳心。
「難怪本宮一生潔身自好,卻落得風流浪蕩的名聲,單就看你們這容貌,即便只當家人相處,世人恐怕也不信啊。」季聽長嘆一聲。
她本是感慨前世的名聲,聽到的兩人卻面露古怪,對視一眼后,扶雲先憋不住了:「……殿下,您風評不好,扶雲覺得不能怨我們。」
「怎麼不怨你們了?」季聽揚眉。
扶雲瞄了她一眼,默默坐得離她遠了些,這才開口道:「先前您喜歡聽曲兒,便每日叫幾十位樂人來府中,難道也是我們讓你叫的?」
「聽曲兒時你也在,你知道我只是聽曲吧。」季聽十分冤枉。
扶雲聳聳肩:「扶雲是知道,可外人只看到長公主府,每日出入幾十個模樣好的男子,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要胡思亂想是他們的事,我還能管得住他們?」季聽無語。
扶雲輕哼一聲:「行,此事不提,前段時間您當街調戲工部尚書之子,還要搶他回長公主府,此事鬧得滿城皆知,也能怨我們?」
季聽不覺自己有錯:「是他先調戲小姑娘的,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扶雲不服氣,又說出幾件她調戲良家的事,結果季聽一一反駁了,他一時間再想不到別的了。
季聽心情不錯:「這麼一看,本宮從未做錯。」
「那申屠川呢?殿下第一次見他,便要打暈他帶回寢宮,以至於他之後幾年對您都沒有好臉色,殿下可還記得?」褚宴突然問。
季聽僵了一下,不由得尷尬一笑:「這個……倒是無法否認。」畢竟她當初是真存了打暈帶走的心思。
「對了對了,還有!」扶雲想到了什麼,頓時眼睛一亮,「張成張侍郎您可還記得?人家第一日上朝,您便在午門上調戲了他,氣得他險些一頭撞死。」
「……這次可是真冤枉了!我不過是誇他相貌清俊,這也不行?」季聽無語。
扶雲嘖了一聲:「您有之前那些事迹,他怎麼可能不誤會?」
「那也不該自盡吧。」季聽眉頭輕蹙。
褚宴酷酷道:「凜朝律例,駙馬不得參政,到了您這兒,就成了駙馬同寵侍皆不得參政,張侍郎寒門貴子三代單傳,入朝第一日便被您誇了,可不就要以死明志。」
「……成,照你們這麼說,先前名聲不好,還都是我的錯了。」季聽有些喪氣。她自己行為不端,難怪季聞能找到機會,輕易抹殺她先前為凜朝立下的戰功。
扶雲頓了頓,和褚宴對視一眼道:「殿下不必介懷,名聲這東西不算什麼,活得舒心才最重要。」
「名聲這東西看似不算什麼,可若有一日被人利用,便會成為傷自己最鋒利的刀,」季聽抿了抿紅唇,眉眼間俱是鬱結,「我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是好。」
扶雲目露不解,他剛要問,褚宴便手指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於是他立刻不說話了。
之後幾日,季聽除了上朝,幾乎一直待在府中,既不找人飲酒,皇上召見也不去,整日緊鎖眉頭坐在寢房中發獃。
她這般反常,扶雲十分擔心,每次想哄她出去走走,她都三言兩語將他打發了,焦慮得他整日團團轉,褚宴倒還好,始終酷酷的釋放冷氣,只是這幾日甜食吃得比之前多了幾倍。
正當他們思索要不要將出門在外的牧與之叫回來時,風月樓的人先找上門了。
「找我什麼事?」扶雲正為季聽心煩,見到來人也沒好氣。
送信的小廝忙道:「花媽媽著小的來討要貴客那日所欠資費,因為不知貴客姓甚名誰,只知她與扶雲少爺相熟,便斗膽來尋少爺了,勞駕少爺告知貴客一聲,請她這兩日去一趟。」
扶雲皺著眉頭斜了他一眼:「不過一萬兩銀子,本少爺現在給你就是。」
「少爺,風月樓的規矩,為免糾紛,誰欠的誰上門還,少爺切不可替還,就算您要還,小的也不敢要啊。」小廝愁眉苦臉的拒絕。
扶雲惱了:「怎麼這麼麻煩,一個勾欄院,也敢這麼大的規矩……」他說到一半猛地停下,趾高氣揚的改了話頭,「知道了,這兩日她便會上門還錢,你們等著吧。」
「是是是。」小廝擦一把汗,急忙回去復命了。
扶雲看著他離開,心情不錯的往回走,走了一段后遇到褚宴,看到他背著包袱,頓了一下問:「你要出門?」
「去接牧先生回來,」褚宴看了他一眼,「寫信太慢,我直接去。」
「不用去了,我已經想到怎麼勸殿下了。」扶雲得意道。
褚宴頓了一下:「你知道殿下在心煩什麼了?」
「不知道,但不重要,她肯定會開心的。」扶雲篤定。
褚宴盯著他看了片刻,背著包袱繼續往外走,扶雲忙攔住他:「不是跟你說了,我知道怎麼哄殿下了?」
「我不信你。」褚宴面無表情道。
扶雲冷笑一聲:「那就走著瞧,今晚過後,殿下肯定會恢復正常,你大可以等到明日早上再決定要不要去找牧哥哥。」
褚宴思索片刻,這才放棄立刻出門的想法。
扶雲將他勸下后,便跑著去找季聽了,站在她寢房門口喚道:「殿下,醒著嗎?」
「無事不必來打擾。」季聽懨懨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
扶雲忙道:「殿下,扶雲有事找您,重要的事。」
寢房裡沉默片刻,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進來吧。」
「是。」
扶雲趕緊推門進去,看到季聽只著單衣趴在桌子上,一頭長發瀑布一般散開,半點脂粉都沒塗,雖然也是漂亮的,可比起平日總是紅唇焰焰的樣子,總是少了一分氣色。
扶雲立刻心疼了:「殿下,您這幾日到底在發愁什麼啊?」
「你不懂。」季聽嘆了聲氣,她自那日從風月樓回來,便在思索該如何讓自己的名聲好起來,可仔細想了幾日後,卻發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之前做得太過,如今即便想翻轉口碑,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如今她雖然依然兵權在握,武將也都同她交好,但文臣那邊卻是說不上話……何止說不上話,自打她整日纏著申屠老丞相的唯一兒子后,那些文官便看她不順眼了,只怕季聞坐穩了皇位,開始抹黑她時,那些文臣將第一時間附和。
若是他們聯合起來逼她交出兵權,恐怕她也無可奈何。季聽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越覺得嚴重便越找不出解決的辦法,急得她這幾日什麼都不想做了。
季聽又是一聲嘆息,打起精神應對扶云:「到底有什麼事?」
「風月樓遣人來了,要您去還先前欠的資費。」扶雲繞到她身後,認真的幫她捏肩。
季聽頓了一下:「你叫人送去不就好了。」
扶雲沒想到她連風月樓都不想去了,愣了愣后道:「可他們說誰欠的誰去送,不能讓外人轉交。」
季聽心裡正煩悶,哪顧得上去還錢,蹙著眉頭道:「不想去,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長什麼樣,你叫個身形同我差不多的,戴著帷帽去吧。」
「殿下……」扶雲都要哭了。完了完了,連申屠川都不能讓她出門,看來真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季聽聽到他帶了哭腔的聲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反應過來他為什麼哼唧,不由得失笑道:「我只是不想出門而已。」
「殿下,您就答應扶雲吧,」扶雲繞到她身前跪下,眼眶泛紅道,「扶雲還有很多銀票,求殿下去風月樓吧。」
季聽:「……」重活一世真是什麼都不同了,申屠川那個樣子不說,連扶雲也轉了態度,若是以前,她哪敢想他會有求自己去見申屠川的時候。
不忍看扶雲哭鼻子,季聽到底還是去了風月樓。
夜幕剛剛降臨,時候還早,風月樓里沒多少客人,扶雲沒有陪季聽進去,只是眼巴巴的坐在馬車上,祈禱今日過後殿下能心情好一些。
季聽獨自進了樓內,老鴇看到她忙迎了上來:「哎喲貴客,奴家可算是把您盼來了!」
「喏,銀票,將借據給我。」季聽在門口便將銀票掏了出來,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架勢。
老鴇愣了愣,一臉為難道:「借據在申屠公子手中呢,不如您去找他要?」
「我找他要做什麼,你直接去取來就是,我急著走。」這幾日她光顧著思考該怎麼扭轉乾坤,確實忽略了扶雲他們,今日既然出來了,乾脆帶他們去東湖吃魚,也當是散心了。
老鴇聽她說得這麼堅定,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是苦著臉道:「現下還不到申屠公子出來的時候,他脾氣大,奴家不敢登門,還是您自個兒去吧。」
「嘖,麻煩,」季聽抿了抿唇,「帶路。」
老鴇頓時又歡喜起來,連忙在前頭領著走,季聽隨她一同到了三樓,走過七拐八折的過道,停在了一道房門前。
「您直接敲門就成。」老鴇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季聽面無表情的敲了敲門,片刻之後門打開了,申屠川衣冠不整、頭髮微濕的出現在她眼前。他平日總是冷冷清清的,此刻卻身上冒著熱氣,衣領也微微敞開,露出分明的鎖骨,每一寸容顏都寫著『尤物』二字。
若是還喜歡他,應該會有點把持不住吧。
季聽揚眉打趣:「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打擾什麼?」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有種熱騰騰的新鮮感,但一開口說話,還是冷冷清清。
季聽掃了一眼屋內,什麼都沒看到,便曖.昧的壓低了聲音:「還說什麼暫時不賣身,果然只是噱頭而已,這不就被我撞上私下交易了,我就說么,男子不比女人,即便提前破身恐怕也無人知曉,老鴇怎麼會捨得放著你這棵搖錢樹不用。」
申屠川明白她什麼意思了,臉色陡然冷了下來:「你懷疑我房裡有人?」
「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旁人的,」季聽嗤了一聲,將銀票拿出來,「這是兩張銀票,一萬兩的是當晚資費,那張一百兩的是賞你的,借據拿來,我得走了。」
「你今晚不留下?」申屠川眸光黑沉。
「我留下做什麼?」季聽不拿他當回事,「這大好的時光,自然是要陪我家小少爺,順便去東湖吃頓好的……」
話沒說完,她便被申屠川扣住了肩膀,用力一拉拽進房內。隨著一聲關門聲響起,季聽被抵在門上,申屠川一隻手攬著她的腰,一隻手穿過帷帽上的紗幔挑起她的下巴,聲音冷沉道:「別陪他,陪我。」
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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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聽:你在說什麼屁話
申屠:就是你想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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