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這才是工匠精神
室內的小方桌子上放著一個簸箕，簸箕里盛著滿滿一簸箕白色的茉莉花，那些清香就是從這些茉莉花上散發而出的。
「任伯伯，這些茉莉花……你從哪裡采來的呢？」戚小蓮小聲驚呼。
「我去山上收的，親自上坡去摘的。」任老伯說著看了一眼靠牆的一張長條桌上放著的一個木頭匣子，「時間到了，我再去洗洗手，摘花的時候手要洗乾淨，拈花的時候也要洗乾淨手，你來之前我就洗過手的，然後泡的茶——」
說著他轉身往門外走去，戚小蓮便像一個小跟班一樣也跟著他出門去洗手，雖然只有一隻手能動，她還是要遵從師父的行為。
洗完手重新回到房間里，任老伯將靠牆的長桌上的木匣子小心地端了下來，放到了裝著茉莉花的簸箕旁的方凳上。
戚小蓮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打開了那個小箱子般大小的木頭匣子。
木頭匣子外表塗著古香古色的褐色清漆，內壁也是用防漏清漆塗過的，還襯著油紙。
木匣蓋子打開的那一瞬，一股植物和油脂的混合幽香飄了出來，再混合茉莉花的花香，沁人心脾，這種感覺簡直無法形容，心曠神怡。
坐下去的任老伯用手指輕捏起一朵茉莉花，細細端詳后，才置於旁邊方凳上放著的木匣中的瓷白色的凝脂之上。
」任伯伯，這是什麼東西啊？」沉浸於幽美香氛中的戚小蓮問到，聲音也變得悠悠的，就像自己出氣重了就會把這一籠幽香給驚擾了一樣。
她可捨不得撩走這室內的哪怕一絲香氣。
「這是植物凝脂，是我們旦氏香膏的獨家配方底膏，旦氏祖上傳給了我師父，我師父將工序傳給了我，我也會不遺餘力地傳給你。」任老伯說。
將旦氏制香傳承下去可是他師父留給他的遺願，他現在可算是找到傳承人了，不管這人身上有沒有流淌著旦氏血脈，只要有天賦，品行端正，他就會替師父完成這個傳承。
想想自己不也是跟旦氏家族沒有絲毫血脈嗎，師父不也將旦氏輩輩相傳的制香手藝傳給自己了嗎？
誰說師父保守了？
師父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只將手藝傳給對的人，而不是傳給自己的不良後代。
「丫頭，你看著，記住，為避免有任何一絲雜質的滲入，就要這麼一朵、一朵地放，才能保證成品毫無瑕疵的純凈。」任老伯輕輕地說，聲音輕飄飄地，好像怕自己出氣重了把潔白的花朵兒給污染了似的。
「我知道了，任伯伯，讓我來試試做吧，你在一邊看著指導我，好嗎？我手洗了的。」戚小蓮說，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不急，你現在要先認真看。」任老伯輕輕地搖了搖頭，又重複一遍說：「你看著，記住，為避免有任何一絲雜質的滲入，就要這麼一朵、一朵地放，才能保證成品毫無瑕疵的純凈，這是我師父曾經一再叮囑的……」
「嗯。」戚小蓮只得點頭，眼睛盯著簸箕里潔白無瑕的茉莉花，心裡再也不敢有一絲隨意的想法了——
這些上百朵的茉莉花都要這麼一朵朵放上去，每放上去一朵都是這麼認真，這感覺就像虔誠的信徒在一步一趴一磕頭地向著他的朝聖地前進一樣。
也許這就是任老伯和逝去外公口中稱謂的工匠精神吧，工匠精神就是這麼的精精計較，一絲不苟。
如果眼前是成千上萬朵茉莉，這樣相同的動作就要重複成千上萬次，絲毫也不能有馬虎和倦怠。
「一瓶幾十克的茉莉花膏，需經過十二道嚴格工序——」任老伯一邊重複著拈花的動作，一邊輕輕說：「我師父就一直這樣教我的，嚴格摒棄現代技術，堅持遵從古法，以保持茉莉花膏的天然。」
「嗯嗯，記住了。」戚小蓮點頭。
「這樣的工序，並非一次性完成即可，上乘茉莉花膏，需不斷循環續窨——」任老說，「靜置冷吸，每隔二十四小時，就要去除舊花，更換新花。除花、鋪花共要三十六次，重複千萬次的動作也要三十六回，再經過花脂分離、活萃提純、存貯香熟，前後三個月，才能製成一批香味飽和又恰到好處的茉莉花膏。」
雖然不太聽得懂，但戚小蓮還是神往地點頭。
起先任老說只能用心記，不能記在紙上，所以她只能認真聽，用腦子記。
「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猶覺玉肌涼。這樣的冷吸古法，十分耗時而且產量很小，之所以堅持，用我師父的話說，就是「傳統的才是最好的」——」任老說：「選花方面呢，只有七、八、九月三個月適合制茉莉花膏，而成品的時間正好也是三個月，因此，匠人加班加點，每年也只能產出最多兩批。」
戚小蓮認真地聽著，用腦子記著，生怕記漏了一個字。
「這樣製作出來的茉莉花膏集成了茉莉花本身的護膚效果，既是固體香水，也是很上乘的護膚品。」任老說。
「一朵茉莉，一生莫離。」任老悠悠地說，「這是我師父說的。」
「……」戚小蓮的嘴巴張了張，神情愕然——這不是她重生到戚小蓮身上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嗎？
茉莉花香縈繞，香氣中縈繞的一句吟唱聲——
「一朵茉莉，一生莫離。」
這竟然是戚外公的經典名句！
拜了，外公，雖然我們不是親生的祖孫關係，但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的祖師爺！
簸箕里的茉莉花一朵朵地鋪上了木匣，鋪完了，任老往椅背上一靠，歇息著，「人老了，就這麼彎一會就腰桿痛了，丫頭，以後都要靠你來支撐了。」
「嗯，好的，我一定認真學，一定不辜負您和我外公的期望。」戚小蓮點頭說。
「好了，現在我們就把這匣子端進地窖里的冷藏。」任老說。
地窖？
這屋裡有地窖？地窖在哪啊？
所謂的地窖就是建在這儲藏室下面的一處地下室，地窖深有三米，得踩著台階下去，戚小蓮跟著端著木匣子的任老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往地窖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