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袁寧看著少年,少年長得和章修嚴差不多高,頭髮很黑,剪得不平整,似乎是用刀子切斷的,但很短,不擋眼睛。他雖然瘦了點,不過雙手看上去很有力,白樺樹們都說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有小鳥掉到地上時他會把小鳥們送回窩裡,快到冬天時還會主動提著石灰水幫它們穿上「白衣服」。
袁寧強調:「根本不是他推的。」
那幾個家長見他長得白白嫩嫩,又穿著好衣服,摸不准他是什麼人,一時不敢再罵。
袁寧抿了抿唇,望向那兩個落水的孩子。他見過這樣的人——這樣的傢伙總覺得「反正他不會反抗」「反正沒有人會幫他」,就把一切都推到對方頭上。只要自己不被責罵,對方怎麼樣才不要緊,被趕走了才好呢!
那兩個孩子被袁寧看得心虛,梗著脖子罵道:「看什麼看!就是他推的!他把我們推下水的!」
「是這樣嗎?」袁寧的聲音不急不緩。他本來就不太愛和陌生人說話,所以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那為什麼他身上的頭髮和衣服也是濕的呢?」
袁寧這麼一提,程忠也發現少年身上同樣濕漉漉的,身上甚至還有幾處刮傷。
其中一個孩子說:「誰不知道他和他爸爸一樣是『水怪』,整天泡在水裡!他爸爸以前每天都在大河裡撿屍體,怪噁心的!」
嘭!
那孩子鼻樑上挨了一拳,鼻血嘩啦啦地流。
少年攥著拳頭,像頭被惹怒的公牛,怒目瞪著所有人。幾個家長一涌而上,想把他按在地上揍。
袁寧喊:「招福!」
招福「汪」地一聲,沖了上去,把少年擋在身後,朝那幾個家長露出鋒利的牙齒。
那幾個家長被惹怒了,他們也含怒望向袁寧:「你是誰家的孩子?他都動手打人了,我們揍他不得?」
袁寧指著那個流鼻血的小孩:「他不該說別人父親的。要是有人說我父親,我也會打人。」他緊緊地握住拳頭,以示自己的決心。
少年轉頭看了袁寧一眼,眼底沒有什麼情緒,好像天生就沒有感情一樣。他深麥色的皮膚似乎早成了銅牆鐵壁,連身上的傷口在流血都沒發現。
袁寧說:「你們看看他們三個人身上的傷口,明顯是在河中心那一帶刮傷的。」袁寧已經仔細觀察過小河的情況,只有被衝到河中心暗藏的石堆那邊,才有可能弄出這一身傷,「如果是被推下水的話,不可能掉得那麼遠。」
那兩個孩子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心虛得更明顯。
程忠一看就知道袁寧說得很可能是真的。
程忠虎著臉問那兩個孩子:「到底怎麼回事?說!」
少年也看向他們。
那沒挨揍的孩子怕自己的鼻樑也挨上一拳,頓時不敢再騙人,哭著把事實說了出來。就像袁寧知道的那樣,他們偷偷摸摸到河邊玩水,其中一個人腳抽筋,被河水卷遠了,另一個人本來想拉他一把,結果被他纏上,兩個人齊齊往下沉。那時他們都以為自己會死,但少年出現救了他們……
後面就是鞋子不見了,家長趕來了,他們怕挨罵,就向家長撒謊。反正少年是壞小孩,整天不理人,還是那種……那種女人生的,肯定沒人信他說的話。
程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是上過戰場的人,脾氣算不得好,最見不得的就是忘恩負義的傢伙。沒想到這兩個小孩年紀這麼小,居然就能這樣恩將仇報,把救人說成推人!
程忠看了眼依然一聲不吭的少年,才轉向那幾個家長:「現在事情都弄清楚了。」
那幾個家長訕笑著說:「清楚了,清楚了!這兩個小兔崽子,居然敢撒謊!忠哥放心,我們回去后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說完他們都扯著自家孩子逃似也地走了,生怕程忠會對他們說出「你們不用在牧場呆下去」這種話。
少年也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
程忠擰起眉:「羅元良!」
少年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程忠一眼,那眼神依然沒有絲毫溫度。
程忠說:「是不是別人說你殺人了,你也不肯為自己辯解一句?」
少年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走了。那高瘦的身影沒入白樺林中,很快消失不見,彷彿他本身就是林子的一部分。
程忠嘆了口氣。他看著乖乖站在一邊的袁寧,說:「寧寧啊,這次多虧了有你。」
袁寧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冤枉。」他有點忐忑,「我剛才沒聽您的話在上面等著,您不會生氣吧?」
程忠一愣,說道:「怎麼會生氣,要不是你的話,我就把我朋友唯一的孩子趕走了。」
袁寧很好奇:「原來他是您朋友的孩子呀!」
程忠說:「對啊,或者該說是戰友。」他嘆了口氣,「他去戰場之前,有個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馬。他回來以後就娶了她,結婚之後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很快就生下了羅元良——就是剛才那孩子。後來有人說起了閑話,不知怎地,羅元良母親就跳河自殺了,屍體一直沒找到。羅元良父親快瘋了,在那邊當了十年的『撿屍人』,兒子也沒怎麼照顧。三年前他父親也在水裡出事了,再也沒回來過。羅元良家的房子被人佔了,羅元良一個人到處流浪,後來我撞著了,就讓他到牧場里來幫忙。」
有時候有些人說的話比殺人的刀還可怕。
一個女人能有什麼閑話,無非是生活不檢點之類的,在這種年代被扣上這種帽子,很多人都會受不了。可是為什麼只說女人不檢點,不說見色起意的男人不檢點呢?
難道女人還能自己一個人「不檢點」不成?
袁寧雖然小,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不過他喜歡安靜地看著,從不把看到的東西說出口,也不把不該問的事問出口。見程忠神色黯然,袁寧沒再追問,只恍然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程忠也意識到自己對一個六歲小孩說起這些往事有些太莫名了。他打起精神:「不說這個了,還要不要繼續逛逛?」
袁寧搖頭:「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程忠說:「好,先回去,反正還要住幾天,有的是機會逛。」
兩人一狗回到房子那邊,李司機已經把袁寧的行李箱搬下車,正和謝老在葡萄架下喝茶。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謝老說:「回來了?好玩嗎?」
袁寧說:「好玩!可大了可漂亮了!不過忠叔說動物們這兩天都在打疫苗,暫時不能出來,不然會更有趣。」
謝老笑著說:「那去挑個房間吧,說不定你挑完它們就出來了。」
袁寧眼睛熠熠發亮:「好!」
李司機領著袁寧去看房間,袁寧先問完李司機和謝老住在哪兒,才在他們旁邊挑了間房間。房間里有個大窗子,玻璃是淺綠色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外面也是淺綠色的,淺綠色的山,淺綠色的草地,淺綠色的小河——趴在窗邊可以聽見呼啦呼啦的風聲,嘩啦嘩啦的水聲,袁寧很喜歡這個房間。
袁寧沒讓李司機幫忙,自己動手把衣服都掛進衣櫃里,然後把內褲和襪子折好放到衣櫃的小抽屜中。等把所有東西都擺到該擺的地方,他把薛女士做的餅乾取了大半,拿出去分給謝老他們送茶。
聽著謝老他們誇餅乾好吃,袁寧很高興:「我也有一起做!」
中午自然是在牧場吃飯,菜是牧場里種的,雞鴨鵝魚也都是牧場的,都香得很。袁寧胃口一向很好,午飯吃得飽飽的,下午又帶著招福去玩。他對牧場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程忠做什麼他都跟著去看看。
在牧場東邊有個小門,出去后是個伐木場,裡面也有人會做些簡單的木工。程忠見袁寧興緻勃勃,就帶袁寧一起過去,準備挑些木材補棚圈。他說:「春夏雨水多,有些木欄撐不住,斷了,得換新的。等挑好木材,我帶你去棚圈那邊看看。」
袁寧很感興趣:「好!」
袁寧跟著程忠走到伐木場,發現伐木場很少,只有一個木工在那忙活。見他們來了,笑著抬起頭來:「老程,過來買木頭補棚圈?」
「是啊!」程忠說,「怎麼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
「散了唄。」木工語氣輕鬆,「我這邊賺不了多少錢,學到本領的人都往錢多的地方去了。」
「你就是太講究,這也不砍那也不砍,哪有你這麼開伐木場的。」程忠不是很理解。
「原就沒想著開成廠子,」木工說,「再說了,誰不知道砍越多樹賣越多錢?可樹要是砍光了,我看我們這一片的好日子也到頭了。黃癩頭那邊的情況你聽說了吧?山洪一來,什麼都沖走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道理。」程忠聽得頭都大了,連忙打斷木工的話。
袁寧卻聽得入神。他說:「為什麼砍了樹就會有山洪啊?」
木工早見到程忠帶來個怯生生的小孩,聽袁寧這麼問,笑呵呵地答道:「因為樹木會往下紮根,它們龐大的根系能夠牢牢地把水土抓住,它們巨大的軀幹能把風擋住,還有它們的葉子能夠凈化我們的空氣,讓它變得更新鮮、更乾淨。」他的聲音不急不躁,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袁寧看向伐木場背後茂密的山林,覺得它們都變成了一個個偉大的戰士,從頭到腳都那麼厲害。他驀然想到爸爸媽媽經常往返的那條路,那條路上的大山這幾年被砍得光禿禿的——是因為這樣,才會讓爸爸媽媽出事的嗎?
袁寧心裡酸酸的,對木工說:「您懂得真多,要是其他人也懂就好了!」
木工一愣,其他人不懂嗎?即使懂,很多人也不會願意為了所謂的「長遠之計」放棄眼前的利益吧?他轉開了話題:「老程你這次需要多少木料,我給你找找。」
程忠說了個數,和木工一起把木材運到棚圈那邊。
袁寧看見了這幾天正在棚圈裡打疫苗的動物們,有胖胖的奶牛、矮矮的綿羊,也有健壯的牛和馬。幾圈棚子都擠得滿滿的,據說這還不是全部,還有一些今年不需要打這批疫苗的動物們在牧場裡面遊盪。
程忠和木工在棚圈四周敲敲打打,把有可能出現缺口的地方都換上新木材。袁寧則在棚圈裡跑來跑去,觀察那些對他來說長得有點龐大的動物。
有招福陪著,袁寧一點都不怕。袁寧盯著一頭悠哉悠哉甩著尾巴的奶牛,覺得有點奇怪:「招福,為什麼它們好像不會說話?」
招福說:「難道你以前遇到的動物都能和你說話?」
袁寧愣了一下。好像是不會說!
原來是招福他們比較特別!袁寧正遺憾著,突然看到前面有個人影晃了一下,可他定睛看去卻發現什麼人影都沒有。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招福卻說:「是早上那個被冤枉的小孩!」
袁寧想起那個沉默到近乎古怪的少年。他知道招福鼻子靈,馬上說:「帶我去找他。」
招福看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說:「你跟不上。」它想了想,「要不你坐我背上,我背你去追他。」
袁寧吃驚地說:「你還能背我嗎?」
招福說:「你這麼小,當然能——不過你再不上來就真的追不上了。」
袁寧手腳並用地爬上招福的背。
招福咻一聲跑了出去。
引得四周的動物們都伸長脖子看他們。
袁寧趴在招福背上,抱緊招福的脖子不敢動彈,怕招福會把自己甩出去。太、太可怕了!
招福「汪汪」地叫了兩聲。
意思是人就在前面。
袁寧努力睜開眼,卻被招福的毛毛掃得又趕緊閉起眼睛。
那少年見狀停下了腳步,毫無感情的眼底泛起幾分驚訝。這傢伙看起來很害怕,為什麼還要趴到那隻大狗的背上。
招福也察覺袁寧在瑟瑟發抖。它非常唾棄:「膽小鬼。以前很多小鬼想爬上我的背,我還不讓他們上呢。」
袁寧感覺招福不跑了,勇敢地睜開了眼睛。他見那少年站在前面,頓時喜笑顏開:「你剛才為什麼一看到我就跑啊?」
少年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
袁寧從口袋裡掏出一小袋餅乾:「我分餅乾的時候就想著下午會不會再遇上你,所以留了一點點。」
少年看著那小小的袋子,沒有跑掉,也沒有上前。
袁寧明白了,少年肯定是不好意思過來。要是換成他的話,他也會不好意思主動走過來拿的。袁寧一骨碌地滑下招福的背,跑到少年面前把袋子遞了過去:「大家都說挺好吃的,你也嘗嘗看啊。」
少年看著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伸手接過那袋餅乾,直接放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轉身跑了。
招福說:「這傢伙怪怪的。」
袁寧說:「不怪啊。」他覺得這少年讓他感到很親切,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樣。但他是那麼地幸運,先是遇到了袁波,後來又遇到了大哥他們——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和這少年當朋友。
招福望著袁寧,總覺得袁寧不如在人前那樣無憂無慮。
袁寧怕程忠擔心,領著招福往回跑。
另一邊,少年回到河邊,掏出那袋餅乾看了看,又放回自己口袋裡。他把手伸進河水裡認真洗了洗,拿起來看了看,不甚滿意,又把口袋裡的短刀掏出來,把過長的指甲削平,見裡面藏不了髒東西了,他才再一次在河水裡洗手。
這連串動作做完,少年重新拿出那袋餅乾,鄭重其事地打開。
餅乾的香味撲鼻而來。
少年取出一塊,放進嘴裡,慢慢地嚼,細細地吞。他的腦海中又浮現那雙白白嫩嫩的手,很乾凈,很好看,手背上還能看到幾個小孩子才有的小窩窩。
他看了看自己剪乾淨指甲的手,把袋子放回口袋裡,躺在河岸邊看著天上的流雲,偶爾砸吧一下嘴巴,感受嘴裡還沒散去的香甜氣息。
*
傍晚的時候,袁寧向謝老提出想打電話回家。
謝老自然不會不同意。
袁寧滿心忐忑地撥號。
「喂?」那邊幾乎是立刻接起電話。
隔著長長的電話線,那邊的聲音有點失真,但袁寧還是一下子聽出了接電話的人是章修嚴。他高興地喊:「大、大哥!」
「嗯。」章修嚴應了一聲,沉聲問,「什麼時候到的?」
袁寧覺得章修嚴有點不高興,語氣里的興奮也收了幾分:「十一點多、快十二點的時候。」
章修嚴嚴肅批評:「為什麼當時不打電話回來說一聲?」他頓了頓,「媽媽擔心了一整天,就怕你沒平安到牧場。」
「我、我沒想到要這樣,」袁寧很慚愧,「對、對不起。」他只想著章修嚴一般到傍晚才會有空,所以就把章修嚴強調的「定時打電話」定在了這時候。
即使人不在眼前,章修嚴彷彿也能看見袁寧臉上的羞慚與不安。他皺了皺眉,說:「今天玩得怎麼樣?」
提起「玩」,袁寧的沮喪頓時沒了,興高采烈地向章修嚴說起自己看到的一切。最後還說:「招福還讓我騎到它的背上!它跑起來可快了,嚇得我動都不敢動,生怕會掉下去!」
章修嚴仔仔細細地聽著,沒有叫其他人過來聽電話的意思。等聽到李司機過來喊袁寧去吃完飯,章修嚴才說:「去吃飯吧,跑了一天肯定餓了。」
袁寧說:「大哥你也去吃!」
章修嚴「嗯」地一聲,掛了電話。他轉道去飯廳,心情很不錯。見其他人都齊齊望過來,章修嚴淡淡地說:「袁寧剛才打電話回來了。」
章先生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都問起袁寧在那邊怎麼樣。
章修嚴挑了幾句話告訴他們,然後就不再和他們分享別的了。章秀靈說:「就不該讓大哥接電話,我來接的話,保准一句不漏全都說出來!」
章修嚴挑眉:「我倒不知道你記性這麼好。這麼說來,可以讓你老師給你多背點東西了。」
章秀靈:「……」
章修文說:「你就別想接到了,你沒看到大哥一回來就坐在電話旁邊看報紙嗎?他那位置一伸手就可以拿起電話。」
章修嚴點名:「章修文。」
章修文噤聲。
章修嚴說:「食不言寢不語。」
章修文只能乖乖吃飯,心裡暗暗嘀咕:都這樣了,還怕人知道你惦記著寧寧嗎?
章修嚴吃完飯上樓,看了許久的書,有點乏了,起身走到陽台舒展筋骨。等瞥見旁邊擺著閉著葉子歇息的含羞草,他微微僵了僵,不由看向相鄰的陽台。
那邊空蕩蕩的,沒有人在。
章修嚴回過神來。
他什麼時候軟弱到需要向一個半大小孩尋求慰藉?
章修嚴安靜地回到房裡,沒再接著看書,而是躺回床上,腦中閃過這大半個月來發生的一切。他不知不覺睡著了,感覺像是回到了去接回「新弟弟」的第一天。
他舉著章秀靈寫的牌子,站在出站口等著「新弟弟」到來。
他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心裡卻不平靜。那孩子真的和弟弟很像嗎?如果真的很像,他取代了弟弟的位置,弟弟回來以後怎麼辦?
很快地,「新弟弟」出來了。他看到了一雙怯生生的眼睛,那雙眼睛滿含警戒與迷茫,像是一顆沙子突然來到沙漠,茫然得不知所措。
不像,一點都不像,沒有弟弟的機靈,沒有弟弟的活潑,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沒有弟弟聰明可愛。
比章修文都不如。
他不知該失望,還是該鬆一口氣。
他按部就班地安排好一切。
沒想到很快發生了意外。
有人跑過來說出事了,章秀靈和袁寧遇到了發狂的狗。他馬上趕了過去,可惜晚了,到那邊以後他看到袁寧躺在血泊之中,脖子被惡狗咬了幾口,看上去血淋淋的……
章修嚴猛地坐了起來。
身上冷汗涔涔。
章修嚴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澡,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後悔讓袁寧自己跟著謝老去散心了。